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年见她走来,神色不由一震,上前叫道, “嫂夫人……”
那妇人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目光闪过一抹慌乱,不自主的退后了几步,
“你、你又来做什么?”
“嫂夫人,我知道你最近身子不舒服,我特意请了一个大夫给你,他医术很高明,不如……”
“我说了我没病了!为什么你总是要说我有病呢!!” 那少妇闻言,神情立时激动起来,脸色雪白的摇着头,目光闪烁着明晃晃的愤怒和憎恨。
“为什么你们全都说我有病!!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没有,没有,没有!!!你们全都是坏人,你们全都想害死我,想害死我!!”
“嫂夫人,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叫他们走!我没病、我没病……”
那少妇越说越恼怒,整个脸色都泛着铁青,恍惚的神情像是已失了神智。她近乎癫狂的大叫着,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索性将手中的那一捧鲜花都狠狠扔到地上,一边尖叫着,一边朝着西院的厢房跑了去。
韶华年呆站在原地,注视了那妇人消失的背影一会儿,半响,方无奈的低头笑笑,转身冲着身后的月娘吩咐道,
“我们还是先不要再去打扰她了,你去准备下厢房,我们要在这里住几日”
月娘踟蹰了一下,却还是不敢不从,点忙点头应着唤来两个丫鬟带着他们去了厢房,又朝另几个丫鬟叮嘱着晚膳要做的尽善尽美。
韶华年点了点头,带着糖莲子他们换了个方向,朝着院子东边的竹林中走了过去,待他们穿过拱门,走进另一件院子,正见一个瘦小的男童正独自一人在那里玩球,糖莲子见他生的可爱,便上前笑眯眯的与他逗玩。
“小弟弟,你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么可爱?你几岁了?”
不想那男童并不理会她,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沉默不语的抱着球一边走了,就连韶华年唤他,也是不应,
韶华年又是一个重重的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浮起一丝怜爱,
“他便是我好朋友的儿子,名唤阿蟾,以前他很爱笑,性子也活泼可爱,尊敬长辈,但是自从他娘生病之前,他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性格也日渐孤僻……哎……希望可以早日治好他娘的病,也许这孩子的心结也就解了,一切便有劳筮兄了……”
“……”
筮坞戌静静立在他们身边,目光奇异而冰冷,不声不响,整个人像是沉浸在天池冰冷寒水之下的大石,神神秘秘的让人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唯有,他腰际上挂着的那五毒蛊盅铜铃,在嫩绿色的树荫下躁动的嗡响不止,似是在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兴奋着,不安着。
八、 我要死了么
入夜,万籁俱寂,深邃的夜色下,
突然有女子或哭或呻吟之声从遥遥夜色中不停的响起来,
起伏不休。似哭似嚎,哀怨恸人,断断续续充斥在院子里,气氛怪异的令人恐惧。 令人恐惧。
糖莲子听着那怪异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声音,哪里还能再在屋子里呆下去,虽说筮坞戌叮嘱过她夜里不要随便出来,可是,听着这种奇怪的声音,她又甚为害怕,害怕到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她犹豫挣扎了片刻,听着窗外的怪异哭笑声越来越大,实在是再也受不住了,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刚想要推开门去找他们,突然听到一个阴凉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
“别~~~~~~~出~~~~~~~~~~~~~~去~~~~~~~~”
闻声,糖莲子本来吓得发白的小脸更加惊惧,身子也抖的更加厉害,身子无意识的向后退着,直撞到桌角上才停了下来,她迷茫的环视着不大的厢房,不安的大叫起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来了这里,你还跟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内静默了片刻,那个低低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反反复复的重复着
“别~~~~~~~出~~~~~~~~~~~~~~去~~~~~~别~~~~~~~出~~~~~~~~~~~~~~去~~~~~~危~~~危险~~~~~~~~~~~~~~”
糖莲子越是害怕,这个声音便像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后来,就仿佛是贴在她的耳边低语,这个莫名巧妙的声音其实对她来说并不算是陌生,这个声音跟了她十几年,每到她迷惑彷徨之时,这个声音都会蓦然而出,引诱着她做下一个又一下错误或正确的选择。
她本来以为自己离开天池之后,便不会再受这声音的困扰,却没有想到离开了天池,这声音却还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躲也躲不掉,
恰时,屋外的女子或哭或叫的声音更加刺耳尖锐,哭嚎疯笑的声音渐趋癫狂,让糖莲子娇小的身躯止不住的打哆嗦,她吓白了脸的捂住耳朵,一咕噜钻到桌子底下,也放开嗓门的尖声大叫起来,
“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蓦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敲门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那敲门声甚为急促,如同催命一般的用力拍打起来。
糖莲子傻呆呆的看着那被不停拍打的木门,脸色更加苍白,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开门,只撞着胆子,吓的快哭出来的叫道,
“ 是、是谁啊?”
