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
(前接萧则琰出征,凝月姑母传凝月进宫陪她。)
凝月和两个宫女有些遗憾地看着高高缠在树枝上的风筝,一个宫女失落地说:“哎呀姑娘,太高了,咱们用梯子也没法拿下来呀!”
凝月低叹了声,轻笑说:“罢啦,咱们回屋子再做一个吧。”
刚要和两个小宫女回屋,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若自由翱翔在天际的海东青那样从身后飘然掠至空中,衣袂翻飞间,流风回雪,行云落水一般。
在隔着树枝还有一臂之距时,那人只随意地那么一抓,一声悠长的虎啸龙吟之声,缠在树枝上的风筝便到了他的手里,竟然像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
他在半空中潇洒之极地回身将风筝抛了过来,随之人也背对着她们,悠悠落在了地上。
凝月一时看得呆了,连那人抛过风筝时都没回过神儿来,两个宫女却慌忙忙地扯着她,让她下跪,口中还急急道:“姑娘,还不拜见陛下!”
那个高大修长的黑色身影慢慢转过身来,凝月一瞬间看清了他的容貌,不禁吃惊地睁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小“啊”了声,一下子捂住了嘴。
算起来,萧定宸也是四十几许的人了。
虽说是萧氏皇族的男人们都有着一副英挺俊朗的好容貌,可岁月竟然格外优待这位征战天下,横刀跃马的帝王,比汉人轮廓深很多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光阴留下的痕迹,尽管唇边嘴角已有几丝细纹,可并未影响到他得天独厚的外表,倒是更添了几分历经世事后的从容气度。
虽然身形没有像很多北胤男人那般魁梧粗壮,但同样的高峻挺拔,如暗夜般玄色的龙袍不似北胤窄袖外服,倒有几分汉人服饰的样子,袖口略宽大,绣着赤金龙形云纹的袖口和下摆在暮春的微风里微微拂动着,折射出若有若无的金质流光。
因着祖上西陆人的血统,同样是高鼻深目薄唇,脸部线条利落流畅,浓眉斜飞入鬓,有些苍白的脸在日光映照下竟显出如上好的明玉一般光润迷离的色泽,熠熠生辉。
发色是北胤人中罕见的浓黑,也按着北胤风俗几条细辫垂在脸侧,一部分黑发拢在龙纹金冠中,剩下的长发散在背后。
耳上并未如北胤男子那样戴有任何耳饰,只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是暗棕色的,目光雍容魅惑却又深邃锐利,直盯着人时会自然地带着点审视和探究,像是要剖开对方内心深处的秘密。
唇色微深,薄削的唇在不笑时尽显冷厉肃杀。而眼下他却薄唇微抿,似笑非笑,高深莫测,却道无情似有情。
传闻中那位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动辄屠城灭族的北胤帝王竟然有着如此俊逸非凡,摄人心魂的夺目风采。
若非知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山林隐士,凡世谪仙。
——果真是陈国皇宫里女人们口中倾慕的那般容貌极其出众,堪称颠倒众生。
萧则琰虽与他这位父皇容貌上有着七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
——烈烈燃烧的火焰和不动声色的深海。
可只要一见便知,这片深邃无波的海却绝不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其下必定掩藏着汹涌磅礴的暗潮漩涡,稍不留神踏将进去,便会立时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华丽又惑人。
深陷在他那种雍容魅惑的目光中久了,竟会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呼吸急促,直要溺毙其中。
而眼前这位气势惊人,俊美无俦的帝王与两年前那个初春的寒夜里,因着唇边沾血而眉目格外妖异艳烈的男人身影渐渐合在一起。
凝月怔怔地看着他,睫毛颤了下,似是不愿受那目光所惑,别开了眼睛,喃喃:“……是你。”
萧定宸的唇边泛起一点淡笑,几丝细纹隐现,还是初见时碎玉相击那般醇和华美的声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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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
“小月亮,我想你的时候,就抬头看看这天上的月亮。你……会等我吗?”
