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的神色,揽着锐儿的肩带他走出了花街。
“苏总师。”锐儿忍不住心中的诧异,问,“你怎么在这?”
“来玩。”苏晟干脆的说了两个字,未等锐儿消化他的答案,又反问,“你又跑这来干什么?”
锐儿满脑子都是“灵师是侍神修行之人怎么能来花街?”突然被苏晟问下意识的跟上回答“找人”,答完后才惊觉失言,十分怕苏晟接着问,不免忐忑的看向苏晟。
苏晟从锐儿脸上瞬息万化的神色中差不多猜到了他的想法,略沉吟一下,问:“你到鱼陶馆是想找七弦君?”锐儿没有回答,但是苏晟却从锐儿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知道自己说中了,又问,“是不是七杀军里的人跟你说,半妖如有隐秘之事都可找七弦君?”
“额……苏总师……”锐儿彻底无语,“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坊间传言我也听过。”苏晟拍着锐儿的肩,实心实意的说,“不过我劝你,能不找还是别找。”
“为什么?”锐儿不解,本来就怀疑七杀军的几个校尉是在耍自己,此时听苏晟说更加怀疑,忙问,“这里面是不是有圈套?”
“圈套倒是没有,只不过七弦君从不白干活,我怕他的价码你承受不起。”
“这个……”锐儿斟酌了一下对苏晟暗示道,“半妖常随不能擅自行动,所以……我不缺钱。”
“可是,七弦君贵就贵在……”苏晟叹了口气,“他从不收钱。”
锐儿懂了。世上的事,能花钱办的事反而是最简单的,偏偏是那些不花钱的事才最难。这七弦君既然不收钱,那就意味着要以事换事,以消息换消息,滚来滚去,的确会出现锐儿不能承受的价码。更何况周俍交代锐儿不能打草惊蛇,若是这样的交易锐儿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想及此,锐儿也叹了声气,不免觉得十分泄气,没想到,这刚有的头绪怕是又断了。
“虽然不知道你要找七弦君问什么。”苏晟见锐儿泄气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但往往人们探寻一件事的真相总是会抓大放小,喜欢揪住最诡异的地方,而看不到最平常的。你不妨从细微入手,找找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说不准就能有收获。”
锐儿听着苏晟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忙向着苏晟躬身一礼:“谢苏总师教诲。”
“这里又不是千落庄,无需如此。”苏晟扶起锐儿,笑着说,“若无他事,我要回界灵殿了。”
“送苏总师。”锐儿坚持把礼行满,“锐儿也要回去复命了。”
二人在街口分手,谁也没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从远处驶来。
“咦?”暮色坐在马车边上,看着远处的花街口,不确定的说,“我好像看见锐儿了。”
“什么?慎王府的人来逛花街?”周偈在车内听到暮色说,冷哼一声,鄙夷道,“真是好家教。”
“王府之人不能来逛花街吗?”暮色不解的问,“我记得《周幽律》上没写啊。”
“不能!”周偈怒道,“本王不管《周幽律》写没写,反正恂王府的人都不能去!”
“那……”暮色更加不解,“殿下又是来做什么的?”
“啊,真是气人的好手啊!一不留神就能让他噎死!”周偈在心里将暮色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却义正言辞的说,“本王是来办正事的!”说完还瞪了暮色一眼,“一会儿给本王机灵点,懂吗?”
“懂!”暮色狠点着头,却又不确定的问,“殿下,崔女官的话可信吗?”
“我阿母不会骗我的。”周偈笃定道,“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千百种手段可以无声无息的抹杀一个人,想活下来的也得有千百种手段应对。所以,这种事问在宫里走了一辈子薄冰的阿母,绝对不会有错。”
暮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车外一家家的妓馆,突然问:“殿下,是这家吧?”
周偈抬眼瞟了一眼“鱼陶馆”三个字,说:“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9章 29. 以物换计
周偈下了车,看着鱼陶馆的风格和门口童子心里突然生出无措,脑子里一瞬间在“让小傻子进去这种地方和不认识的野男人聊天喝茶真是亏大了”和“不然把他留在门口吧可这里是花街会不会被其他野女人勾搭”间摇摆了好几次,直到听到暮色叫自己才回过神。
“主人。”暮色换了称呼,“我们进去吧?”
