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毕业典礼和毕业舞会还有整整三周时间,早在四月米歇拉就着手为我挑选裙子了,顺带一提,自从得知我的舞会男伴是艾瑞克,养母就有点儿忧心忡忡,担心我在学校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以致于没有男孩子愿意邀请我跳舞(……)。我们选中了一条蓝黄相间的修身短裙,两种颜色的饱和度都很低,又是褶皱提花面料,组合在一起有种莫奈油画的感觉,一看就很符合妈妈的审美。不过我最喜欢它的地方在于它是半高领,肩部做成了有点儿夸张的泡泡袖,乍一看很像1997年某个法国品牌秋冬发布的改良旗袍,领口、袖口的扣子都选用蓝色天然石,古典华丽,又不会过于夸张(我敢打赌舞会当天一定有很多姑娘身穿公主式的蓬蓬裙,如果我也那么穿就会泯然众人了)。
“好看吗?”收到裙子当天我就被妈妈推进了卧室试装,除了这条我们还有好几条备选,分别是香槟金色的亮片吊带裙(这条被批评过于老气)、青草绿和墨绿、橘粉色方格拼接的丝绸缎面中裙(这条又不够大方和隆重)、白底鹅黄色印花纹的V领雪纺中裙(这条用妈妈的话来说,‘丢进人堆就找不着了’)。
“好看,”换了三双鞋子,两副耳环后,米歇拉一锤定音,“就是它了。”
出门旅行前妈妈千叮咛万嘱咐,往我的行李箱里塞了至少两瓶防晒霜,提醒我保护皮肤,不要晒伤更不要晒黑:“美黑喷雾也不许用,那条裙子就得浅肤色穿才好看。”
我只好把比基尼和沙滩长裙藏的更加严实:“知道、知道啦。”
西班牙的夏天比英国炎热许多,首都马德里的阳光更是有着‘地狱骄阳’之称(也不知道谁取的这个外号),姑娘们纷纷换上轻薄夏装,还戴了草帽和墨镜,在机场快乐的自拍起来。
截止到上飞机前,我已经收到了两所大学的录取通知,虽然最想去的那一所还没有任何消息(没有被拒也没有录取),但我并没有灰心丧气。面试表现是一方面(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哥哥也说我表现的很得体),艾瑞克提供的信心是另一方面。
别误会,他可不会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不停的告诉我我有多棒、我一定可以,说老实话,那只会徒增压力。我哥哥的做法是一切如常,只在我向他寻求帮助时适当的予以肯定和鼓励,有时候我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学会了某种读心术,他总是知道怎么做更让我开心……当我捏着登机牌拖着登机箱,在空乘人员的提醒下准备关掉手机,却在邮箱里意外发现那封期待已久的邮件时,大脑嗡的空白了一秒,回神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时机也太糟了,我不能立刻给他打个电话”。
“你怎么了?”前排的凯瑟琳和达芙妮已经叽叽喳喳的商量起去哪儿逛街吃饭,我还沉浸在恍惚和喜悦之中,安珀看不下去,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臂,“发生什么了?”
“我被录取了。”磕巴了一下才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吐出来,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一定满脸傻乎乎的笑容,“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录取通知。”
“真的?”安珀表现的比我还兴奋,“那恭喜你了!”
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女孩们纷纷回头恭喜我,没多久周围的乘客、乃至空乘小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免费赠送了一些果仁和巧克力。
在一片热烈友好的祝贺声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见他,毕业舞会他肯定会回来,就算不在西班牙短暂的碰面,两周后我们也会在家重聚,只是早两周和晚两周的区别而已,我想见他是因为……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高中毕业或是大学录取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它们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一个步骤,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值得稀奇,但对我来说这些事都是重大事件,我希望它们发生的时候,艾瑞克就在我身边。
起飞后光线变暗,交谈声却没有立刻停下,坐在我左侧的乘客突然吐出一串我压根儿听不懂的外语,他可能没睡醒,眼皮非常肿:“%……¥%*…¥?”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年轻的亚裔男性揉了揉眼睛,试探着用英语问我:“韩国人?”
他的英语非常生硬,我愣了一下,没能立刻作出回答。对方显然耐性不佳,喝着可乐直接抛出了第二个问句:“日本人?”
“事实上,我算是半个中国人和半个韩国人。”我也没什么好脾气,“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他又换回了那种外语,发现我听不懂后半是调侃半是鄙夷的问我:“你是中国人,但你听不懂汉语?”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另外,(配醋吃的)饺子下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