“我会等你的,我自然会等你的,我会始终等着你。我会守着月亮,天天数,天天等,月亮要圆几回,你才能回来呢?”
“我,北胤萧氏子孙——阿尔萨兰萧则琰,对月盟誓,永远不会抛下陈凝月,不会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留在世上。”
萧则琰出征前留下了一封信,字体依然是像他本人那般狂放疏朗,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
若是悲伤绝望可以换成锁链船锚,足够让她沉没到沧浪海里最深的海底。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她一个人?
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凝月苍白的脸上隐约有着末日来临的气息,脑中轰鸣,眼前发黑,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血哇地喷了出来,比身上这条火红的裙子还要刺眼。而她只是无知无觉地茫然四顾,却再也找不到那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
她神情恍惚中不停地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
萧定宸托着她的腿弯要将她抱起来,触手却是一片腥热滑腻。
血,
鲜红的血,
像吐着信子的赤练蛇一般从她的身下蜿蜒游了出来。
…………
“大抵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无论这月亮再圆多少回,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
幽幽的琴声从萧定宸的寝殿远远飘来,萧疏滴沥,清瑟沉郁,正是《梧桐夜雨》。
凝月抱膝呆呆地坐在窗边小榻上,眼神毫无焦点地看着一片水汽迷蒙的庭园。
夜雨淅淅簌簌,滴落在窗边的竹叶上,秋风袭来,枝影摇动,婆娑一片。
秋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随风万里,欲觅郎去处,偏又被鸦惊起,终与谁同?
晚来骤雨过,踪迹何处寻。
夜枭三两声,哀向无人说。
魂是柳绵吹欲碎,半池乱萍随流水。
一点昏黄灯如豆,闪烁不定,映着墙上拉长的人影也分外孤单。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喑哑的琴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位父亲失去儿子后那种无法排解的痛苦心情。
…………
凝月轻声道:“我常听父皇在养心殿抚琴。”
萧定宸温和地笑了笑:“你有何想听的,朕奏于你听。”
“我、我想听那一晚的《梧桐夜雨》……”
他轻叹了下:“那个不好,你身子才刚见好些,听了恐又要伤神。”
“……”凝月低着头,双手抱膝坐在榻上,执拗地不语也不动。
她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萧定宸不禁摇了摇头,还是走到了搁着“春雷”的矮桌旁,坐定后试了下音,挑捻琴弦,一曲《梧桐夜雨》便从他指尖淙淙流泻而出。
萧定宸平生除了书画和打谱下棋之外,最喜欢的便是收集名家琴谱和古琴藏品,他平时常用的琴是“沧海龙吟”,这把“春雷”是他见凝月懂音律,特意吩咐人送到瑶光殿的。
“春雷”琴曾是萧则琰攻破靖丰后,运到龙城献于他的。说来送给凝月恰算是物归原主,他本来也忖着这种心思。
此琴形饱满,黑漆面,具细密流水断。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圆形,凤沼泽长方形,琴底颈部刻有“春雷”二字行草书填绿,琴音沉厚清越,颇具名琴“松透”之风。
只是凝月一直沉浸在透骨的悲哀中,一次也未曾弹奏过。
曲是名曲,琴为名琴,抚琴之人更是深谙音律,琴技高明无比。
凝月听着听着却忍不住啜泣起来,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变成嚎啕大哭,身上汹涌而出的悲痛似乎可以把她淹没。
萧定宸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了抚琴,站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抬起手,好一会儿才落到她的脑后,像位宠溺的父亲安慰小女儿一般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凝月哭声一滞,泪眼朦胧中,他绣着龙形暗纹的宽大袖口笼着淡淡的龙涎香,垂在脸侧,他的手掌温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让人依赖的安定力量,让凝月不由自主地像小孩儿一般捏住了他的一丝袖角,渐渐地止了哭意,又生出些莫名的赧然来。