门口引路的童子见了周偈的穿着气度,心下明白这是位贵人,忙躬身施礼,引向门内道:“贵人这边请。”
周偈轻咳一声,稳了稳心神,跟着童子走进了鱼陶馆。
这一次,童子一进门就唤来了阿文,阿文长躬到底,斯斯文文的开口:“贵人可是第一次来?那让阿文先带贵人四处转转可好?”
周偈没有搭腔,暮色从周偈身后转出来,对着阿文说:“不必了,我家主人甚喜琴艺,听闻此处有一位七弦君,弦歌绝顶,都城内无人可及,故而特来拜会。”
“贵人谬赞了。”阿文的笑容十分得体,“七弦君确是喜爱弦歌一技,但说绝顶,实在是愧不可当。”
“七弦君过谦了。”暮色的笑容也很适宜,“我家主人慕名而来,就是想和七弦君交流一二,不知可否请七弦君一见,一睹风采?”
“多谢贵人抬爱。”阿文为难的说,“只是,七弦君今日不在馆内。”
“无妨。”暮色依旧好脾气的说,“我们就在馆内等他,还请阿文君安排一处雅室让我家主人抚琴自娱。”
阿文听闻抬眼打量了暮色一番,又看了看周偈,没再多言,引着周偈上了二楼的雅室“鹿鸣”。
“主人。”暮色等着阿文出去,凑到周偈耳边,压低声音说,“看来崔女官说的没错,这个七弦君真是不轻易见客。”
“我就说我阿母不会骗我。”周偈用下巴指指案上的琴,示意暮色,“去吧。”
“嗯。”暮色坐在案前,将崔女官说的琴曲又想了一遍,才手抚琴弦,弹了起来。
“我的天啊……”周偈只听了一小段就开始后悔了,“真难听啊!”
“额……”暮色停了手,不好意思的对周偈说,“主人将就一下吧,都怪我当年没好好用功。”见周偈没有答话,暮色不确定的又问,“还继续吗?”
“继续!”周偈无语的看着暮色,又忍了。
“还是别继续了。”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随后门开,一人一边走进屋一边说,“让别的客人听了,难为情的可是我鱼陶馆。”
来人是个甚为美貌的男子,看年纪只及弱冠,身量单薄,着月色纱衣,走起路来自有一股飘然之态,再加上肤白眉淡,口小唇薄,更显得整个人柔弱似女子。
“听说这位贵人要找我?”
“阁下就是七弦君?”暮色站起身走到周偈身前,代周偈见礼,“有礼了。”
“不用这么多的赘礼。”七弦君向着暮色挥挥手,飘飘然的走到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随意弹拨几下,正是暮色刚刚弹的那首曲子,“看来贵人是从宫里来的。”
“是。”暮色大方承认,实话实说道,“其他的不便告知七弦君了,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皇宫里面门道多,知道太多了也没好处。”七弦君轻笑着说,“说吧,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暮色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周偈,见周偈点点头,才又对着七弦君说:“我家主人最近瞧着一人甚为碍眼,想问七弦君可有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让此人永远消失?”
“嘁!”七弦君听闻嗤笑一下,鄙夷道,“你们这些显贵,随便让一个人消失不是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为何还要问我办法?”
“这个……”七弦君的话让暮色一时语塞,周偈看着暮色为难的样子刚要搭腔,突然听到暮色诧异的问,“怎么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七弦君好奇的问。
“跟我听到的不一样啊。”暮色一本正经的在诧异,“不是说七弦君说话办事干脆利落,从不多问,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牢骚呢?”周偈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有乐出声,结果又听到暮色更加诚恳的问,“你真的是七弦君吗?”
“当然。”看的出来七弦君也在努力维持得体的笑容,还自嘲的说了一句,“是我话多了,当我没问。”
“嗯。”暮色赞同的点点头,“这次像了。”
周偈实在受不了了,背着手转过身偷笑,还不忘在心里偷偷夸赞暮色:“这浑然天成、信手拈来的气人手段啊,实乃天下一绝。”
“好了。”七弦君轻咳一声恢复正常,问暮色,“你们偏爱什么样的方法?是自己动手还是买凶?是用毒还是意外?”
“有没有……”暮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让寻常病症雪上加霜变成致命病症的办法?”
