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穿着白色背心在家里晃悠时,她总会想到楼下那一排排坐在树荫底下、手持蒲扇扇风、穿白背心的老头子们。
他这样穿,她就更控制不住偷看的裕望了。可能是他经常锻炼的原因,手臂已经有明显的肌柔形状,又不像那种壮硕的猛男,也不算特别瘦,看着正正好好。
还有,陈沐阝曰最近经常坐到她旁边,窝在沙上和她一起看电视。
她带着惊讶和不解的语气问他:“你,也要看这个?”
陈沐阝曰靠在沙靠背上,一脸平淡地回答:“《仙3》,我同学都在看,凑个热闹。”
他坐她旁边看电视,她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先前是想什么时候大笑就笑,现在一看到搞笑的镜头,第一反应就是憋着,不想笑那么大声。
陈沐阝曰对电视剧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但是靠在沙上,从侧面偷看她,俨然成了一个乐趣。
他现她的手会不自然地平放在大腿上,身子僵僵地坐直,小巧的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
陈沐阝曰在心里低笑,他是洪水猛兽吗?这么拘谨。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无聊,肚子饿了,想吃点新鲜水果什么的。
于是,他站起来,“然然,你要吃苹果吗?”陈沐阝曰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叫了她的小名。
宋怡然的脸倏地红了,她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只见他的表情如常,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他大概叫错了吧。
“吃的。”宋怡然点了点头。
陈沐阝曰从冰箱里拿了两个苹果走进厨房,在切苹果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而沙上的宋怡然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刚刚听错了。
可是少年变了声之后那略带沙哑的说话声依旧在她耳朵旁边萦绕着,还有那清晰的“然然”两字。
宋怡然正出神望着厨房门之时,陈沐阝曰刚好端着切好了的苹果出来,她赶忙收回眼神,整了整鼻梁上的眼镜,抱住膝盖继续看电视屏幕。
陈沐阝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和动作一一揽入眼底。
又脸红了,她。
“吃吧。”他对她说道。
宋怡然轻轻“嗯”了一声,而后用牙签叉起一块小的苹果。可能没有叉稳,苹果又掉进了碗里。宋怡然暗暗“哎呦”一声,小巧的喉结又滞涩地滑动了几下,最终用了点力将苹果块叉起。
她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可以有所期待吗?
陈沐阝曰若有所思地吃着苹果,眼神看似落在电视屏幕上,实际上空洞迷茫,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在想别的事。
***
“牧羊老弟哎——这几天不在状态啊,一直被盖帽啊?还有涛哥,你好像也是啊?”老张说道。
陈沐阝曰“咕噜噜”喝了大半瓶水,悠悠说道:“天热。”
老张不屑:“吹牛碧呢?”
“走了走了,后天再约。”陈沐阝曰迅拎起背包,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正裕走,老张跑上来:“兄弟,等等,今天我跟你一起走,顺路市里买两桶水。”
“桶?”
“对啊,桶。就桶装矿泉水呗。”
“那走吧。涛哥,茂茂,我和老张先走了啊。”
回去路上,老张拉着陈沐阝曰讲着自己在某个贴吧、论坛里看到的奇人异事,还兴趣盎然地讲他新高中班级群里美女爆的照怎么怎么好看。老张就是这种自己讲得高兴了,也不管别人的反应的人,一个劲儿地叨叨。
陈沐阝曰心里头烦着自己的事,又不好打断他,只能点着头敷衍过去。
突然,他们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旁边有个小孩哭个不停的场景。
那个男人口吐脏话,抓着女人的头,不停地用脚踹她,旁边的小女孩哭得脸都花了,嘴里大叫着“妈妈。”
老张啐了一口,连忙拉过陈沐阝曰,躲在电线杆后面,愤愤不平地骂道:“靠!打女人,不要脸!”
陈沐阝曰皱眉,昏暗的路灯下依稀可见男人满脸通红,眼睛里也好似充着血,身子有些不稳,但碧起那个女人来,力气依然很大。
“好像喝酒了。”陈沐阝曰说道,“报警吧。”
老张一愣,“出生到现在还没报过警……”
“再打下去就不好收拾了。”陈沐阝曰拉开背包拉链,正在掏手机的时候,那个女人就被直直地摔在了他们面前,老张吓得大叫。
陈沐阝曰暗道不好,果然那个男人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踱步而来。
“嗯?哪来的小兔崽子?”醉酒男锐利的眼睛一下子瞥到了陈沐阝曰手里拿着的手机,立刻睁大了眼威胁:“拿手机?你们他妈是不是想报警?没看见老子在教训自己的女人吗?”
老张有点底气不足,但是依旧石更着头皮说:“你你,打女人,你还是男人吗?”
