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股攒动着的不安感愈发汹涌澎湃,怂恿着她一步步靠近失控边缘。她开始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怨妇似的,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把他留在她的身边。
舅舅仍然无动于衷。她所有的处心积虑和满腔柔情,都仿佛被投入到一个望不到边界的巨型黑洞里,然后如同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周末过去以后,天气变得异常炎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高二年级段的老师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用尽各种丧心病狂的题海战术把他们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怎么在这?”这节是语文课,但遇上教职工开会,班主任难得大发慈悲地允许他们在图书馆里自由阅读。
“学习啊。”徐彦蓓连头都没转,专注地盯着电子阅览室的电脑显示屏,“自主招生讲座你没去?”
“我请假了。”那时候她到医院给卫楷送笔记去了,“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就是不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呗。高考早改革了,这个你总听说过吧?”
“嗯,但也还是挺难的。”
“是啊,很多大学都要求有论文见刊。”徐彦蓓略显烦躁地推了推旁边的王瑛,“你知不知道这个软件怎么登陆啊?为什么我注册完下载文章还要收费?”
“要vpn才能免费访问的。”她拉开凳子在她们身边坐下来。
“什么呀,这么复杂。”徐彦蓓转过头来看她输入的新网址,“你怎么有大学的校园网账号?”
“我舅舅的。”
“你舅舅哪弄来的?”
“他是客座教授。”
王瑛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我去!那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
“...”她困惑地看着两个震惊的室友,“没事我说这个干什么。”
“真的假的啊?”徐彦蓓拉了拉她的胳膊,“你舅舅不是工程师吗?怎么又变成教授了?”
“客座教授,兼职的。”
“了不起,了不起...啧啧,你舅舅真是才貌双全啊...俞渊你是不是捡来的,怎么一点儿也没遗传到你舅舅的聪明才智?”
她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自己不是他亲外甥女。”
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登陆舅舅的账号,在密码那栏试了很久,最后还是用他的身份证号登陆成功了。
“这个软件怎么这么慢啊?可以下载了吗?”
“不行就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俞渊?”
“俞渊?你怎么了?干嘛不理人?”
见她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等得不耐烦的徐彦蓓和王瑛都凑过来看她面前的电脑显示屏。
“哦,没什么。”她迅速地退出论文页面,关了电脑站起来,“不好意思,我舅舅这边的账号也不行。”
“你去哪?下午要集会!”
“我有急事。”
“什么事啊这么急?期末动员会你都敢不去?”
她没说话,头也不回地直接往门外跑,“帮我和老师请个假!”
夏日的午后十分闷热,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她疯狂地向前跑着,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搏动,一下一下,迫不及待地把温热的血液泵向她的四肢百骸。
快了,就快了。
“小美女,又来找你舅舅啦?”
“姐姐好,”她气喘吁吁地向公司前台打招呼,“我舅舅在会议室吗?”
“不在呢,这段时间你舅舅亲自在跟项目,吃住都在项目上。”
“那现在呢?他还在那边吗?”
“你先擦擦汗。我打电话帮你问问项目经理哦。”
“嗯,好的。谢谢姐姐。”她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前台接待刚挂了电话,她就急忙站起来问道,“姐姐,我舅舅在哪里?”
“你别急,俞总在医院挂水。不要担心!不严重,应该是最近赶工期,起早贪黑的,太劳累了...你等等,要下雨了,我给你去拿伞...哎,哎!慢点跑!别摔倒了!”
层层叠叠的阴云沉重地积压在天际线上,隐隐有雷声作响。
她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甚至没有等出租车停稳,就满头大汗地直接冲进门诊大楼里。
她在输液室外看见舅舅了。他低垂着眼帘,正斜靠在走廊的扶手上低声讲电话。
“舅舅!”她大声喊着,飞奔过去猛地跳到他身上。
他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回过神来以后赶紧用左手托住她的屁股,匆匆向手机那头交代几句就挂了电话。
“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
“我室友想去自主招生,”她的气还没喘匀,两条腿紧紧夹在舅舅的窄腰上,“然后她们到图书馆里去找论文了。”
“我问的是你。”他伸手拉开她的胳膊,“下来。”
“不。”她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管你发现了什么秘密,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说。”
可她根本没法分心去听他说了什么,心脏像只活物似的在她身体里乱撞,几乎要从喉咙口蹿出来。
“舅舅,”她凑到他耳边,“你告诉我,什么叫做性欲倒错?”
“什么?”
“性、欲、倒、错。”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看过那些文献的,你肯定记得。”
她知道舅舅听清楚她的话了,因为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四年前,我才十三岁。舅舅...”
她感觉到舅舅的胸膛开始大幅度起伏,他的呼吸慢慢失去了节奏,凌乱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恋童癖?”她的脸红得不可思议,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还是...乱伦癖?”
“俞渊...”
“你别想耍赖!”她又羞又急,激动地语无伦次起来。但她支吾了半天,还是不敢把文章里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关键词说出口,“你,你存了图片笔记,我都看见了!有几篇论文的最后阅读时间就在上个星期!”
他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又烫又硬,整个人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几乎像座沉默而寂静的雕塑。
“舅舅!我从来都没想过,你居然...居然已经四年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看,我掐了自己好几遍,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外面炸雷轰响,狂风卷着砂石扑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暴雨终于来临了。今年入夏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密集的降雨,几米开外的地方已经白茫茫的一片,来往的车辆都打了双闪和雾灯,在路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
“你没有生病,舅舅...你会这样,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地喜欢着我啊!”
雷声和雨声盖过了她的呐喊,人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几年一遇的暴雨吸引了,谁也没有发现角落里的这对男女。
“你这么聪明...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根本不是什么舅舅对外甥女的喜欢...”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拥抱着他,“你对我的喜欢,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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