“那就要在汤药里动手脚喽。”
“那不行。”暮色为难道,“那人身份尊贵,入口的东西都要层层查验,很容易就被发现的。”
七弦君刚要好奇的问“什么人身份这么尊贵”突然想到刚才暮色对自己身份怀疑,忙忍住,装出一脸老成的说:“有一种办法,若在大穴上埋细针可使病症加重。”
“这个也不行。”暮色摇着头说,“无法近身,更何况,我们都不懂穴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麻烦!”七弦君忍不住在心内抱怨着,又使劲想了想,才说,“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什么?”
“在灯油或者燃香中加入催发的药引,再配合入口的寻常汤药,即可加重病症。”七弦君略有为难的说,“不过,这种办法不是很保险,还要看得的是什么病。”
周偈听到七弦君的话,心内的鼓突然就急急的敲了起来,直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有些生疼,忙悄悄的深呼吸几次,稳住面上神色,开口问道:“若是寒症,是否可行?”
自七弦君进到雅室,周偈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突然开口,七弦君知道自己终于引起了周偈的注意,心下略有小得意,面上却依然稳重的说:“寒症可以。”
“如何操作?”周偈急急的问。
七弦君却没有答话,周偈看着他,略有些恼怒,刚要出声再问,却见暮色上前一步,依然是一本正经的问:“怎么不说了?是到了谈价的时候吗?”说完还好似十分懂行般,大方的问,“说吧,要我们付什么酬劳?”
七弦君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总觉得自己明明被这个随从气得不行,却又挑不出毛病,只能自己暗暗忍耐,脸上还得笑着说:“贵人可知道我的规矩?”
“知道,不收钱么。”暮色问,“那你收什么?”
七弦君打量着暮色挂在腰间的双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暮色:“我要这个东西。”
暮色没有丝毫的诧异,伸手就要接过纸,却被周偈抢先一步。
周偈拿过纸,看了一眼,问,“你为何要此物?有何用处?”
“这个是不能问的。”暮色倒是很明白,从周偈手里拿过纸看了看,问七弦君,“几时要?”
“尽快。”七弦君笑着说,“看贵人……”
“等下!”周偈内心还在惊讶着“没想到这个小傻子还能这么江湖?”突然听到暮色和七弦君都已经开始谈交易了,立刻出言打断,“我还没有说话,你这就要答应他了?”
“又不是什么难事。”暮色不在乎的说,又问七弦君,“是不是东西取来了你才会告诉我们具体的办法?”
七弦君笑着点点头,暮色看向周偈,脸上是一个“殿下你看不给他办事他就不会告诉咱们你说怎么办吧”的表情。
周偈无奈,长叹一声,对七弦君说:“好,我答应你,以物换计。”
“君子一言。”七弦君正色道,“驷马难追。”
回府的马车上,暮色十分兴奋,忍不住对周偈说:“殿下,若是知道了方法,是不是就可以证实奕王的确是被人害死的?”
“嗯。”周偈的情绪却十分低落。
“那后面我们要做什么?”暮色想了想说,“之前会不会也有人问过七弦君同样的方法?若是问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害奕王的人是谁了?”
“不能。”周偈的回答很干脆。
“为什么?”暮色不解。
“因为我们付不起酬劳。”周偈突然有了怒气,“只不过问一个方法就要你去做这么为难的事,你还要我去问人?”
“殿下怎么了?”暮色不明白周偈为何突然又生气了,想了想,试着劝道,“殿下不用担心,七弦君并没有为难我,他只不过是让我取一件东西而已。”
“怎么不是为难?”周偈彻底愤怒,“此物是八皇子的私玩之物,他要来有何用?明摆了就是在刁难你!”看着暮色一副实心眼的傻样,周偈的心里,愤怒混杂着别的情绪,话都失了章法,“我长兄的事,为什么要你去做什么?你又算什么人?”
暮色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惹得周偈如此愤怒,看着周偈越抿越紧的唇,暮色只好忍住心里的委屈,伏身请罪:“是暮色逾越了,不该过问奕王的事,请殿下责罚。”
话一出口周偈就后悔了,此时看着暮色伏低请罪的样子,各种情绪此起彼伏,竟找不出合适的表达方法,只能用更加愤怒的情绪掩盖。
“起来!”周偈伸手将暮色拉起来推到一边,“我又没说是你的错!”抬眼对上暮色不知所措的双眸,周偈心内诸多变化的情绪中,心疼终占了上风,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只是……舍不得。”
第30章 30. 心念惟你
中元节宫宴,王公重臣携家眷前往,周偈人虽坐在四象殿里,但脑子里一直想的是暮色,看着八皇子弘王周信身后跟着的是他的长吏而非半妖常随,周偈心内的担忧更甚一步。
“怎么半妖常随没有赴宴?”周偈在心内嘀咕,“莫不是留在王府看家?小傻子要是碰上他该怎么办?早知今日周信不带常随来,就不应该让小傻子去!要不要现在就叫他回来?”