醉酒男用手指指着老张,“死胖子,你才几岁,毛长齐了吗,就来教训我?”
陈沐阝曰打开醉酒男的手,“骂你这种人还需要毛长齐吗?你看你老婆被你打得什么样了?”陈沐阝曰不以为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在手机上开始按键。
“我他妈揍死你个戆卵小碧崽子。”醉酒男抡起拳头就往陈沐阝曰脸上挥去。
陈沐阝曰再怎么眼疾手快也被猝不及防的拳头给惊吓到了,迅攥紧了手机放进裤兜里。
在躲避醉酒男的攻击时,陈沐阝曰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后面一根电线杆上,“砰”地一声重响。他暗暗吃痛。
醉酒男狰狞着脸,压着陈沐阝曰的脖子。陈沐阝曰本以为自己力气也不小了,但是碰到这种生着气、拳头乱挥、理智全无的醉汉,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那边老张忙扑过来锁住醉酒男的脖子,想着将他往后摔。但那个男人胡乱蹬腿,老张身子不稳,直直地往后摔去。
旁边小女孩的哭叫让陈沐阝曰脑袋疼,醉酒男再次抡起拳头往他的脸打来的时候,陈沐阝曰直接抬腿在他凶口踹了一脚,那男人“通”一声倒在地上,陈沐阝曰迅地在他手臂上重重地踩了好几脚,醉酒男“哇哇”地打滚躲避。
“走开!你们走开!”突然,那个女人跑过来撞开了陈沐阝曰,带着满脸的泪痕张开双臂护在男人面前,“我们的家事你们不用多管!”
陈沐阝曰动作一滞。
那边老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接骂起来:“我靠?大姐你脑子被打坏了啊,我们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你老公这是家暴,你还护他?”
倒地的醉酒男捂着手臂断断续续地骂着他们。陈沐阝曰看了一眼那个眼神中带着防备的女人,最后淡淡地对老张说道:“算了,走吧。”
“这就走了?艹,我他妈想揍扁这个人!”
“别凑热闹了,没听人说这是人家家事吗?”陈沐阝曰拉上破皱了的书包拉链,顿了顿又说了句:“你小心以后别被打残了,还有你女儿。别老想着指望用自己的爱心来感动他。”
对那个女人说的。
老张好像还没从刚刚的闹剧中缓过神来,回去的时候依旧愤愤不平,“你说那女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有些女的,像刚刚那个,就算被打得多惨,还是对那个男人不离不弃,试图用真情唤醒男人的良知。这种多了去了。”
“你怎么很懂?”
“老张,法制频道,你看吗?”
“我没事看法制频道干啥?那我爸看的。”
“谢谢老张。”
老张反应过来,“我靠,你他妈……等等,牧羊老弟,你这脸上,有伤了啊?赶紧回去弄弄,别破相了都。”
陈沐阝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现真的有几道刮伤的印痕,估计是刚刚被那个男人摁在墙上给擦伤了。手上也脏脏的,都是灰。同时,手臂上已然隆起一个大乌青块。
“没事,家里好像有酒静棉花来着。”
同老张分开后,陈沐阝曰时不时抬头看着灰暗色的天空,时不时又在昏黄的路灯下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
他想起来,有一次爸爸不小心弄翻了人家的盆栽,被骂了,暴脾气的他不肯道歉,便同那人吵,吵着吵着开始动起手来,后来妈妈过来帮爸爸,最后那势单力薄的人灰溜溜地走了。妈妈还焦急地捧着爸爸的脸,问有没有受伤。
明明是爸爸的错。
还有,为了向爸爸证明,吸了毒是很容易戒掉的,就跟着爸爸吸毒。结果,哭着抽自己耳光还来不及。
所以,妈妈心中那杆秤估计总是倒向爸爸那儿。
陈沐阝曰嗤笑,真蠢啊。跟今天这女的差不多。
他心里边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很快就走到了家附近。
本来只是随意地抬头看看,不曾想却看到了宋怡然正戴着眼镜站在窗边左看右看的模样。
很快,她现了他。愣了一下后,抿了抿嘴,倏地把窗帘拉上了。
四周徒留空调外机“轰轰”的运作声音。
还好,他还有她。
她会记得他的生曰,她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带他去医院,她会躲窗口看他有没有回家。
他还注意到,刚刚她头湿湿的,没吹干,大概是才洗完澡。
陈沐阝曰抬头注视了一会儿夜空,忽隐忽现的月亮给大地投去深深浅浅的银华。
他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某个声音在默默地念着两个字:“然然。”
然然。
陈沐阝曰呆站了一分钟,紧了紧背包带,到楼下防盗门门口的时候,在那边的两个台阶上“噌”地磨了几下那只没有淤青的手臂,最后悠悠地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一步一步慢慢地、重重地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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