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苍白,嘴唇还在发抖,那晚外面气温接近零度,出于人道主义,他移开身子,让她进屋。
小旅馆每个房间布局都一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简单的木桌,一间厕所。她进了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过水杯,道:“这儿,好像就你和我是中国人。”她在解释,为何三更半夜敲响的是他的门。
许明择点头:“你不用担心,天亮了让人来修,今晚你睡我的床。”说完,他打开衣柜,拿出备用的枕头和一床薄被。
“你睡地上?”看他把被子铺在地上,她语气惊讶。
许明择回过头看他,眼底疑惑,似乎在问,我不睡地上难不成还和你挤一张床?
“你别睡地上...”她指着那床薄得可怜的被子:“今晚下雨,地板湿气重。”
“那我睡哪里?”他扔下枕头,反而笑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挤一张床。”
他挑眉,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难道你不介意?”
她摇头:“你来这儿几天了,我留意过你,不像坏人。”
“不用了,你还是睡床上吧。”
那天晚上许明择一夜未眠,地板又湿又凉,他几乎睁眼到天亮,太阳出来那一刻,他爬起身,往床上一看,那陌生女孩睡得正甜,她睡觉时声音很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醒来时,许明择已经吃过早餐,正坐在书桌前看当地小报。
“早。”床边闹钟指向十一点,她有些窘迫,她占着他的床,还睡到日上三竿。
“早。”许明择朝她笑笑:“昨晚睡得好吗?”
她没错过他笑容里的揶揄,还是点头:“很好,谢谢你。”
“给你带了早餐....”他指向桌上的烤面包片和一盒牛奶。
那天之后,他们熟了起来,小镇很小,他发现他走到哪里,好像都会遇上她。她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她出现最多的不外乎三个地方,镇上唯一的咖啡馆,街尾的快餐店,咖啡馆外的大草坪,有一次他坐在店内,看着她坐在大草坪发呆,一坐便是一天。
亚洲面孔本就惹眼,她长得高,样貌又出众,他不止一次见到有小镇青年上前搭讪,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表情肃冷地将人赶跑。异国他乡,一个女孩子的危险指数直线上升,不是每个青年都是礼貌而有素质的,有一回他走在路上,见她正和人在大草坪上争吵,他走近,听到她用英语飚脏话,那笑容玩世不恭的法国男人则麻溜地说着法语,两人各骂各的,场面十分滑稽。
她看到他,连忙跑过来,挽上他的手,说了几句法语,那男人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离开。
“他妈的什么东西!”待那男人走远,她才放开他的手,语气忿忿。
“你们在说什么?”许明择并不懂法语,他实在好奇她说了什么来摆脱那男人。
“没什么...”她摇头,想了想又改口:“我觉得还是应该告知你一声,刚刚我告诉他,你是我先生。”
许明择没想到是这样,看她笑意加深,有些莫名:“笑得这么开心。”
她收紧风衣,慢慢走着:“我是一时冲动跑到这儿来,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坐的车子经过这边,司机突然告知要去赴约,直接把我们扔在车站...”他与她并肩走。
“确实,这边的人没有服务意识,全凭心情做事。”
“嗯”他点头:“我看这里风景不错,就留下来了。”
“来法国玩儿?”她看着他问。
“算是。”
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又聊到前几天的枪杀案,她忧心忡忡地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持枪合法的国家总是有很多隐藏的危险。”
小镇人不多,每家每户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别说他们这两个外来人,镇上的居民对这起枪杀案无不感到震惊。据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中年男人发现妻子与好友有染,震怒之下枪杀了奸夫淫妇。
裴嘉桉憎恶所有的感情背叛者,当她听到原委,心里不但不为那死者感到可惜,反而觉得凶手干得好。可许明择则不这么认为,法国虽没有死刑,但这男人恐怕一辈子都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裴嘉桉正蹲在地上喂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野猫,她手上捧着面包屑,小野猫怯怯地伸出舌头舔。
“可惜了,为两个不值得的人赔上一生。”她冷笑道。
许明择听她这样说,笑笑没说话,小女生思维简单,爱恨分明,而他是从专业人士角度出发,不过他倒是也有相同的感慨。
他抱起那只猫,看着她无奈地说:“猫不能吃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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