“七哥?”周信见周偈一直阴着脸盯着他看,心内有些不安,低声问道,“有何事吗?”
“啊?”周偈回过神,纳闷的问,“干什么?”
“七哥你……”周信比周偈还要纳闷,却又不知如何询问,只好试探的问,“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周偈脸色阴沉,语气十分不耐烦,答完又扭转到一边,不再理会周信。搞得周信更加不安,还略有些恼火。
周俍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凑近周偈,轻声问道:“七弟你怎么了?信儿惹到你了吗?”
“没有。”周偈的语音依然很不耐烦,“三哥何有此问?”
“我看你一直在瞪着他。”
“并没有。”周偈的脸上写满“生人勿近”,话都带着利刺,“三哥你看错了。”
“这臭脾气真是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周俍无端被周偈噎到,只能自己在心内腹诽几句。余光飘到武兴帝正在看这边,忙装着十分熟络的没话找话说,“不知今日的宫宴可还合七弟的口味?”
“凑合吧。”
“凑合就很难得了。”周俍笑着说,“我记得七弟好像很喜欢吃荷叶酥,要不要命人呈上一盘?”
提起荷叶酥,周偈不由自主的想到暮色,心里更加烦闷,语气更加不耐烦:“不要,喜欢吃的人并没有来。”
怀平公一直在旁注意周偈,听到周偈如此说,终于抓到话茬,接上问道:“不知恂王府上何人喜欢荷叶酥?”
“这与怀平公有何相干?”周偈并未因为怀平公是自己的岳丈而另眼相待,反而看着他想起王妃沈氏管东管西的烦人模样更加厌烦,“怀平公难道要过问本王府中事吗?”
怀平公也是早闻周偈性格乖张,又想起女儿提起在王府的日子就一副恹恹神色,今日见周偈如此,不免火起,当下冷哼一声,话里有话的说:“本公并不记得小女爱吃荷叶酥,那想必是恂王府内添了新人。”
“关你何事啊?真是一脉相承的多管闲事啊!”周偈心内更加火起,先将怀平公骂了一遍,又带上沈氏骂了第二遍,才冷冰冰的开口,话却还是刚才那句:“这又与怀平公有何相干?”
怀平公脸色登时变得不善,周俍看到,忙出来打着圆场,笑劝道:“怀平公爱女心切,可怜父母心,不过这次却是多虑了。众所周知,恂王府内除王妃一人外,并无侍妾家人子,爱妻之专可谓少有啊。”
“爱妻之专?”周信在一旁听着几个人的对话,突然开口拆台,“果真如此吗?”
比起周偈的乖张,周俍心内更加厌烦周信的见缝插针和见风使舵,刚要喝止他,却听到怀平公搭了腔。
“不然呢?”怀平公满脸都是兴师问罪的神色,“弘王以为如何?”
“本王可是听说……”周信却是满脸写着“我要搞事情”,阴笑着说,“七哥是不近女色的。”
“胡说!”周俍出言喝止了周信,怒道,“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流言信儿怎可轻信?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慎王此言差矣。”怀平公也是一副搞事情不嫌大的决心,继承了周信拆台的语风,附议道,“本公也有如此耳闻。”
“本王却从未听说过。”周俍不甘示弱的反驳。
“是不是真的问问七哥不就好了。”周信八卦起来毫无顾忌,连周偈要吃人的表情都当做没看到,就那么大刺刺的直接问,“七哥,你是不是不近女色?”
“呵呵!”周偈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信儿好奇么。”周信堆起一脸无邪的笑,“好七哥就告诉信儿吧。”
“小崽子学坏了啊,都会主动挖坑了?!”周偈在心内轻笑,面上却换成了玩世不恭,“你猜呢?”
“我猜是。”周信意味深长的说,“不然七哥成婚都一年多了,为何还不见传喜讯?”
