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陈昭廷,这人绝不会按常理出牌。
俊英知道自己对不起陈师长那日他回来公寓,抱着自己道歉的时候,俊英晓得自己终究还是动了心。
这个自负神经的男人,对着她一退再退,他向来不会说什么好听浪漫的情话,比起说情话,要他服软,比登天还难。
然而他对她服软了,而她必须要辜负他。
俊英对上陈师长的眼,晓得他笑得不正常,心下却是绵密无尽的难受,其实无论他表面上多么张牙舞爪,她看出来了,他无论怎么做,也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现在在恨她。
恨她不知好歹,恨她作践他的心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推着她跟随着大哥的脚步,迎到陈昭廷面前。
黄志雅显然是吃惊万分的,看看宋司令,又看看济南来的陈师长,最后朝俊英询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定的,怎么都没通知我呢?”
宋司令目光冷淡的射向陈昭廷,陈师长同样冷厉的望回来,强烈的电流在二人中间冲击,黄司长便收了询问,欲要将俊英带走。
“就待在这里。”
宋振骐搭住俊英的肩膀,以所有者的姿态占据了主导位置:“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俊英姓宋,她的婚事由我们家自行决定,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扯住俊英的手腕,将人一把扯到自己怀里:“我的好宝贝儿,我们的事,还没同你大哥说么?我们在济南”
黄志雅低喝一声,请他注意措辞,这是公众场合,无论今天有没有商谈出好的结果,这样暴露私情,对俊英的声誉极其不好。
然而陈昭廷毫无顾忌,铁了心要报复宋家,越多人看热闹他越开心。
俊英推搡着陈师长的胸口,极力去掰固在手腕上的铁掌,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躁耳的议论声铺天盖地的漫过来。
宋振骐面目冷森可怖,双颔紧咬,侧脸凹下危险弧度:“你放开她。”
“我为什么要放开她,早就是我的女人,我今天就要把她带回济南!”
陈昭廷死拽着俊英往外走,一管冰冷的手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人群里传来尖叫声。
俊英吓得面无人色,她一面慌乱的踢着陈师长的小腿,一面回首去抓那管手枪:“别大哥,不要你快放手呀!”
她抖抖索索的断断续续的破出几个字:“好好说我们好好说不要动手。”
两个男人同时让她闭嘴,俊英猛的被推开,后面的黄司长即使抱住她。
宋振骐杵着手枪反手敲下去,陈昭廷猛地弯腰,长腿带着横扫千军的力量踢出去,两个雄性攻击力十足的男人你来我往着,从礼堂打到一旁的走道。陈昭廷后脑带着血,沿着脖子流下,彻底染红后颈的军装,他摸了一把热乎乎的液体,斜唇笑的邪气,抬手架住对方的拳头,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的宝贝妹妹多矜贵?还不是陪我上了无数次床?她就是个贱货,你不让我娶,谁还会要她?”
宋振骐的脸崩得可怖,胸口顶住一口沸腾的热血,右腿顶向他的胸口,陈昭廷咳嗽着趔趄退了几步,忽而朝前冲去,一脚踏上窗台,翻身杵出手肘击中对方的下方肋骨。
俊英甩开黄志雅的手冲过去时,两个男人已经从打坏的窗户内跳入了院子,全都挂了彩,衣衫破裂狼狈不堪,陈昭廷正骑在宋司令的腰上,手上举着一块儿带着锋利棱角的石块儿,俊英惊叫一声,两队士兵荷枪实弹的涌了过来,纷纷举止长枪对准了对方。
盛万才和军政总参谋匆匆而至,终结了这场混乱搏斗。
宋振骐才一站起来,便喷出一口浓血,胸口的枪伤并未痊愈,这下糟了重击,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俊英揽住大哥不稳的身形,彷徨无措的将人扶上担架,宋振骐抓着她的手腕,薄唇发白:“跟跟我一起走不许留在这里。”
俊英抹了一把脸,笑着点头,跟着担架一起上了救护车。
白色的门正要合上,俊英回头朝外望去,一群人围着满脸是血的陈昭廷,他侧着头,黑发凌乱的落下打到眼角,目光阴森穿过人群,直直的射过来。
第78章垃圾货色
陈昭廷大喇喇的坐在石墩上,刘士官提着医药箱给他的皮肉外翻的大腿清理,脑后由一位军医处理。
他抽了抽鼻子,冷冷的鼻涕直直往下止都止不住,刘士官见状,心下着急,知道是长官的大烟隐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可能去取烟具。
军政总参谋白先生是位非常体面的军人,几大封建军阀都是他一手降服,这位陈师长的军队正是他招的安,给他挂上的国民政府的星级军衔。
白先生将他劈头盖脸的教育了一顿:“山东没闹够,还跑到南京来闹?自己的部队都不管了?!”
