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却说婉凝自生辰过后,又长了一岁,身子似抽条的新柳一样,愈发苗条有致,模样也出落的越加漂亮。
    但未过多久,朝野之中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立夏过后,辽东边境鞑子进犯,一万铁骑攻破了锦州城,军情告急,皇上钦点了景王统帅三军,前往讨伐。
    而温提骁所在的护军营也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日夜操练,早出晚归,就连休沐之日都不曾好好过。
    六月都中礼闱发榜,永安伯府的二公子宋昭棋高中探花,京城勋贵圈中一片哗然,纷纷前去致贺,结果,还未等永安伯府大摆宴席,另一个更大的“喜讯”传来:
    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令金科探花宋二公子迎娶礼亲王遗腹女福怡郡主。
    温氏兄妹听得此事,皆是一愣。
    婉凝是忆起福怡郡主当初在如意斋对哥哥仰慕敬爱的模样,却不想如今被皇上指婚给宋家了,且依哥哥口中她骄纵的性子,恐怕只有的闹。
    温提骁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福怡郡主对他的那点心思他如何不知,只是他对她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正愁着该如何回绝郡主好意,现在可好,一道圣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永安伯府则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正厅之中,宋昭棋直挺挺地跪在永安伯夫妇的面前,恨声道:“儿子不娶!”
    永安伯一拍茶几,怒道:“孽障!这是圣旨!由不得你不娶!”
    宋昭棋抬头,清俊的脸上满是决绝:“父亲母亲,你们不是不明白孩儿的心意,孩儿对婉凝表妹一见钟心,当初也是为表妹存了念头才发狠读书的。可如今既礼闱高中,却冒出个郡主来,孩儿根本就不喜欢她!孩儿喜欢的人是表妹!就算是圣旨又如何,皇帝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孩儿不娶!”
    永安伯听了此话,气得一脚踹向宋昭棋的心窝,又一叠声令人拿绳子过来把他绑了,宋姨妈哭天抢地,搂住宋昭棋“儿啊肉啊”的哭了一通,又站起来要跟永安伯拼命,宋大公子和王氏忙上去又拉又劝,整个永安伯府乱成火上一团。
    七月初,辽东前线传来捷报,景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大破蛮夷敌军,收复失地,凯旋而归,举国上下都在讨论这位玉面王爷的英勇不凡。
    温提骁数月以来的当差防守终于结束。他卸下铠甲换上常服,自护军营中走出。看到大街上锣鼓喧嚣欢庆得胜的车水马龙,也奇道:这景王平时看上去闲散贵胄一个,没想到也是个能打胜仗的人才啊。
    辽东的这场大仗打赢,却不是人人都皆大欢喜。
    宫城里亥时的梆子刚刚敲过,皇后坐在妆台前由着婢女卸下簪鬟。
    一头如云的秀发被放下来,镜中之人柳眉如月,杏眼含情,虽眼角已有一丝细纹,仍不掩其年轻时绝世之美。
    只是此刻皇后脸上殊无笑意,面色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
    “没想到这次倒让老四出了风头!”她狠狠地将一根紫玉茉莉花簪子掼到妆台上。
    众人皆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一个年老的太监才小心翼翼上前来弯腰道:“皇后娘娘且息怒。景王殿下虽然打了一次胜仗,却算不得什么,其余年长些的皇子皆领过兵,皇上更曾多次褒奖太子殿下智勇双全,堪为皇子典范,可见皇上心中还是最看重太子殿下的。”
    皇后听得此话,面色稍霁,但仍恨声道:“你是不知,老四素来狡诈阴狠,又善谋划,我是怕日后。。。”
    内侍忙道:“娘娘,日后的事且再做打算,如今咱们只说眼前,奴才可是听说太后有意将辅国公家的嫡女说给景王做正妃呢。辅国公手握重权,景王得了这么一位正妃,势必如虎添翼,娘娘,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早做计较。”
    皇后闻此冷笑道:“她倒是真心疼这个孙子。”
    又道:“你且说说看,咱们该如何谋划。”
    那内侍低声说:“奴才前儿才得知一事,正准备跟娘娘说呢。”
    皇后挑眉:“哦?什么事?”
    内侍便俯首在皇后耳边:“听说景王似是看中了忠毅勇侯侯的妹妹。”
    皇后诧道:“忠毅勇侯的妹妹?就是已故温世昭的女儿?我怎么没听过这一出?”
    內侍回道:“正是这温姑娘,听说生得极好,景王曾不经意一睹芳容,自此就惦记上了,前儿似还因此事在慈颐宫跟太后起了争执。”
    皇后奇道:“老四虽然风流成性,但素来以大事为重,难不成如今竟为了一个色字连辅国公府这样的庇力都不要了?”