萧定宸目光闪了闪,眼神一瞬间变得深邃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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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魔h
萧定宸的样子太诡异了,表情十分痛苦,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整个人都仿佛深陷在一种难以摆脱的幻境之中。
他像是再无力支撑这个高大修长的身体,扶着供桌,闭眼低低急促地喘息着,凝月扶着他坐到蒲团上,有些关切地问:“父皇,我、我去唤人找太医……”
说罢站起身正要走,却被一只像铁钳般的热烫手掌从后边狠狠地扯住了一条小腿,凝月猝不及防,一头扑倒在地,两只膝盖直接磕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痛得她立刻眼泛泪花,细细呻吟了声。
她慌乱地一回头,却正对上了一双刻着嗜血情欲的幽深双眼,如魔魅般闪着明灭不定的冷光。
光线略显昏暗的佛堂里,突然之间,因着这样一双散发着魔性之美的眼睛而化成了九幽冥府。
一阵冷风袭来,供桌上的香烛跳了几下,悄无声息地熄灭了,只留下袅袅的一缕青烟。
暗蓝色的苍穹之上银月高悬,外面虫鸣阵阵,月华如水浸过了屋内,即使没有蜡烛,屋内也能勉强视物。
凝月惊喘了声,把腿使劲从他手里往回缩,可他牢牢地箍着,凝月根本挣不开,她心中恐慌,被他用力握着的小腿和磕到的膝盖都痛得很,她不禁急道:“父、父皇,你放开我……”
萧定宸死死握着,力量大到像是要捏碎这段纤细的小腿一般。
因着内伤发作而沸腾起来的血液一瞬间全冲上了头顶,体内真气鼓荡,纷乱游走在全身各处经脉,让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眼前单薄柔弱的人影晃动,似梅非梅,似兰非兰的幽幽冷香一阵阵地拂来,让早已滚烫的脑子里仿佛有了一丝清明。
啊……是她的香气。
这个香气他曾经三次揽入怀中,可每次又不得不放她离开。
掌中女孩儿的小腿纤弱,似是不堪承受他的力量而微微瑟缩颤抖着,因着暮夏的暑气,只穿了轻薄的夏裙,隔着单薄的衣料,还能感受到她温暖的热意。
这点热意从他的手掌蜿蜒而上,似吐着信子的蛇,妖娆地缠了上来,直让他胸腹间升腾起冲天的火焰,将他所有的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阴差阳错,命运拨弄,原以为此生无缘,他也便罢了。
现今既已如此,他又怎会放了她?
凝月被一把推倒在夏夜里也凉意十足的青石地砖,被萧定宸欺身而上时,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萧定宸居然会对她做出这种事,当下惊慌地大叫了声:“父皇、我、我是凝月!”
男人沉重又火热的躯体压在她身上,身下是冰凉的地砖,她被死死地压在其中,冷热之间,像是冰雪与火焰两者极致的交融。
坚硬的地砖硌得她后背生疼,加上身上男人的重量,更是疼得她脸都皱在一起。
萧定宸往日雍容魅惑又深邃锐利的眼睛里不复清亮明澈,全是她看不懂的迷乱癫狂,平静无波的深海此刻化作了滔天巨浪,她被卷入其中,吞噬得一干二净。
铺天盖地袭来的尽是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细细分辨似乎还有着曾经那么熟悉的青草香气,凝月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她死命推拒着他,两条腿用力踢打,凄厉叫着:“是我啊!父皇!你别这样……啊!……”
可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本就天差地别,更何况是她与萧定宸。
尖声哭叫挣扎踢打间,萧定宸却好像全无所感,他一只手就捏住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压在她的头顶上,炽热的手掌握着她因着惧怕惶恐而冰冷的手腕,烫得她不禁一哆嗦。
月光影影绰绰,洒在他英挺俊朗的侧脸上,高挺的眉骨鼻梁在脸的另一侧投下了长长的暗影,半面晦暗,半面明亮,让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现出了佛魔仿若同生在他一人身上的错觉。
轻薄的夏裙根本遮挡不住北胤帝王势在必得的进攻,从十六岁时他便已知如何选择在最佳的时机一击必杀。
只在萧则琰面前坦露过的柔嫩身体,又再次被强迫坦露在另一个男人的眼前。
——而这个男人竟还是萧则琰的父亲!她曾也当做父亲依赖过的男人!