陈昭廷尊敬他,但是尊敬的有限,正是因为他将自己派到渤海,失了十万兵力。
但不管怎么说,白先生权利比他大,地位比他高,他必须笑呵呵的应和:“这不是过来看看嘛,过几天就回去了。”
白先生对他的风流韵事不敢兴趣,只是警告他:“宋家的人,你少招惹,不利于我们内部团结。”
军医说伤口比较深,需要去医院缝针,白先生挥手:“赶紧去吧,流得满地都是血,忒吓人。”
陈昭廷抹了把鼻涕,拉下刘士官的耳朵:“你你”
“我知道,长官!马上准备好!”
陈昭廷狠狠的横了他一眼:“打听一下姓宋的住哪家医院,我也去住!”
陈师长的伤势看起来吓人,血水不晓得流了多少,刚刚包扎完毕,刘士官立即关上房门,从小皮箱里拿出烟具,不消一会儿,白色的病房里充斥着甜香的熏烟。刘士官立在一旁,陪着长官将宋家姐妹辱骂一通,待大烟滋入五脏,陈昭廷激烈的情绪这才稍加缓解,恨意倒是一分不少,只不过压到心底越发沉闷。
次日早晨,许多看了报纸新闻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的来到此处拜访陈昭廷。
菊田社长尤其突出,他送来一位日籍年轻女士,女人穿着白色樱花和服,低眉顺眼的是个柔和美人。
陈昭廷看了又看,甚至还摸了她的手,菊田从怀里抽出一张信封,由随从递交到刘士官的手上:“这是我们一点点心意,希望您能用的上。”
菊田有礼,这样的礼他可一点儿都不想要!
私下接触,那是秘而不宣的,菊田这么公然来拜访,还送予重金美人,要是他收了,岂不是对外界默认自己是亲日分子么!
亲日代表什么?不就代表着他陈昭廷有意向进入伪政府么?
这他妈的!这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么。
陈昭廷让人把他们请走,气闷的下床,站在床边吹凉风。
“长官,有位汪先生想要拜访您。”
待他把人招进来,这才知道此汪非彼汪,仅仅是个做生意的小虾米,以前还主导一条铁路线,如今铁路经营权落黄家手里,已然江河日下没有分量,靠几个小工厂维持体面。
不过这晚,陈昭廷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汪伯明汪少爷可是为他提供了宋家小妹不少密辛。
第二日的娱乐小报上,一整块儿版面专门拿来描述宋家四妹的风流韵事,道她在念书的时候怎么乱搞女学生,还没毕业就出去找情郎,又跑到北方是如何勾引军长高官。回到南京后又是如何勾搭汪家少爷,玩腻了才一手丢弃,转而同黄家二少卿卿我我。
总结起来,就是放荡二字,再多加两个字,就是没有廉耻,谁要是娶她,谁就准备戴绿帽子吧!
俊英给大哥的后背垫上两只白色大枕,正坐在床边,给大哥喂粥。
宋振骐靠在床边,眼皮沉沉的半阖着,晦暗的盯着俊英。
“吃啊大哥,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样身体受不了的。”
宋振骐勉强吃了半碗粥,拖过俊英的手,五指插入的放到腿上:“我困了,陪我躺一会儿吧。”
俊英脱去外套,现下天气热了,里面仅着一件真丝系领的衬衣,下面是百褶衬裙。
她贴到大哥的怀里,手指触摸着大哥的胸口,脑袋在他的颈间磨蹭两下。
宋振骐低首望她,俊英抬起头,男人便吻了下来,蜻蜓点水的开启她的唇瓣,柔情肆意的舔吮着她的牙龈和唇舌。
他紧紧的捁住小妹的腰际,大手从中间钻了进去,俊英及时摁住他的手背:“不要啦等你出院行么?”
宋振骐沉醉的闻着小妹的头发,眼里渐渐放空:“俊英”
算是大哥对不起你,你一辈子跟着我。
为我生儿育女,不要再见别人,我一辈子养着你。
那种垃圾货色,想都不要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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