    內侍摇头:“其中的缘故奴才不知,只是听说景王如今一心要娶这温姑娘。奴才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一则,这忠毅勇侯小侯爷虽颇有几分乃父之风,能征善武,但年纪尚轻,羽翼未丰,就算为景王所用,也不堪与辅国公这样的三朝元老、国之重臣相抗衡。二则,听说那温姑娘自小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景王又风流花心,嫁给景王后生个几场闲气,说不得就一命呜呼了,那小侯爷素来疼爱妹妹,到时候定会与景王生隙,结亲反变成结仇。。。”
    皇后略一思忖,抚掌笑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那内侍便趁热打铁道:“明日皇上要在太极殿对此次东征论功行赏,皇后娘娘不如在宴上求皇上给景王来个赐婚,皇上素来最爱重娘娘,且那温姑娘身份也堪当正妃,娘娘开口,皇上必会觉得娘娘宽厚仁慈,关爱皇子,必没有不允的道理。”
    皇后嘴角噙笑:“到时候本宫必让老四得偿所愿,让咱们文武双全的景王殿下抱得美人归。”
    内侍听得此话,便知皇后心中已有裁决了,便不再言语,只恭敬退下去了。
    却说婉凝这夜还未睡着,正跟丫鬟们在阁里于灯下刺绣,忽然鼻尖一痒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丫鬟们见状便说:“肯定是窗户没关好,害小姐冻着了。”
    婉凝用帕子擦擦面颊,让小丫鬟们去支上窗牖。却听风拍在窗户上,萧萧瑟瑟,原来外面下了今年初夏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上,惹得落瓣纷纷。
    小丫鬟们上来给婉凝套上披肩。屋内烛火衬着窗外飘零的雨声,婉凝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竟还有一分寒意似的。
    第二日
    太极殿筵开玳瑁,褥设芙蓉。
    皇上端坐于上首,左右两侧坐着皇后娘娘和如今颇受圣宠的玉容妃。
    下首坐着太子和诸位皇子。
    再往下,便是一些朝中肱股重臣,以辅国公为首,依次是定国公,镇国公,覃阁老,陈大学士,永安伯等人,温提骁因护守都城有功,也位列其中。
    及至酒过三巡,皇上酒色上涌,面色酡红,微醺着坐在龙椅上对景王说道:“老四,这次你大破敌虏,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说吧,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明日朕酒醒了,你再想要什么,朕可就不答应了。”
    众人均哄堂大笑。
    景王出席笑道:“父皇有赏,儿子感激不尽。不过儿子也不敢要别的,只是前日皇祖母还念叨儿子,说如今儿子年近二十,膝下尤虚,愧对列祖列宗,儿子听了心下惶惶。不如,父皇就赏儿子一个媳妇吧,早日繁衍子嗣,也好了了皇祖母的心事,不再让皇祖母日夜悬心。”
    皇上笑道:“你这小子历来鬼主意多,你且直说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别以为朕多喝了几杯,就不知道你这是变着法的求我赐婚了。”
    皇后见这时不插,何时才能有机会?便笑道:“皇上,你这可是冤枉老四了,这名门闺秀素来养在深闺中,外人轻易不得见,老四纵然再胆大妄为,总不能扒开窗户一个一个去瞧吧。不过老四今年都十九了,府里正妃之位一直空着,倒的确是该娶个正妃了。”
    皇上觉得皇后这番话亦有道理,便捋须问:“怎的,皇后这里可有合适的仕女人选呢?”
    皇后笑回:“臣妾这里的确是有个上佳的人选,品貌俱是一流,就是不知老四是否满意。”
    景王长眉一挑,黑玉般的眸子露出一丝了然的讥诮,却只笑回:“母后挑的人必然是极好的,儿子愿闻其详。”
    皇后便说:“我记得忠毅勇侯的妹妹温氏年方十四,前些日子刚过生辰,生得极其清丽动人,性子也极好,上次花朝节时本宫曾见过,德言容功俱佳,如今尚未婚配,给你许做正妃再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永安伯和温提骁俱面色一变。
    皇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忠毅勇侯府温氏。。。”
    皇后暗暗对玉容妃使了个眼色,玉容妃忙伺候皇上喝下一觚酒,笑着说:“先忠毅勇侯温世昭威名赫赫,臣妾虽久居宫中,也闻得他骁勇善战,威震四方,其妻于氏出身颍川大家,诗书礼传家,这温小姐有父有母如此,想必是个极好的。咱们景王殿下文武双修,得配温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正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皇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皇后见状,便道:“温世昭的儿子听说也是个少年英雄,也不知今日在不在场。”
    皇上捋了捋须:“恩,温提骁我记得是来了的。传他上前来吧。”
    内侍急忙传令下去,温提骁便自殿下正步走至皇上跟前,跪觐在地。
    皇上上打量了温提骁许久,才说:“提骁,你是世昭的儿子,虽然年轻,但统领护军营,性子沉稳老练,比朕许多治军多年的老将都来得强。”
    温提骁忙恭回:“不敢不敢,臣只是尽本分之职罢了。”
    皇上似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及他正事:“你父亲既生了一对好儿女,那你妹妹可曾许配人家?”
    温提骁低头,明白皇后定已经摸清婉凝的一切事情了,他若是回已有许配,便是犯了欺君的大不逆之罪。
    良久,才重重地跪在地上向圣上磕了一个头:“未曾。”
    皇上得到了心仪的答复,终是满意笑了。他道:“既是如此,便赐给老四做正妃吧,着钦天监将两人八字配了,待到这温家姑娘来年及笄,再选个吉日完婚。”
    温提骁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无可挽回了,只能颤抖着磕头谢恩。
    皇后倒是还想起什么,便在殿上道:“老四,我可是给你娶回个花容月貌又贤静淑雅的美人来。你虽然爱美色,但你娶了这温姑娘婚后就得收了心了,不许再胡闹了。”
    景王闻言笑说:“母后这说的什么话,儿子女人虽多,但正妃可只有一个,儿子也只认正妃这一个媳妇。且温姑娘听大家说得这般好,堪比嫦娥仙子下凡似的,儿子想来将来定不会辜负于她的。”
    那温提骁在一旁听得心内直滴血,只觉妹妹将来要嫁给这么一个风流纨绔之人,实在是痛恨难忍。他死死地握住剑柄,嘴唇都紧咬出血来了,煎熬难受到皇上让他退下,才昏天黑地地往座位上走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