萧则琰……阿尔萨兰……
供桌上还摆着阿尔萨兰的灵位啊———!
凝月绝望地泣声尖叫,可这次却再也没有谁来救她了。
为什么还要让她活着?!
为什么不在靖丰城破时便自尽殉国?!
啊……
肌肤接触的瞬间,他身上炽热的温度似乎能将她融化,两条细长的腿被他的大腿卡住,分到两边,硬挺炙热的男性器官抵在她腿间最柔软的地方,她被男人热烫坚硬如生铁精钢般的有力臂膀牢牢地捆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凝月泪流满面,眼泪糊了满头满脸,为即将到来的可怕遭遇厉声哭叫:“不要啊……不要!!!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萧定宸———我、我恨你……”
女孩儿冷香幽幽的纤细身体在他身下不停颤抖,连带着隆起的那两团乳儿都晃动不已,两点嫣红的乳尖点在上面,已经因为他的触碰而挺立起来。
萧定宸夜视极好,月光如此明亮,那两点嫣红的乳尖盈盈颤动,心爱的小丫头全身无力地躺在他身下,他忍不住低下头,含住一点乳尖,用唇舌细细地感受着它的甘美滋味,一只手控制着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却伸向了她的身下那处,轻拢慢捻抹复挑,与萧则琰在一起久经人事的身体禁不住他花样更多的撩拨,三两下便已是水儿潺潺,花瓣间尽是淫靡的水声。
凝月痛恨死自己这个不知廉耻的身体,泣不成声,娇嫩的嗓音都已然沙哑。
无处可逃,也无法再逃,上天入地,求死不能。
早在凝月哭叫时他便已恢复脑中清明。
事已至此,即便他停手,她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既这样……
萧定宸深邃的眼中倏然闪过一道狠戾决绝的冷光。
他把她当女儿吗?可为何又对她有着男人对女人的情欲?
他把她当女人吗?可为何又对她有着说不清的怜惜疼爱?
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儿,身下的这个人终于可以属于他了,他本就不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帝王之道即是孤绝之道,他早在十六岁起兵时就已深深地明白,可孤身一人在那山巅之上站久了着实是冷得很啊……
戎马一生,光耀千古,最终却只换得山河永寂,须知王图霸业,转瞬成空,可就算是黄粱一梦,他也舍不得怀中这最后一点无望的慰藉。
他就是死,下地狱,也要拖着她一起。
他不会后悔的。
永不。
外间月光如秋练,清辉一片,而一扇门之内,这个狭小黑暗的佛堂却如同另一个无垠地狱,就连最明亮的月光也无法照到。
满天神佛都在注视着他和她,凝月仰头看着供桌上慈眉悲悯的菩萨,在他猛然冲进来时,极尽痛苦地惨然尖叫了声,深黑色的晶莹瞳仁一瞬间放大,眼神却像极了堕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却永世渴望救赎的恶鬼。
(后面就是一边开车凝月一边骂他:我把你当父亲,萧定宸说你要是愿意现在也可以继续把我当父亲,不过就是天下没有哪个女儿会在父亲面前衣衫不整身体暴露好几次的!凝月懵逼了一直哭萧定宸一边开车一边说哭也没用,凝月哭得更凶了,萧定宸无奈问凝月你自己说说在我面前几次衣衫不整了,我之前放过你两次了,凝月突然想起那个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两次。萧定宸又说你前几天晚上又缠着我求我操你,凝月说那天晚上我把你当成阿尔萨兰!萧定宸就笑,你以为你这么说就会打击到我的男人自尊和骄傲,我就会放过你了吗?na?ve!我只是个正常的男人,他把凝月的前几天晚上的放浪形骸一通描述,凝月大哭又恨他强占自己,骂他让他去死,萧定宸说希望我死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凝月说你会遭报应的,萧定宸说自从我十四岁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叔父妃子下属,屠城灭族反叛我的人不计其数,我已经在等报应都等得不耐烦了。