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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洗脸。”宋瓷实在不想对着他这副尊容说话,果断别开眼,找了处干净位置坐下。
    离方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女人,又看了看这个面瘫的小师弟,觉得大概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就把人整个拖到床上,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帮忙理顺柔软的裙摆,让它遮住小腿,又将露肩的晚礼服使劲往上拽了拽,全程目不斜视,最后拍拍手掌,去卸妆了。
    他洗完脸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宋瓷将耳朵贴近沉青栩嘴边,凝眉听着什么。
    离方一脸好奇的凑过来,听见女孩在睡梦中悲伤的呢喃:“爸爸……妈妈、妈妈……为什么……”
    哦豁,他心虚的站起来,摸了摸鼻尖。
    青栩只是在重复的呼唤自己的父母,并没有透露对他有用的信息,宋瓷直起腰,问离方:“沉小姐还在欧洲?”
    离方点头:“她答应过我,两年内不可以回国,更不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前一个“她”是指他口中的沉小姐,也就是青栩的生母,后一个“她”就是面前这个昏睡的女人了。
    宋瓷再次把视线落回这个睡美人身上:“那她…你打算怎么办?”
    离方拍着脑袋仰天叹气:“还能怎么办,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我会尽快想到办法的。”
    宋瓷:“还一个债,能闯出一连串祸来,不愧是你。”
    离方:“……”
    他昔日预测的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境况,但现实如此骨感,完全背离了他的计划,狠狠打了他的脸,于是他也只能安静站在那里,受着他的冷嘲热讽了。
    离方此刻已经脱下了陈旧的工作服——也就是那件用于招摇撞骗的祖传道袍,换上一套水墨绸衫,露出美丽出尘的真容来。
    这种面料轻盈飘逸的衣服,一般人穿来大概会像广场上打太极的大爷,但搭配他的身形容貌,却仿佛每一分垂感和褶皱都带上了恰到好处的仙气。
    宋瓷身上超尘脱俗的气质,多半源自他那病态的白肤白发。由于混血而格外立体的五官,尤其是高挺的鼻骨,让他更像西幻故事中的精灵王,只是在他的眼神中总是有着一丝空茫清隽的东方气息,所以极易让人忽略他混血的样貌,首先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凝寂感。
    而离方,大抵可以真正用不染纤尘来形容了。
    山琢眉骨,眼映清泉,和谐如自然的鬼斧神工,带着初春踏青时的盎然与清香,又如泠泠月华拂面,不论怎么找寻,都了无烟火气息,让人一眼万年,惊为天人。
    如果他不像个野猴子一样蹦来蹦去,也不开口说话的话,只安静站在那里做个仙人玉雕,还是很有震慑度的。
    这样多养眼啊,宋瓷偶然间,对比了一下他和青栩的容貌,发然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个男人常年在山野间修行,被自然雕琢出的独特气质,完全可以压过青栩这等姿容卓绝的美女了。
    所以他每次出门,都要费一番心思化妆啊……不过,毕竟她没有睁开眼睛,少了叁分神韵……对比着对比着,宋瓷就突然想起一件趣事:“喂,她的红线原本只有两条,现在已经乱成团了。”
    “这、这……这不怪我呀,她本来就招惹了不少人的……”离方语气逐渐变虚,他心中清楚,如果沉青栩没有失忆,一定不会和宣恒结婚,也不会对其他男人心软,大概率会同她的两个青梅竹马共度余生,这本来也是他和那位在欧洲的沉小姐许诺过的青栩的未来……
    只不过变数太多,尤其是没能算到周行云和宣恒都对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动了真情,离方无奈:“哎呀,关键是,谁能想到有人黄雀在后,捷足先登了呢。”
    宋瓷又问:“今晚她见到了你,受了不小的刺激,会清醒过来吗?”
