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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野郁林间,一道身影灵敏的穿梭而过。少女在林间奔走许久,最后停在一片浓密的草丛前,倾耳去听里面剧烈摩擦的动静。半晌之后,声响消停,中远镖局的大小姐赵见珑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赵见珑轻松的拨开草丛,钻了进去,见到那只被射中脖子倒在地上的梅花鹿,没有再丝毫挣扎。可怪异的是,小鹿的头部深深的插了一把匕首,看来这一刀才是使小鹿立马咽气的。方才她清楚的看到自己那一箭射中小鹿时,头上并没任何利器,这一刀是凭空多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赵见珑的脸色凝重起来,她站了起来,提气运功,凝神细听,赵围并无任何动静。但是血腥味尤其的重,蹲在地上时就发觉了,还以为只是受伤的小鹿传来的。能对一只奔跑中的梅花鹿下手如此快准狠,必定是人无误了,这人有可能受伤了,躲在附近,未知是敌是友。
    赵见珑拔出腰间的长剑,边走边削断长得又刺又密的麻草,缓慢的接近血腥味更加浓重的地方。果不其然,很快看到了躺在乱草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地上的草叶皆是沾满了血珠,从血路铺沿的痕迹可以轻易判断出黑衣人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此时他的气息弱得几乎感受不到,刚才小鹿被一刀致命证明此人并不简单,也不知是否有计,赵见珑并没有作动,留心观察着。
    黑衣人的脸容血污遍布,还有不少应该是在奔走时添上的浅浅血痕,总之非常狼狈,并不能看清本来的模样。
    赵见珑看到他的睫毛眨动了几下,眼睛打了开来,心情不免有些紧张。“你是什么人?”
    听到她的声音,他有些呆滞的目光转过来。
    那一瞬间,赵见珑不知如何形容这种陌生的感觉,心房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目光传递出来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深情,还有更多的是绝望。不过彼间偶遇,他为何会露出这么痛苦的神情?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在她以为可能伤势过重,开口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时,却见到他薄唇抖动,“别救我……”说完便干脆的重陷入昏迷。
    赵见珑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种情况竟然不求生,难道是他害怕她是坏人吗?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句微弱的话语中带着冷硬的语调,似乎真的并不想得救。
    赵见珑太过惊讶,以至于来人已经接近身后,才惊醒过来。“大小姐,鹿在那边杵着,你在这里看什么?”
    来人正是镖局的丫鬟单正,今日跟着她和兄长赵清淮一同外出打猎。单正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地上的黑衣人,惊叫了一声。“大小姐,这人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来到。”赵见珑抱着双臂,稍微站开了一点。
    单正会点小功夫,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因此胆子有些肥的走了过去,赵见珑才“欸”了一声,已经见她下手极快的摸索了黑衣人一遍。
    单正站起来,取出手帕擦着满手的鲜血,说:“身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带出来。”
    “阿正,这人来路不明,不要轻易靠近,小心有诈。”
    “那怎么办?”单正睁着干净的眸子,求助于她。
    “我亦是茫然。”见死不救不是江湖儿女的所作所为,但是救了来路不明的人有可能会惹祸上身,加上黑衣人的举动特别怪异,让她的纠结更加多上几分。
    “那我去叫大少爷来。”
    赵清淮来至之后,看了一眼便决定不救了,理由:这种装束的人非善类,不能救,况且这人顶多还剩一口气,救了也是白费。
    赵见珑没有异议,不过却动了一下恻隐之心,点了那人的止血穴道,便跟着兄长走了。
    兄妹所来的玉湖林距离江宁城略远,来程骑马有小半日的时间,故此夜间便打算在留下来。玉湖林面积极大,深山老林猎物肥美,便有些猎户流连,三人所休憩的小木屋便是过夜的猎户所盖。每次住过,隔日走时留一点猎物或是银钱在桌上便可。