又说我们北胤人在你们汉人眼里不都是毫无礼仪纲常的野人禽兽吗?既然都是禽兽还在乎那么多作甚?我们本来就是父死子娶、兄终弟及的风俗,收继婚你不知道吗?我只是反过来又有什么不可以!于是就当着小狮子的灵位前ooxx又xxoo了一晚上……(又雷又狗血所以我就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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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
“小丫头,今日上元节,想不想出宫看花灯?”萧定宸淡笑问她。每当他这样笑,眼角和唇边的那几丝纹路便会格外清晰,这让他本来冷厉肃杀的脸多了几分柔和。
凝月却神情一暗,去年此时,他也曾说带她去的……
萧定宸自然看出她的情绪低落,也知是因为什么,渐渐敛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似喜似悲起来,这种表情实在不适合他这样一位征战杀伐的帝王。
他轻声叹息:“……我便是如此让你痛苦吗?”
顿了顿,又道:“罢了,过阵子我便派人送你回靖丰。”
他抬起手似想要摸摸她的长发,有些犹豫,握了下拳,终又落了回去,自嘲似得摇了摇头,转身缓缓向前走去。
凝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垂着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此刻软弱的心情。
她明明是恨着他的,恨他灭了自己的国家,恨他恩将仇报不顾廉耻地强占于她。
可是更恨的却是毫无办法的自己。
批阅奏折常常到天明又直接上朝的他,为了汉人百姓在御书房里勃然大怒的他,疲累到极致内伤复发吐血强忍的他,半夜梦魇时把她当小女儿一般抱在怀里耐心哄着的他,挥毫泼墨月下抚琴的他,抱着她凌空自由飞掠在一片梅雨雪海中的他,拼着内伤发作也要解除她所中情毒的他,除夕深陷回忆萧瑟寥落的他,还有情欲中艳烈魅惑到横生煞气的他……
宠溺的、狠戾的、深沉的、孤寂的……
她见过他的很多面,很多他从不表露在臣子面前的那一面。
是山林的猛虎,
是天上的雄鹰,
这样一个男人……
这样一个男人……
却终于说要给她一条自由的生路。
凝月再也无一丝力气支撑自己,蹲下身子,双手捂脸,呜咽着说:“……出宫便出宫,哪、哪有你这样的皇帝,做什么还故意说些嚼舌无趣的话,没得往人心窝里戳!”
萧定宸身形一僵,随之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在不远的几步路外,悲伤到缩成一团的女孩儿,她身上汹涌而出的悲伤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浪潮,将他兜顶淹没。
就算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也无法从她这样一片泪海里挣脱。
北胤帝王对着那个在冬日的阳光下,哭得不能自已的小丫头,扬眉沉笑了声:“那你说说,朕应该是怎样的皇帝?”
(后面就是花市灯如昼,萧定宸带着她看花灯,摊子老板说老爷您女儿长得真是貌美。凝月说我才不是女儿,谁是他女儿。萧定宸就很自豪又无奈地笑,小丫头跟我闹脾气呢。老板说小姐您父亲长得如此好看,怎么可能生不出你这么貌美的女儿。凝月黑线,内心os:你名号不应该是朔方猛虎,你就是个老狐狸精,只会在我面前天天扮猪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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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
“阿尔萨兰的兵败战死,凝月两次被掳失踪的最终目的却都是冲着朕而来,朕亲征岭南时也曾被陈从昭设伏,折了两万人马,桩桩件件,朕在凝月这次被掳后终于想明白了,全是你!格尔迪(注1)!”
