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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觉对面已经看了邮件。
    不回复,不反驳,一点都不担心他可爱的小孩落著名“蛇头”手上。
    分明就洞察了她的把戏。
    还有可能已经忘了她是谁。
    她想象他对着邮件里那个名字,好半天都想不起名字对应的人脸,干脆放弃,关闭邮箱,忙他的去了。
    太卑微了,她还记得他比她小三岁,被一个小她三岁的男人搞到欲哭无泪。
    太卑微了。
    逼得她做不得不做点什么来排解,比如照顾好他的遗孤。
    等沙发上的人打完手上的那局游戏,她把人带出去理发,打扮成学生的模样,还带他去买教科书,让他少打游戏多念书,看不懂别问她自己去网上搜课程。
    兽人小弟小蛮——王含乐给他取的中文名,他和他哥的邮件来往里,他哥居然直接称呼他为monkey。
    在为数不多的几封邮件里,monkey跳来跳去,严肃地出现在对小弟的学业指导中。
    他的小弟在当地学校念的是相当于初中的课程,小弟给他报告所见所闻趣闻轶事,他不会也回一篇我这儿怎么怎么的,而是指出小弟的语法错误,推荐小弟阅读类似《如何快速学好英文》,后面还有一串书单,自己却一声不吭跑中文国家去了。
    王含乐每天看一点,一周读完他们的全部邮件,发现小蛮他哥并没有透露自己的位置,可谓行踪成谜。
    他在邮件里也如她记忆中一样,保密他的所有信息。
    小蛮很喜欢和小徐店长玩,可能是王含乐不苟言笑又管他,他白天都在王含乐店里和小徐呆一起。
    “乐姐,你表弟来了这么久,他家里人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现在的小孩想辍学就辍学,没法律机构管的吗?”
    “不要问,问就是你想养。”
    不过小徐提醒了王含乐,有人确实给小蛮打过电话,王含乐路过客房门前听到过说话声。
    她想了会儿可能性,晚上她就带小蛮去了快餐店。
    少年看着她抱过来的全家桶,表情十分冷艳。
    “我在越国天天吃这些,早吃腻了,小徐说你做饭很好吃,为什么你不做饭?”
    王含乐当场噎住,狠狠咬了一口鸡翅,“老娘生日才吃一次,你怎么这么有钱?”
    少年眼珠转向别处,有金库,不言而喻。
    自己搞定签证,自己买机票坐飞机出国,手眼通天呢小子。
    “马戏团还在做吗?”
    “嗯,跟T市最大的旅游公司签了合同,大家吃饱饭没问题。”少年漫不经心道。
    王含乐兴奋得把鸡骨头往桌上一摔,“我就知道你小子喜欢钱,安心念书才有鬼。”
    “我得赚点念大学的钱,不是吗?预计明年就能给你分红了。”
    看看,身在物欲横流中,还不忘初心,还要背着书包去上学,怎么教得这么好。
    “分红是开玩笑的,你们这是血汗钱,不用给我,当时我只是找个借口留下联系方式,还指望你能给你哥。”
    他立即整个人都放松了,向她保证道:“他问我,我就给!”
    意思是从来没问过。
    “哈哈,那能说说你来我这儿,有谁给你打过电话?”
    少年看她一改前几日阴沉,笑得合不拢嘴,便疏忽大意了。
    “谁?”
    少年又说了遍名字,心想她失忆了吗?
    “蔡美丽是谁?”
    “你走前最后一天,蔡美丽开车送的你,你忘了?”
    王含乐缓缓吐出个“卧槽”,他们真个个都是取名天才,人鱼高鼻子深眼睛,一看就是洋气混血,“菜美丽”这种名字爹妈能取得出?想也知道是看小蛮他哥有中文名,跟风的。
    “想起了,你这位姐人在哪?别说在这儿。”
    对面默认了。
    王含乐微笑,“一整年都跟着你哥?”
    对面点头又摇头,“也不是一整年吧,有一半时间美丽都在这儿,最近她说杨找不到了。”
    找不到?
    她心口一跳。
    “所以你就出国跟她汇合,一起来找你哥?”
    马戏团是人鱼在帮忙打理,所以顺风顺水,兽人小弟是人鱼在帮忙照顾,所以教得很好,就是两国飞来飞去力有不逮,一个疏忽,两边乱了,情人失去了踪影,小弟跟到了外国,还被晾了好几天,晾成了乞丐,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找了怎么也不想联系的王含乐。
    得知人鱼要上王含乐家里来接人,王含乐如释重负。
    她知道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什么有关那人的消息,都自动交到她手上,给她一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错觉。
    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趁还没被别人知道她的居心。
    其实她早就被他的同类瞧出端倪,她还记得一年前在车上,人鱼对她的警告,就像她高危病毒碰了他,当事人反应都没那么大。
    是雌兽的直觉吧,对于什么是难缠的对手,难缠的对手就是,隔着年龄,隔着国家,隔着种族,隔着各种不可超越的距离,甚至是智力界限,都要踩地上疯一把的人。
    幸好她不会允许自己到那种地步,她得趁还可以翻脸不认的时候,就收拾好跑路。
    她还有她的生活,她的小日子。
    保安打电话给她,说门口有个讲英文的小姐找她,没法实名登记。
    她说是我朋友,让她上来。
    保安知道她是租户,不是户主,日常又态度恶劣,这个时候就刁难她:“不是啊,我们这儿都得实名登记才能放啊,要不你下来刷卡接一下?”
