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看天色差不多了,和我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宋秋贤等会儿还有一个相亲对象要见,就同方姨一起出门走了。
我神思恍惚得很,端着倒好的茶水在书房外站了好久。
门是完全关上的,他们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显得闷闷的,我在外面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其中的一两个词语罢了。
美国,公费,查尔斯先生。
心脏鼓动地格外强烈,仿佛已经从胸膛中跳出了体外,跃到我耳边轰鸣。
我吞咽了一下,将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重新吞回腹中,晃晃脑袋,提手敲门。
“进来。”是严仲的声音。
沈珏坐在严仲的对面,两个人伏案写写画画,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先生,我帮您和沈珏姐姐倒了点水来。”
我把茶杯分别摆在两人的手边,照理来说我应该离开了才对,可我无法。严仲坐着,黑灰的长袍遮在腿上,一处鼓起,一处塌陷,再向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几缕头发落在他深邃的眼旁。
“先,先生,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因为过度紧张,我脑袋晕乎乎的,手也在发抖,我连忙把手藏到身后去,不想让严仲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听到我说的话皱了下眉,说:“脸怎么这么白?”又伸出手,似乎想要察看我的状况。
什么端倪,全部抛诸脑后,看到严仲对我伸出的手,我立马就抽了背在后头的手给他。严仲握了握,“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感冒了?”
他说着就撑着书桌起来了,又来摸我的额头,似乎是觉得我的情况不太对劲,有些急切地拿过一旁地拐杖要去客厅给我找药。走到门口时才想到沈珏还在书房,于是回头跟她说话:“沈珏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们过几天再谈谈这件事情。”
看着严仲因为担心而格外严肃的脸,心里没有以往半分的胆怯,反而是一阵窃喜,就算他要冲我一阵数落我也乐得受了。
“好的严老师,那我后天再来找您商量吧,正好那天有您的课。”沈珏整理好了东西,站起来同我们道别。
她眼神落在我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小雀妹妹,再会。”又抬头望向严仲,“后天见了,严老师。”
严仲微微颔首。
终于...
我把不自觉拉起的嘴角狠狠扯下,“沈珏姐姐再会。”
......
回到自己房间钻到床上,夕阳西下,满室都是橙黄的暖光,照得被子枕头也都洒满了舒适的温度,我此时才发觉我原来出了一身冷汗,手上又凉又滑,摸起来大致和那带鳞片的冷血动物有些相像吧。
严仲在客厅的药箱里找到一支水银温度计要给我量体温,校准了下温度给我递过来,我不想他离开,于是装作不解地没有接下,反而解开了领口,把衣服褪到肩膀下,又看着他,想要他亲自给我量体温。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肩头,却迟迟没有帮我量体温的意思,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在我床边坐下,我身下的席梦思床垫轻轻向左倾斜下去,我就着这点倾斜挪了挪,离他更近了,又悄悄把腿伸出了被子,紧紧挨着他的背放着。
严仲帮我把体温计塞到腋下,又把被子提上来盖住我的肩膀,“你也成年了,以后量体温要自己来。”最后不放心似的,把被子又往下压压严实。
体温很快就测好,这次我不好耍滑,只得乖乖地自己将温度计拿出来给严仲。
严仲对着光亮举起那体温计,稍稍转动,“三十七度八,有点低烧,我帮你去拿药。”
在他撑着床铺要起身的时候,我扣住了他的手,严仲的手掌很大,又有些粗糙,明明是我握住了他,却像是我为他所挟制住了一样。
严仲被我这么一拉,用来起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部卸去了,又坐回了床上,他有点疑惑地转头看我,等我解释这么做的理由。
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全然的本能而已,是本能由不得我将抓住的东西放开。但这样邪恶的念头怎么可以就这么不加掩饰地展示在他眼前呢,“先生,我难受,您陪陪我吧。”,我只好期待能这么蒙混过关。
“你先把药喝了,我再陪你一会儿。”严仲帮我理了理散在脸颊边的碎发,就这么个小动作就将我安抚下来,我微不可见地在他掌心蹭了蹭,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