萧定宸脸色铁青,雷霆暴怒地“呛啷”一声拔出了龙牙猎云剑,步若千钧般走到萧则珩身前,猛地一腿将他踹倒在地,剑尖直指着萧则珩,一字一顿地怒喝:“北胤萧氏怎会有你这种畜生!你叫朕如何不杀你!”
“父皇如今只有儿臣这一个儿子!父皇杀了儿臣,难不成要将这大胤的江山交付外姓之人手里吗!!”萧则珩豁出去一般,半躺在地上嘶吼,眼中尽是错乱癫狂的冷光。
“外姓之人又如何!朕赐他萧姓,他便是萧氏的子孙!也好过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朕当年就应如杀了你那背叛朕的下贱母亲一般杀了你!”
萧则珩呵呵呵地哑声笑了起来:“父皇要杀儿臣,儿臣无话可说,可儿臣绝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萧定宸深邃的眼睛眯了下,冰冷锐利、杀意十足地盯着地上的长子,剑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沉声喝问:“你便是如此等不及要做这个皇帝吗?!”
“儿臣为何不能做皇帝!当年被父皇送到靖丰做质子,饱受侮辱时,儿臣便已对天盟誓,定要当上皇帝,一雪前耻!况且儿臣有自信可以做一个比父皇更伟大更光耀千古的好皇帝!可父皇为何偏只对阿尔萨兰另眼相看!明明儿臣比他更适合做皇帝!”说着又突然转头指着凝月,眼神阴狠:“儿臣更不会如父皇这般为了个还是前朝余孽的女人,便色令智昏,数次以身犯险,置江山天下于不顾!”他仰头疯狂大笑着:“父皇果真是楚平王卫宣公西夏景宗之流那般好色昏庸吗?父皇能杀了那些上谏的御史们,难不成还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左右史官春秋吗!哈哈哈!……哈哈哈!!……”
“这便是你勾结陈从昭,出卖大胤,弑父篡位,残害手足的理由吗!嗯?!”萧定宸听得又是一阵怒火上涌,胸腹内气血翻腾,急怒攻心,喉间一甜,一口血已是如利箭般喷了出来,人也随之晃了晃,锋利的剑尖在萧则珩脸侧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凝月在旁边听他们父子俩的对峙,对话的内容太过于震撼,冲击得她又是惊恐又是悲伤,已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浑身抖如筛糠,见萧定宸站立不穏的样子,突然生了力气,几步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颤声:“……苏赫巴尔(注2)……”
萧定宸回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安抚道:“……我无妨。”
“皇帝本就应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难道父皇不也是屠尽了叔祖一家才夺回汗位的吗!莫非朔方猛虎已老,便当真忘了当年的一切了?只要能当上皇帝,儿臣与陈从昭划沧川而治又有何不可!等儿臣做了皇帝,再灭陈国,杀陈从昭还不是易如反掌!太原公子是杀兄弑弟,逼他父皇退位,可这并不妨碍他当一个千古称颂的好皇帝!”萧则珩似已疯魔,或许是知自己筹谋尽皆败露,萧定宸已动了杀心,便声嘶力竭地大声咆哮着。
萧定宸剑尖一动不动地停在他额头上,目光闪动,眼神不再雍容魅惑,而是凌厉肃杀地盯着地上的这个长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室死一般的寂静。
一时间只能听到萧则珩粗重的喘息。
凝月一只手捂着嘴,急促地呼吸着,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萧定宸的手,不知他要如何处置他这唯一的儿子。
她的兄长和他的儿子深知明着对付萧定宸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选择从她这里下手。他们算准了萧定宸绝对不会坐视她因情毒毒发身亡,也绝对不会容许别的男人与她交欢而解除她身上的毒。
她死了,萧定宸必然悲愤难当,说不定会激得内伤发作;若是为了救她,情毒正好也能引得他内伤发作。无论怎样,他们都不会失败。
——真是好毒的计策!
良久,萧定宸却突然冷笑了声,冲门外喝道:“来人!拟旨!”
