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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熱氣蒸騰的浴桶回到天寒地凍的暗夜中簡直是種非人的折磨。
    華宇玨攏了攏身上的皮裘,搓了搓手,順道朝著手掌呵氣—雖然呵出來的熱氣瞬間便化為霧茫茫的蒸氣,但起碼聊勝於無。濕漉漉的紅髮用長布纏著,仍可看出未乾的水跡。
    嘖!這些京城來的老傢伙們一個比一個嬌貴!晚飯過後沒多久便嚷嚷著要洗熱水澡—要知道在這種蠻荒的邊陲地帶,物資是多麼珍貴,別說熱水澡了,平時有塊乾布可以擦擦身體就很不錯了!但就因為這些老頭們得罪不得,他也只好牙一咬,和兵士們一齊生火燒水,弄得自己全身又是炭灰又是汗水的好不狼狽。最後他火氣整個上來,乾脆大大方方地釋出平時的儲水,讓忙得團團轉的士兵們人人都可以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話說哪有一直便宜外人,卻糟蹋自己人的道理,是吧~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洗澡的地方離他的營帳太遠。走上這麼一段天寒地凍的夜路,原本泡暖的身子現又慢慢降溫,那種從天堂活生生摔落地獄的感覺簡直讓他想要飆出一句粗口。
    原本約十丈遠的距離因他後來幾乎是小跑步地衝刺,沒多久便抵達了。他一掌揮開營帳簾幕,俐落地鑽了進去—只忙著躲進帳內取暖的他絲毫沒察覺向來會駐守在他營帳外的士兵們不知為何完全不見蹤影。
    未點燭火的帳內一片漆黑,但溫暖乾燥的空氣還是讓他滿足地輕嘆了聲,因寒冷而緊繃的肌肉完全放鬆下來。他熟門熟路地摸著黑朝著燭火擺放處前進,腰間卻突然一緊,一隻不知打哪伸來的有力手臂將他往後一扯~
    「呃~」他嚇了一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仰倒—
    預期中和堅硬地面撞擊所應產生的痛楚沒有傳來—他被穩穩地摟進一個寬厚的胸膛中,臀下坐的貌似是來人的大腿。清清冷冷,帶著點沙啞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
    「真慢。」
    溫溫的鼻息拂過他的頸子,似在嗅聞他甫沐浴過的氣味。纏髮的長布鬆了開,帶著濕意的紅色髮絲四處迆邐,濃郁的梔子花香氣隨之繚繞……清冷的男聲似又更低了八度:「我等你很久了……」
    華宇玨瞪圓了眼,好不容易才從這一嚇中回過神,一聽這熟悉到不行的平板嗓音,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也不想地回嘴:「搞清楚~大少爺,撿柴燒火的可是我們,你以為要燒這麼多人的洗澡水能多快……咦?不對!你是怎麼進來的!!」
    突然察覺對方此刻身在此處出奇弔詭的他微微掙開對方的摟抱,轉過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瞪著對方模糊不清的面容。男人倒也老實乾脆地鬆開了他,起身站起,不多時—
    『嚓』的一聲輕響,暖黃的光暈瞬間照亮了整個營帳。華宇玨適應光線地眨了眨眼,望著那裹著一襲華貴的白狐皮裘,束著黑髮的男子,緩緩將燈罩覆上了點著的燭火—那俊美的面容,優雅的舉止簡直令人目不轉睛。
    華宇玨調開視線,死也不願承認自己會因這性格惡劣,又以嚇他為樂的傢伙小小心跳了一下。他粗著聲,藉以掩飾心中的赧然:「你……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怎麼進來的?!」
    這傢伙的營帳外全是宮中的侍衛守著,而他自己的營帳也有底下的士兵輪流站崗,就算這傢伙身手再矯捷,也絕不可能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之下大剌剌地走進他的帳內吧。而且~話說他方才好像沒有看到駐守在外頭的士兵……
    風慕烜緩緩地在營帳中唯一的一張太師椅中落座,正前方就是擺滿軍陣圖和文房四寶的簡易書寫桌—那種顧盼自得的姿態和不經意流露的尊貴氣質,彷彿他才是這帳子的主人。
    反觀華宇玨,一頭半濕的紅髮隨意亂翹,身上禦寒的灰色皮氅歪了一邊,滿身狼狽地坐在鋪著動物毛皮的陰涼地板上—兩相比較之下,真會氣死人。
    那安安穩穩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朝他勾了勾手指。
    「過來。」
    什麼心跳加速,朦朧迷離的氣氛全都在這一聲命令之下跑光了!華宇玨調回視線狠瞪著對方,雖然天性反骨的他不想讓對方這麼稱心如意—而且也不想想是誰害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但入夜後,地上濕氣加重,即使鋪著溫暖的動物毛皮以驅寒,坐久了那股子寒氣還是會透過衣物一路滲入皮膚中,讓人骨頭都要痠了起來。兩害權衡之下,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自地上站起身,隨意拂拭掉衣物上沾染的灰塵,龜速地朝對方前進。
    「喂~你還沒回答老子的問題……」被男子探出手臂一把摟進懷中,強硬地安置在腿上,華宇玨可以感覺到對方再度將臉埋進他的髮間,貪戀地嗅聞著他的味道……蜜色的臉悄悄泛起霞光,但他嘴上的問句可不打算透出半絲端倪—依舊粗率無禮,標準華宇玨式的說話方式。
    有時候風慕烜也十分懷疑,怎麼向來心高氣傲,沒啥耐性的自己面對這野猴子時包容心與好脾氣立即膨脹了十倍百倍大~聽對方滿口粗言竟也不覺得受到冒犯,反而覺得對方直率有趣。唉……看來他真是沒救了!