“是我,小莲子,你没事吧??快把门打开!”
听着韶华年那熟悉的声音,糖莲子这才松了口气,她大声应了一声,便急急忙忙的从桌子上滚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看着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曲袍站在门外,朝着自己微微浅笑,她也顾不得许多的,便纵身扑进他的怀里,结结巴巴的叫着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你来了……外面怎么回事,那哭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面前的男人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深夜的暗影将他的面容弄成模糊一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韶哥哥,你怎么不说话?筮坞戌呢?” 糖莲子又是心急又是迷惑的抬头问道。
不想,那韶华年却只是又微微一笑,突然眼角中一道杀光闪过,两手蓦然朝着糖莲子抓了过去,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的手指狠狠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呃……唔……咳咳……你……咳咳……” 糖莲子满面惊恐的看着他,整个小脸一阵惨白不能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只觉得自己就要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拳头在他的手臂上无力的捶打着。
而这个韶华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开心了,他直直的盯着她,眸中甚至掠起一丝嗜血凶狠的邪佞之色,他手腕又是一个用力,蓦然张开口,朝着糖莲子的脖子上咬了过去,
“唔……啊……”
糖莲子恐怖惊惧的闭上眼睛,正想着怕是要小命休矣,突然听到门外有什么其他的响动,随即只见这男人动作一僵,英俊的脸眨眼间变得分外狰狞,随着他仰着头痛苦嚎叫,缕缕黑烟从他俊容上冒了出来,
他缓缓回过头去,狠狠瞪着门口的人,声音带着浓浓的憎恨杀气,
“又是……你……!!!”
糖莲子也睁开眼,朝着门外看去,便见,漆黑的夜色中,乌云滚滚,阴风大作
一个藏蓝衣袍的男子静若山岳的站在门边,散落在肩头上的发丝被狂冷的夜风吹得凌乱飞舞,细长的两指夹着一道黄色符文低喃不止。而他腰际上的五毒铜蛊盅此刻也是嗡嗡鸣动不休,在他的腰上剧烈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刺耳声响。
他夹着那张咒符不知低低呢喃了几句什么,便将那几张黄色的符纸便立时燃烧起来,窜出簇簇火苗,
但见刹那间,天际四周,狂风怒吼,百虫齐鸣。
随即,又见他古老神秘的眸子精芒一闪,藏青色衣袖一扬,手中几道燃火的金色符文嗖然飞了过去,直朝着‘韶华年’窜了过来,那男人见状,急忙恨然低吼一声,化作一片黑雾消失在了夜空中。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然,糖莲子惊魂未定的看着沉默望着自己的筮坞戌,也不知道是还没有缓过神来,还是太过震惊刚才所见,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人就这样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气氛中。
突的,眼前又是一个人影窜进了门,那人急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关切问道,
“哎呀,想不到那妖豹竟跑到你这里来了,小莲子,你没事吧?”
“你……你……” 糖莲子看着扶着自己一脸关心,嘘寒问暖的韶华年,呆了一下,目光迷惑的看着筮坞戌叫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筮坞戌敛了敛眉,垂眸缓缓道, “我已查出那每晚来迷惑这少妇的是一只修行百年的妖豹,本来我是想将他困杀在那少妇房中,却不想方才一时大意,让它逃了,我砍断了他的尾巴,他需要饮血方能减轻伤势,我想……他逃无可逃之时,便正好撞上了你!”
糖莲子细细听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抬手指了指韶华年,
“可是,他刚才还幻化成了……韶哥哥的样子! 若是你们再晚来几步,恐怕我现在已经被它吃了!”
“是我疏忽大意了……抱歉……” 筮坞戌又敛了下眉头,神情似当真是流露出一丝愧疚。
糖莲子其实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却是当了真,还有板有眼的道起歉来,不由歪头一笑,摆了摆手,有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没关系啦,刚才啊幸好有你救我,就当是功过相抵啦,嘻嘻~~~”
韶华年眸子在他们两个脸上滴溜溜的转了一下,挑眉笑了一下,顿了片刻,又有些疑虑的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今日虽然把他赶走,但是却并没杀死它,那妖物会不会再来?甚至变本加厉?”
筮坞戌从衣袖中掏出几个铜褐色边缘绘着怪异图案的符文。又折下身边的一截杨柳枝,用淡绿色的茎汁在上面涂抹了几个古怪的符文,伸手递给了他,
“这几张符纸是苗疆专门用来驱鬼辟邪的。你找人将它们贴在那少妇的厢房房檐上,有了这符文保护,那妖豹自再无法骚扰迷惑她,不过我已斩断了他的尾巴,相信他也不敢再来了”
“哈,这次多谢筮兄了!我就知道我没有请错人!” 韶华年仰首哈哈一笑,接过了符文,点头笑着,
“今晚真是辛苦了,走走,我请你去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