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街上的人是不被世界接纳的黑户,老爹讲过世界等级的划分,最高级是三十二层的景世神坛,它悬浮在半空中,每层都等同于一座城市,也叫景世三十二城,在垃圾街广场上那个投屏电视还没坏掉的时候,我曾看过景世出品的广告,那里没有垃圾,没有纷争,漂亮得不真实的明星们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是干净的,他们吃着鲜艳的食物,而不是垃圾堆里拔出来的残渣或者是营养水、营养剂……这让幼时的我第一次品尝到嫉妒的滋味。
世界的通用历法也是景世新历,今年是景世159年。
第二等级是城市,老爹说:“现在的城市大概是景世神坛出现以前,再往前五十年的水准,那时候是2000年吧……”
我不知道景世神坛出现时再往前五十年的样子,只知道城市由景世神坛任命的人管理,一座城一个城主,城里人的生活我无从窥探,反正……都比我们好。
最低级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被景世神坛的上位者抛弃,没有可以住进城内的身份,聚集在垃圾堆旁讨食,老爹说每座城的流民生活方式生存方式有所不同的,只是我们临近垃圾场,便把自己也活成了垃圾。
景世神坛的人不会管我们死活,因为我们不存在,我们过于渺小,我们的诞生无足轻重,我们的逝去如风吹拂掉尘埃,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除了十年前那场革命,周天城贫民窟里的男人带着他的焚天军杀上景世神坛……这是老爹最爱讲的故事,他说那个男人叫九曜,有英俊的容颜,深情的黑眸,天生的领袖气质,他一路杀到第三十层,将神坛炸了个对穿……
“妈的,有的人出生就是为了征服,为了颠覆,艹死这个世界。”老爹难得情绪激动。
“然后呢?”
“死了……就死在烬城。”他目光深邃远眺,好像透过十几年的光阴看到那个无双少年,那个死去的少年不会知道在十几年后,有人用近乎折磨自己的方式相守在烬城外,只因这是他的最终归处。
这是我对老爹过去唯一知道的一点讯息。
所以,我对烬城有很多想象,只是进烬城并不容易,五年前那场疫病,垃圾街和烬城都死了大半的人,烬城的垃圾街成了重点隔离区,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控制住疫病流传后,隔离有所松懈,但烬城城墙越垒越高,据说是世界最高的城墙之一,以隔绝垃圾街。
好事者传说这是九曜的冤魂作祟,他曾亡命与此,死后也不得安宁。
垃圾街离烬城最近的那头,瞎了眼的老人须发皆白,守着一间纸箱搭得屋棚,街上暗中流传老人很有些手段,有进城的法子,也偷卖些城里流通的东西。
老爹神出鬼没的时候,大半是去了烬城,走的就是老人路子。
我们钻到老人的屋棚里,他干老如枯树,沟壑丛生的脸上一双眼精亮,打量我两眼说:“多加一份。”又补充道:“孩子也算个人。”
老爹没意见,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丢给他,我在一旁不服气:“我可以不算人。”
老人揣着布包,脸上笑出朵菊花,听我这话笑呵呵回道“你是鬼也算。”
“……”
去烬城的路在老人家底下,是条挖得很不走心的地道,坑坑洼洼松松垮垮,头顶不间断掉下碎石土块,我护住脸,闷声闷气道:“你给了那个老妖怪什么东西?为什么带我去城里?”
老爹走在我前面,熟门熟路掏出一个口罩戴上,闻言回道:“冰石粉,一种能止痛的矿石,长期使用会成瘾形成依赖。带你去城里是因为我要见一个人,顺便给你找个老师。”
我按捺住转头跑回家的冲动,快走两步拽住老爹的衣角:“老爹……你不要我了吗?”