    在心中嘆氣的同時,他嘴上亦不留情—半懲戒地輕輕啃了一下那沁著水珠的蜜色頸子,滿意地聽見對方倒抽了一口氣。
    「我跟他們說,我的玉扳指不見了,好似掉在白天的校練場上,就這樣。」平板的嗓音說著彷彿事不關己的話。華宇玨瞪大眼。
    「玉扳指……?你什麼時候……」轉過頭奇問的他沒漏看了那寂然黑眸中一閃而逝的,名為得意的光芒。櫻唇緩緩地,張成了『O』型,蜜色的食指抖顫著,指著眼前人。
    「你你你……你……噗!哈哈哈……」他『你』了半天,原本是想要板起臉孔訓斥對方一番,最終還是忍俊不住,直接爆笑出聲。「我真服了你,死狐狸!虧你能想到這招!哈哈哈~」
    他只要想到對方頂著一張死人臉,臉不紅氣不喘地掰出這種遜斃了的謊言就覺得笑意不斷上湧。
    風慕烜肘撐著太師椅扶手,半支著頰,望著對方笑得東倒西歪、前俯後仰的模樣,向來無波的黑眸裡漾著少見的暖光。他掬起一綹垂至對方身前的紅髮,至唇邊虔誠地親吻,並滿意地發現那猖狂的笑聲化為一聲短促的抽氣,而後戛然而止。
    黑眸緩緩上抬,對上了那明顯又開始亂飄亂轉的金眸。
    「因為……我很想你……無論如何都想見你……想抱你,親你……想舔遍你全身……然後再把你……」
    「哇啊啊啊!!」華宇玨發出一連串的長聲怪叫,一把抽回自己的長髮,蜜色的臉孔紅得幾乎可以滴出血來。
    又來了、又開始了!!這傢伙還有另一個絕招就是漫不在乎地說出一些有夠肉麻的話,讓他、讓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心跳失速,手掌發汗……這簡直有辱他大將軍英明神武的形象!
    黑髮男子任著他抽回髮絲,也不制止,反倒帶著點興味地望著懷中那明顯開始慌亂害羞起來的大個子。
    「否則~你覺得朕為何要大張旗鼓地到邊境來受降呢?直接讓蠻族至禳于豈不更省事?」
    不知要飄到哪兒的金眸頓住,愣愣地移回對方臉上,為那成熟俊美更勝以往的面容上,毫不掩飾的強烈情感心悸不已。
    他……是真沒想過這種事啊……那時接到詔書說皇上要親來這邊境營地接受蠻族的降服時,雖說心中也暗暗高興著可以趁機見對方一面,但,由於事前的安排與準備既多且繁雜,他從沒時間,也沒心思去細想……對方~究竟為什麼來?
    風慕烜見他這副呆樣便知道自己的一番精心計畫,這野猴子完完全全沒察覺。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緩緩探出手,白皙的手掌熨上了那稜角分明的蜜色臉頰,輕柔地磨娑著。
    「一旦蠻族降服之後,你的下一個目標,是真納吧。禳于至真納約莫有半月路程,這樣~我究竟什麼時候還可以再見到你呢……師兄?」
    每天每天,在宮中想著對方現在身在何處,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是否安好,想著遙遙無期的見面時間……有時他真會開始怨恨起自己為何是生在帝王家,為何不能平平凡凡、幸幸福福地與相愛的人廝守一生,非得這樣相隔兩地,披荊斬棘,冒著生命危險不可。
    所以~當他知道蠻族即將降服時,他立刻下旨,組成一個招降團,至邊境前線親自慰勞士兵,順道受降。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其實只是他滿心想見對方的渴望在作祟。
    白皙的大掌微一使力,他輕輕托高那剛毅的蜜色下巴,俊美無儔的臉孔緩緩逼近,再逼近……
    「好想你……想得快瘋了……」熾熱的告白終結於貼合的唇瓣。薄薄的紅唇來回磨娑著那略顯乾燥的櫻唇,輕輕地吸吮著、舔噬著……似把對方當作一塊大型甜點般,溫柔中又不失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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