    离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要在这里等她醒过来。”
    宋瓷:“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日在北欧,暴雪已连绵下了好多天,不出意外引发了一场大雪崩,还压塌了上山的桥梁,他和那位暂居法罗群岛的沉小姐带上工具去搭救被困在山中的行人,恰巧遇到了沉青栩。
    母女都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然后……
    离方回忆起那日最惨的自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下巴,被揪下假胡子的痛感好像还在,被骂小白脸的的愤怒感倒是完全消失了:“这事你不用管了。”
    宋瓷喃喃:“沉小姐……为什么不让她报仇呢?难道她真的觉得陈泽之死和宋修垣没有关系?她女儿是不是和她意见相左了,所以沉小姐让你帮忙‘疏导’她?”
    “你——”离方终于察觉到他的奇怪之处,不同以往对事事漠不关心,这次怎么要刨根问底了?难道他想……防患于未然?
    他连忙给他打好预防针,提前制止这个危险的想法:“你可别打她的注意,她妈真不是好惹的人,我已经在尽力调和你们之间的矛盾了,你千万别再给我节外生枝了。”
    果然是他想的这样……“明明是她先打宋家的主意,”宋瓷淡淡敛下眸子看了看时间,同他告辞,“我该去找爷爷了。”
    “对了,另一个人呢?”他突然想起刚刚离方和乐明路一起站在二楼,乐明路去了哪里?
    “我用了个小障眼法,他以为我和他一起去楼下了。”
    宋瓷点头:“你专心办事吧,我尽量让他们晚点上来。”
    离方等他出门后,飞快拉紧窗帘,关上顶灯,只留下床头昏黄幽暗的小夜灯,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泛着金光的铜钱。
    “醒醒!”他拍了拍女人的脸颊,又轻轻掐了几下她的人中。
    青栩朦胧睁眼,只瞧见眼前金光一闪,有人在她眼前重重拍掌,清脆的声音穿过耳膜,混沌了她还未完全启动的大脑。
    “我是谁?”离方轻声问。
    “我…是…谁……”青栩无意识的跟着他重复。
    “我叫青栩,沉青栩,刚刚困意上头,就小睡了一会儿……”
    离方听她跟着自己一字一句念完,刚想离开,又担心她记起前尘往事,小心翼翼的试探:“沉霜……陈泽……宋佑国……宋修垣?”
    都没反应……
    祖传秘方着实好用,她并没想起来。
    那命盘为什么会大乱呢,离方不但能掐会算,直觉也一向很准,心底隐约的不安是在埋怨着宋老头的,不会真的是因为见到他了吧……
    他小声对青栩念自己的名字:“离方……神棍?”
    青栩的小指突然抽搐,眉心也锁了起来。
    离方嘴唇紧抿,唉,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宋佑国以为她嫁给宣恒,是还存着与宋家为敌的想法,就让她过来见他,好及时阻止,而他观察到的是,她确实没想起那段刻骨仇恨,却因为见到他,唤醒了在北欧那几天的怨念。
    如果宋老头没那么小心谨慎就好了,就算她从宣恒那边找到过去,也会迟上很长时间。
    “戾气太重,恐不长寿。”那时候对她的评语,虽然是带着怒气之下的口不择言,却并没有言重。
    他想起那日看到她言笑晏晏的皮囊下那一颗充斥着仇恨与不甘、伤痕累累的心,再对比现在虽然懵懂却正常快意的生活,觉得自己和沉霜并没有做错。
    可是——你在犹豫什么呢?离方问自己。
    要想把命盘拨乱反正,兑现对沉霜的承诺,现在正是补救的好时机,虽然没有药物辅助,单凭催眠功效不大,但总是要比不作为好一些啊。
    “栩栩——栩栩——”
    他的感官比常人要灵敏,提前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乐明欢的声音,离方暗想,怎么来的那么快,宋瓷到底是去拦人还是去叫人了?
    没时间留给他思考了,他反转铜钱,再次拍手:“沉青栩,你去欧洲,只是单纯的旅游散心,极北的冰川壮观绚丽,维格尔岛的酒吧老板热情好客,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记住……”
    忘掉陈泽和沉霜,也忘掉我这个神棍,去和同龄人一样,享受一段轻松的正常生活吧,希望你能慢慢放下仇恨。
    “栩栩——”
    开锁声响起,离方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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