他停下脚,我又抱住他的腿弯,有些惊惶道:“我不想留在城里,不要老师,老爹你是最好的老师。”
“你想多了。”老爹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地道传出回音,他说:“从你出生到现在我几乎没让你碰过景世的食物,给你喝的东西也并不是营养水……晨曦,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理解,只要知道这是对你好,第一个阶段已经过去,之后的阶段你需要更专业的指导。”
我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挂在老爹腿上:“我不在乎你给我吃什么,我不想离开你……我做鬼都不会离开你。”
我又恍然:“因为你要送我走,所以捡回‘喂’当代替品吗?”
“……不是。”地道窄小转不开身,有昏暗无光,我看不清老爹神情,听他回应口气无奈:“你的小脑瓜想的什么?我没说要留你在城里,只是去见见她,也许我可以让她跟我们回来。”
“真的?”
“真的。”
我松开手脚,又开心起来,老爹继续往前走,我蹦蹦跳跳跟上去:“老爹,我们能偷偷住进城里吗?”
“不能。”
“为什么?”
“很多人都想找到我,垃圾街最安全……”
我们边走边交谈,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等老爹被我烦的让我闭嘴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出口在地道上方,长梯是铁制的生了锈,老爹抱着我,像猫一样,踩到铁梯上没有半点声响,几步便蹿了上去,一手挟着我,一手开了暗门,轻巧地落在一间地下室内。
刚落地,老爹的脸色迅速黑了下来,我则是从头红到尾。
“慢一点啊啊啊……慢……我受不了了啊啊啊,草死我了……啊……”
男人古铜色流畅的肌肉耸动着,像一头猎豹在女人体内冲刺,女人跪伏着如待宰的羔羊献上自己,他拽住女人的头发死死按住她,抽插的淫靡水声和肉体碰撞声清晰无比,男人额角细密的汗珠不断滴落,眸光凶狠,眼梢发红。
不怪我看得仔细,只怪这间卧室太小,大床占去一大半空间,很不巧出口就在大床旁,我和老爹出来的时候,就差和他俩脸对脸。
我们出来的动静惊动了两位活塞运动爱好者,女人还在极乐世界没反应过来,迷离着双眼痴痴笑叫道:“爽死了……你们……你们是来四p吗?继续啊……怎么还有小孩子?刀哥你还好这一口……”
刀哥看到我们脸色也黑了下来,他停下冲刺,喘着粗气,听了女人的话,脸又黑了一层,冲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先走,低头骂身下人道:“你这个婊子……”
老爹一言不发,拽着成了木头的我走出这间奇妙的卧室,关门的时候我还听见女人笑嘻嘻地说:“你不就爱操婊子……”
垃圾街上性交、强奸、奸杀并不是稀罕事儿,但我亲眼见过的也就小竹子他妈接客和哪对野鸳鸯当街乱搞,这和跟老爹一起观赏到活春宫不一样……
我尴尬的手指蜷缩冒着火。
外间是个不大的客厅,沙发上还丢着丝袜、裙子、上衣……老爹把那些东西丢到一边,我俩坐下,沙发正对面的电视还开着,一只蓝白色的猫追一只棕色老鼠,我眼睛盯在上面,竭力转移话题:“这就是动画”
“嗯,《猫和老鼠》”
“那是老鼠?不像啊,老鼠是灰色的,特别大……”
“砰。”
我的话被关门声截住,刚才寸缕不着的刀哥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手上捧着一把黑刀,走到老爹近前道:“我记错了时间,忘了您今天要来我这。”
老爹没接刀,淡淡道:“我们走后你再自罚。”
“是。”刀哥怔了下,而后了然地看了我一眼,刀身一转,黑色刀鞘闪过粼粼银光和错综杂乱的浅痕,男人单手执刀,身板极正,不复是床上淫乱的样子,也似是入鞘的古刀,稳重自持。
老爹道:“给我东西和神女现在的地址。”
刀哥应了声,转身又进了卧室,门开的刹那我闻到一丝血腥气,瞬间打了个激灵,我看向老爹,他的神情古井无波,老爹在外人面前一向冷漠,能少说几个字绝不多说,我咽下寻问,学他安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