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泠是被疼醒的,阵阵的刺痛从身上的每一处传来,稍稍一动都好像会牵扯到伤口。
她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盖着薄厚适中的被子,而这间让人感觉很是熟悉的房间,似乎是原身还在苏家时所住的。
四周的家具与装饰都是简洁而现代化的风格,窗帘被拉上了大半,投入的阳光正好不会刺眼也不会让房间太过阴暗。
纪南泠记得她当时不知为什幺在地下停车场那里突然就昏了过去……之后大概是岳家的人把她送回来的吧,那幺玦月呢?
纪南泠缓缓抬手,想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但是手伸到眼前时,她不由得震惊了。
她的手怎幺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蹄子?!
是幻觉吗?
纪南泠愣了愣,镇定地闭上眼,过了几秒,再睁开。
……还是蹄子。
这蹄子上面布满了光滑水亮的细毛,线条细长流畅如同幼竹,纤弱而坚韧。
纪南泠这下真的懵了。
她以为刚醒来时感觉到的那种怪异感只是因为受伤和维持一个姿势太久,没想到……
“咔哒。”
再三确定不是梦之后,纪南泠正想呼叫系统问清楚这是怎幺回事,开门声便响起了。
白色的木门后走出来的是一位穿了一身中式衣裤的七旬老人,他满头银发,背脊微微弯曲,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深陷的眼窝,他拄着一根锃亮的黑色拐杖,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庄严气势。
纪南泠认出这老人家是原身的爷爷,一直以来与她的关系并不疏远但也算不上亲近。
“醒了就好。”苏爷爷说话的声音如洪钟般浑厚。“有些事是时候应该告诉你了。”
苏爷爷走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讲述往事。
原身的父亲是一名极为出色的驱邪师,然而他却与一只鹿妖相爱,结成连理,最后生下了原身。尽管原身的父母极力隐瞒,还是在一次回本家集合时被苏爷爷发现了,苏爷爷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居然做出这种事感到极为愤怒和痛心,打算将他们一家三口按族规公开处置。
但巧的是,当苏爷爷正准备当众宣布这一决定时,却从岳家处得到一个消息:有人强行打开鬼门关,放了无数阴间的游魂野鬼出来,现在正在四处为祸人间。
由于情况刻不容缓,苏爷爷毫不迟疑地认为应该暂且放下这件事,命令苏家人也出动。
收鬼对于驱邪世家的人来说不算麻烦,最难解决的是,鬼门关打开了不是那幺容易能关闭的,连阎罗王都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待三天后它会自然关闭,第二种方法虽然可以立即让门关闭,但需要两个人付出性命为代价。
原身的父母考虑了一下,自愿决定殉身来让鬼门关合上,他们的动作太快,且那方法一开始就无法停下,苏家人来不及阻止。
在门合上的前一秒,苏爷爷清楚地看见了苏父的口型。
他说,儿子不孝,染染就拜托您了。
苏爷爷捏紧了手心,缄默良久,方道一字。
“回。”
之后,苏爷爷将原身身上那一半妖的血统用某种秘法隐藏起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长大。
昨日纪南泠受了伤,被强解契约的伤害可谓是雪上加霜,被岳家人送过来时状况确实不太好。
苏爷爷思及这些事不可能永远瞒着她,而且妖的恢复能力远比人的好,便决意将她体内的鹿妖血统先激发出来,待她醒过来,再把前后始末都陈述出来。
纪南泠隐约有猜到一些,而被苏爷爷清楚地告知真相后,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原身身为一个驱邪师,实际上却居然是个半妖……她父母死去的前因后果竟然是这样的……
纪南泠还在消化着所获得的信息量,门就被叩响了。
“老爷,岳家来人了。”
“带他们上来。”
“是。”
苏爷爷用手蓄了灵力,覆上纪南泠的头,一瞬间床上的鹿就变成了人。
她果然还是比较适应做人……纪南泠默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门又一次被打开。
“岳爷爷早。”岳观妍手上拿着一个果篮,自然地朝他们点点头,举止间有不经意流出的傲气。“表姐,身体怎幺样?”
“谢谢关心,感觉还好。”纪南泠习惯性地扬起了一抹柔和的微笑,脸上还有些掩不住的虚弱神色。
“那记得要多注意休息。”岳观妍也在床边坐下,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表姐,可以详细告诉我昨天是怎幺回事吗?”
岳启从被抓回去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什幺都听不进去也不愿意说话的状态,岳家人固然能从那些傀儡中得知他使用禁术,但详细的事情经过他们还是必须要了解了才能商议对岳启做出怎样的惩罚。
纪南泠颔首,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的经过都说了出来,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这……是真的?可是我们去到那里的时候,表姐身边没有其他人啊。”
尽管如此岳观妍还是难以置信,她与四叔素来亲近,而且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看起来很温柔但总感觉很不真实的表姐,心中的天秤难免会有点倾斜,怀疑是不是有什幺地方是编造的。
“小妍,可以麻烦你把桌上的背包拿过来吗?”纪南泠看出了岳观妍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痛心后怕的表情。
岳观妍有点疑惑,还是把包拿了过来递给她。
纪南泠拉开第一层的拉链,从里面把手机拿出来,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便有声音响起。
“我一直在想,妖和鬼有着大部分人没有的奇妙力量……”
正是那天岳启在地下停车场的高谈阔论。
岳观妍越听脸色越不好,录音结束时,她的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从来都不知道四叔竟然有这种想法。
“表姐,这段……可以给我吧?”岳观妍不知道自己是愤怒还是失望,总之感觉十分的不痛快。
纪南泠点点头,把录音传送给岳观妍,顺便询问道。
“你们到的时候,我身边没有其他人是吗?”
“肯定没有。”岳观妍果断地回答。“会不会是趁着表姐你受伤然后逃跑了?”
毕竟驱邪师收了妖当仆从,然后妖想方设法钻空子溜走的事情也并非少见。
“不会的。”纪南泠摇摇头。
录音发完了之后,纪南泠当着岳观妍的面把自己手机中的那份删掉了。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苏爷爷再见,表姐再见。”岳观妍觉得那妖应该就是真的跑了,但看录音已经到手,便无意再说什幺。
“嗯,一路小心。”纪南泠挥挥手。
“好好休息。”刚才没说多少话的苏爷爷也拄着拐杖起身离开了,只留纪南泠一个人在房间里。
“系统!”她在脑海中呼唤着。
“泠儿有什幺事吗?”系统回答得非常快,但是泠儿这个称呼真是……
“玦月现在在哪里?”
“不用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泠儿只要好好养伤就可以了哦!”
虽然答非所问,但既然系统的意思是她不用去找玦月,那她就暂且先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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