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夢裡,將她焚燒。
平花渡口,夜深風涼。
月色是一片微涼的白,卻淌流成一川沉黑靜水,不時被夜風掀撩出細波,粼粼烏亮。江上霧薄,微微模糊了渡口旁暖黃的一點光芒,自靜泊的畫舫中暈散而出。
萬籟俱寂,只餘風聲撩水,驀忽間,一陣細微吟哦,自畫舫內艙飄散而出,散逸在江風之中。
『啊……慢、慢一些……』
『我、我受不住了……』
她雪白的藕臂勾住他的頸項,臂上薄汗與他頰側滴落的汗珠相容,不分彼此,她攀著他,攀得那樣牢,宛如要將男子壓溶入自己骨血之中,又恍若身在高處,深怕墜落。
身下的男人,挾著戰鼓般如律的節奏與力道,一次次將她往更高處送去,她深怕墜落,又隱約渴求墜落。
愈來、愈快;愈來、愈高。驀地,她彷彿被狠狠拋高,幾乎要觸及頂點之際──重重跌落。
彷彿要碎了身子。
她一驚,倏地睜開了眸,畫舫艙內一片幽昧,只餘艙頭懸了燈火,在江風中微微搖曳,散來恍惚光影。
昏昧間,她看見一滴汗,自自己額角滴落在絹被之上,迅速被絹綢吸附──原來是夢。
她微微挪了身子,自掩了一半的艙板隔門,瞥了一眼睡在隔艙的桃兒,見她睡得正酣,並未讓自己驚動分毫。
她仍微微急促的喘息聲,在一艙靜謐之中更加鮮明可聞,連夜裡沉靜平穩的氛圍都給攪得凌亂。
然凌亂的,何止是氣息。
方婉撫上心口處,指尖觸及的搏動,宛如失了節拍的曲,散亂無章。
怎會,有這種夢?夢裡……又怎會是他?方婉有些慌亂,在腦海裡反覆問著,將自己佯裝成一個疑問者,以塗掩去那個自己早已心知、並在腦海中愈見鮮明的答案──
日裡他跌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她的身子彷彿被灼火一燃。
至今,與他隔著衣裳相觸之處,體內還氤氳熱著。
他替自己涉江拾絹,濕得徹底,然兩個女子,到底是不便替一個男人處理衣物,方婉只得歉謝連連,命桃兒自衣箱裡取出自己的披風,讓他暫且披上,到村里借個家戶更換濕衣。
『夫人,您衣裳也都濕了,快些換下烤乾吧,莫要著涼。』目送了男子離去後,桃兒如此對她說。
她任著桃兒扶進了艙內,讓她伺候更衣,看著她焦急地捧來秋季的輕裘,欲讓自己披暖。
然桃兒何曾知曉,自己豈怕著涼。她的身子,是那樣灼熱。
貼熨過他身子的每一吋肌膚,彷彿被燃了細細星火。至了深夜,在夢裡燃成一片燎原烈焰──
將她,悉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