注1:格尔迪,蒙古语大鹏之意。
注2:苏赫巴尔,蒙古语猛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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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
凝月发疯似地用双手去按住萧定宸胸前的伤口,可他的血还是汹涌地涌了出来,很快地便漫过了她的手。
凝月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原来可以有这么多血,那鲜红的颜色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浑身抖着尖叫着:“萧定宸!萧定宸!快、快来人!回宫找太医去啊!”
萧定宸动作艰难地抬起一只胳膊,颤抖着握住了凝月放在自己胸口的两只手,吃力地喘息了几下,哑声道:“不必了……”说话间那血却又是迅速地从嘴角沁出,染得那薄唇红得更艳,衬着他苍白俊美的脸,益发地触目惊心。
——还是一如三年前初见时,那个初春的寒夜里,眉目妖异艳烈到摄人心魄。
凝月惊恐失措地死死抱着他,心如刀绞,哭得泪如雨下,自己的手被他胸口绵延而出的血浸透,湿热粘稠,凝月却只觉得刺入骨髓的冷。龙城五月初的夜风还有着透骨的凉意,凝月被陈从昭从宫里掳走时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她在外许久已是遍体生寒。可是再冷也比不上她此刻内心因为巨大恐惧而逼出来的森森寒意。
她真的是一个从来都不走运的人。每一次都是在她以为终于好不容易地抓住幸福之后,又再度被毫不留情地彻底毁去。
为什么命运要待她如此得刻薄残忍?
阿娘……萧则琰……现在就连萧定宸也要被夺去吗………
泪眼朦胧中,他那双深邃的暗棕色眼睛一如既往宠溺地看着她,只是这目光却也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之蝶,散发着濒死的气息。
萧定宸知自己已是半身跨入幽冥往界,再无半分回还人世可能,却是心中从未有过的一片宁定。
他重重地咳了几声,想要起身,几度使力却只是让血流得越来越多,他无奈地放弃动作,高大的身子萎顿在凝月怀里,呼吸间都弥漫着血的腥味。
他静静地笑了下,目光闪动:“小丫头,我就要死了……咳、你高兴吗?……”
“我、我当然高兴!”凝月哽咽着说:“你死了……我就不用天天看着你这个年纪能做我父亲的老男人了……”
她的眼泪簌簌如雨地落在萧定宸的脸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呵呵……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他沉声笑了下,却又是身体一震,更多的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小丫头……我想若你真的是我女儿该多好……我定会是一个好父亲的罢……”他又咳了几声,气息微弱地道:“我知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阿尔萨兰……咳咳……”
凝月却是哭得气也喘不上来,点头胡乱应着,“我知道,我知道……你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你对我的好,我全知道的……”
“算啦,这辈子就这样吧……”顿了顿他又喘了下,“小丫头,我给你留了道旨意……我死了之后,你便可以回靖丰了……咳、银票和宅子我已给你备好了……”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你死了我就给你守陵墓去!所以你不准死!不准死!……”凝月听不得他这样的话,一心想跟他对着干,像是这样他便不会死去。
萧定宸听了这话却轻轻摇了下头,眼中似有不赞同之意,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来想给凝月拭去眼泪,可那只手伸到一半,却猝然垂落,再不动了,只眼睛似喜似悲地凝望着她。
凝月看他雍容魅惑的眼神不再深邃锐利,渐渐涣散开来,宛如朝阳下缓慢消散的缥缈晨雾一般,口中慌乱地急急道:“我、我……会好好儿收着你那张琴……”萧定宸虽已神智在逐渐消散,听到这句话虽然十分突兀,却是她在说她已经原谅了他强迫她的那一次,微微笑了起来,“是吗……可惜的是我……还未曾和卿卿合弹一曲……”凝月一叠声儿地哭道:“……你别死……何时我都答应你……”只盼着他能再与她说几句话。
萧定宸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凝月卿卿…………”气流微弱地拂过了凝月的耳边,却再没了声息。
瞎鸡儿写的,随便看看吧……(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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