    生了火,弄洗干净的整只小鹿架在了树枝上烤,肉香扑鼻,伴着带来的清酒,美味极了。赵见珑和大自己两岁的兄长边吃边开始日常的斗嘴,无非就是比谁打的猎物多,谁的功夫进步得快诸如此类。
    夜深了,和衣坐在石床上闭眼歇息的赵见珑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内心煎熬了许久,终是跳下了床。兄长喝多了酒,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单正则是没什么忧愁,自然也睡得香甜。
    她叹了口气,点亮了油灯,走回了遇到黑衣人的地方。也许从她临走时还回头看的那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放不下了。就算他来路不明,她也莫名的想救。
    黑衣人果然还躺在那里,身旁的痕迹没有任何改动,这证明他确实是动弹不得的躺了一整天,这让她放下了那始终揣着的警惕。她还细心的撒了一些硫磺,掩盖住了血腥味,才不致引来野兽觅食。
    赵见珑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居然感受不到了,难道说……连忙探到了他颈间的脉搏,不死心的重重按着皮肉,还好,还在跳动,但是极其缓慢,已经是命危一线的状态了。
    她当机立断的脱光了他的衣裳,在黑夜中靠着油灯不大的光芒察看他身上的伤痕,虽然是尽量避开了下腹那处的敏感部位,但依然会不可避免的看到。可她心目杂念,并未去多加顾忌。
    他的上身中了不少刀伤,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左边的大腿和右边的小腿有个让人惊悚的血洞,看起来是箭头所造成的伤势。不难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应该是他和人打斗时被人划了多刀,打不过逃跑时又被弓箭射伤,箭条过长妨碍了在密林里快速奔走,也难以隐藏,他自己拔掉了箭枝。
    想着赵见珑便有些佩服他的智勇,还有过强的承伤能力。
    学武之人多少会处理一些身外之伤,至于内伤就得请大夫了,所以赵见珑只能处理了他身上的血污和伤口上药,给他穿了赵清淮本该早上起来赶路时换穿的衣物。
    在穿衣服的环节让她尤为艰难,她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十四岁少女而已。她如释重负的吐气,皱着眉看着昏迷不醒的他:“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啦。希望我救的不是一个坏人,不要让我后悔就好。”
    赵见珑往回走时,脚下却踢到了树藤一样的东西,举着油灯去瞧,是一条通体赤红的鞭子,就像一条静态着的毒蛇,单是看着便无来由的心慌气躁。有些画面突然间浮上脑海,年少时依稀记得与父亲出行时遇到仇家,父亲因为保护她而受牵制,故以处于下风,正在危难这一刻,天边飞来一条赤练蛇般的鞭子,缠上了仇家,父女这才得救。
    当年仅有五岁,且侠士蒙脸出现,赵见珑对于恩人的面目毫无印象。这鞭子看着便是当年那一条,鞭子好端端的没有一点损坏,怎么会被人丢在此处?
    如果不是丢的那就是不小心掉的,赵见珑很快联想到那个黑衣人身上。鞭子极有可能是他的,如果他真的是当年那个恩人,那她今日做的那些事就真的是离谱极了。
    赵见珑赶紧去叫醒兄长,把此事与他细说,就这么把这个始终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带回了府邸。
    这人能受这么重的伤,肯定得罪的人非同小可。兄妹二人也不傻,悄悄的把人抬到了用来运猎物的木板上,用一堆猎物遮盖住,就这么运回了府里,回到府中后,立马让单正去通知父亲一人。
    两人的父亲赵长山听闻此事,便急急的赶来查看,可脸有惋惜之情,捋着胡子沉吟道:“鞭子确是当年的鞭子,因这绕龙鞭世间只得一条,传闻其出自苗疆五毒教教主石中天之手。可五毒教教主又怎么会出现在中原,然对我相救,我始终认为当年救我父女之人并不是石中天,可惜这么多年以来,丝毫没有他的踪迹。如今这绕龙鞭再度出现,怕是命中注定哪,也许等此人醒后,我们便能知道真相。”
    赵长山的二弟赵长林精通医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风声,黑衣人的身体全托付他一人秘密照看。黑衣人的内伤亦然非常严重,加上失血过多,此番怕是得长期调理了。
    在中远镖局里昏迷了七天,黑衣人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一条命总算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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