    王含乐挂断电话,大吼一声“曹尼玛。”
    少年被她样子吓了一跳,看她怒气冲冲往外走,结结巴巴道:“我替你问过杨了,你待会儿别对蔡美丽生气。”
    “问过啥?”她看看能带什么装备辅助她手撕保安。
    “我问,陈太太喜欢你,要做你主人,你肯吗?”
    鞋柜后暴躁女人慢慢抬头,感觉头晕目眩,青壮年的身体突然需要来点人参含片。
    你胡说八道说些什么?
    她想问,问出来的却是——“他怎么回答?”
    “除非我死。”
    她张了张嘴,想说,太夸张了吧?却发不出声音。
    “后面他还说——”显然后面说的才是重点,“她可以在她的世界活得很好,我的世界需要的是你们过得好。”
    其实原话是“她可以在她的世界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她,你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我的世界需要的是你们过得好”。
    “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很需要杨,我们需要在一起,才能活下去,你.....你们的世界很大,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对吧?”
    就像坐了趟过山车,起步缓慢,你以为屁股下坐的是吃素的,正在庆幸,就到了至高点俯冲开始,还没来得及留遗言,身体就不属于你了。
    半晌,她都说不了话,脑袋却直点,表示明白了明白了,关门走了。
    小男孩编不出那样的话。
    我和你属于不同世界。
    他说。
    那天,她最终还是没力气跟保安对刚,领了漂亮的深五官姑娘有气无力回了家。
    第二天下班王含乐回到住处已是晚上十点。
    她以为屋里暂住的人已经离开。
    没料到打开门不仅人声嘲杂,客厅地面还滴着血。
    客卧里有人。
    女人大哭躺在床上,四肢被人鱼和小蛮按住,男人一腿跪在床上,一腿支立着身体,以一种刁钻倾斜的姿势,正在给女人脖子上的伤口缝针,时不时接过人鱼递给他的镊子和剪刀,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被按住的女人几乎哭昏过去。
    他们专注得好像王含乐误闯了他们的地盘。
    王含乐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女人的惨叫,那是一张纯西方人的脸,尽管场面混乱,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她雪白的尖耳和长尾巴。男人穿着T恤和牛仔裤,一年没见,更年轻了,扮的是本土大学生,晚到早退绝不在教室多呆一分钟,却永远不会挂科留级,能给后脑勺绝不给正脸,从不参加聚会低调神秘得像一阵风那种。
    那侧脸依旧英俊得让人腿抖尿急。
    就是鲜血淋漓的缝合现场,怎么看都是老司机飙车。
    她不自觉抬手摸右边脖子,那儿的划伤,从头到尾是她自己求治自己养好,现在已经看不太出痕迹了。
    小蛮先出来,请她去外面帮忙买些用品和药。
    她二话不说就去了。
    消炎药要医生开证明,不太好买,她靠装病买到的,兽用狂犬针有点难买,医生反复劝她带狗进医院打,不肯给针管,跑完片区所有宠物医院才凑齐打针配件。
    回去时客房已经消停,人鱼和小蛮在客房门外守着,给里面男女留出独处空间。
    小蛮看人鱼的眼神让王含乐不禁多盯了几下。
    她把一袋子用品交出去之后问:“你们要呆多久?”
    人鱼和她语言不通,通常不跟她交流,小蛮回答她:“里面是杨在美国的妹妹,杨会和她一起走,我还在订机票。”不情不愿,应该是被迫回国。
    “她呢?”王含乐示意人鱼。
    小蛮满含期待地去问人鱼,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
    其实不用翻译,王含乐听懂了,人鱼说:“曹尼玛,我必须得跟着回北京,他妹就是个大麻烦。”
    原来他这一年在北京,并不是她预料的红工市。
    他的行程,他的生活,真的超出她的想象。
    环绕一圈,这出租屋住了一年,除了猫狗,她没有舍不得的。
    “走了给我发个信息,记着帮我喂一下猫狗。”王含乐跟小蛮交代了一下,进了自己卧室。
    她从枕头下拿出那本原版书,将书里夹着的纸条重新放进去,再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荣州路水利院家属楼门卫的联系方式,以及杨师的联系方式,纸条上压了一部手机,是王含乐从越国抢回来的那部,做完这些她敞开卧室门,还拿板凳抵住门板,防止风吹拢。
    男人听见关门声。
    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或者说昏过去,在没有止痛针的情况下,缝了五针,能在最后一针晕过去已算抗痛能力强了,更何况还流了不少血。
    好在不用送医院,喂了消炎药,睡一觉就会好个一半。
    少年进来问情况,对他欲言又止。
    他主动问:“谁走了?”
    不想让床上的女人听,他用中文问的,小蛮也回他中文:“房子主人。”想说“落荒而逃”,但不会用,“被我们吓跑了。”
    男人难得眯起眼有了笑意,“她也有这一天。”
    小蛮也点点头,“可不是嘛。”
    在他们眼中,某个人早在越国与他们接触的短短六天里,就成了母豹子一样彪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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