“没有喜讯就是不近女色?”周偈挑逗着,“那你可猜错了。”
“那又是何因?”周信是抓住这个话茬不放了,语气里都带着挑衅。
周偈却丝毫不惧,话说得一点避讳也没有,就这么一本正经的坦白道:“本王是不举。”
“偈儿!”周俍忍无可忍,出言喝止,“如此场合,休要胡言!”说完又转向周信,斥道,“信儿也不要无端生事!”
“嘁!”周信被周俍呵斥,不服气的瞥了周俍一眼,冷哼一身扭转身,不再理会二人。
这一次,却轮到周偈没事找事了,指着对面周信的侧身,压低声音和旁座的周俍说道:“呦,这小崽子人长大了越发狂傲,连三哥都不放在眼里了。”说着还摇摇头,微不可见的鄙夷道,“三哥你这气度可不行啊,让小崽子压的一点兄长面子都没有了。”
周偈八成是被暮色传染了气人的特质,戳人痛楚一戳一个准,端的是噎死人不偿命。周俍的涵养和忍耐力再好,也敌不过周偈恰好戳在最疼的地方,当下不再顾忌面上的端正,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论气度本王可比不了七弟,七弟既是嫡子,当年降生的时候还有瑞兆相随,这天生的气度教本王如何能比?”如同弱兽面对恐惧的歇斯底里般,最不想让人窥探的内心一旦被揭开,就会用疯狂反击来宣泄掩饰,周俍最后的理智底线已经岌岌可危了,“论起做兄长更是没法和长兄比,父皇曾亲口称赞长兄当为众皇子表率,本王如何能及?”
“那是当然!”周佶是周偈最引以为傲的兄长,无论什么时候提及,自豪感都是油然而生,“长兄文武兼修,样样都好,我们要好好学长兄的样子,可不能让小崽子们压过去,三哥你说是吧?”
“是。”周俍附和着,可语气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七弟说的极是。”
“殿下觉得热吗?”百奈跪坐在周俍身后,敏锐察觉到周俍情绪的失控,轻轻出言警示,谁知却换来周俍怨恨的目光,好似当场就想把百奈凌迟一般,百奈却毫无惧色的迎上了周俍的目光。
“不热。”周俍在百奈深潭般的眼眸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还有对自己的鄙夷,不由得在心内将恨意又筑高了几分。
同样将恨意筑高几分的是在后殿的恂王妃沈氏。前殿男人们的玩笑话语被大公主的新宠侍童“不小心”传了过来,梁昭仪第一个不怀好意的关心道:“恂王妃,若真是如此,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你和恂王都还年轻,早早延医诊治,是能治好的。”
“谢昭仪关心。”沈氏将恨咬碎咽进肚子里,换成面上的端庄,得体的回道,“俗陋的玩笑话污了昭仪的耳朵,还请昭仪恕罪。”
“怕也不全是玩笑话吧?”梁昭仪用绢扇遮着嘴轻笑着说,“不然何至于恂王妃到如今都没有喜讯?”
“恂王妃不必害羞。” 孙婕妤附和着,“大家都是女人,说一说闺中私话而已。我们都是过来人,也是为你好,若真有难言之隐,和我们说说是无碍的,总能帮你拿个主意。”
“就是呀。”弘王妃也劝道,“你我嫁入皇室,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若无后,那罪过就更大了。”
“呀?!”大公主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奇道,“莫不是恂王疼王妃,才都揽到自己身上?”
“没想到恂王竟如此体贴。”
“恂王妃好福气啊!”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猜测着、关心着,沈氏啼血含泪的陪着笑、应对着,带着满心的怨恨,跟着周偈回了府。她们哪里能知道,那体贴又疼人的恂王啊,从来都未曾正眼看过自己,他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他那半妖常随。看啊,只不过一顿宫宴的功夫没有见,就迫不及待的要找他。
周偈从马车上跳下来,未理会身后的沈氏,急匆匆的跑进府,见到吴长安的第一句就是问:“暮色回来了吗?”
“回来了。”吴长安答,“正在书房等殿下。”
周偈立刻丢下吴长安,跑进书房。暮色正倚在书案边,一只手扣着书案上的一个小盒子,一只手按在刀柄上。
“怎样?”周偈一进屋就急急的问道。
“到手了。”暮色笑着将手拿开,露出手底下的小盒子,略有得意的跟周偈说,“我就说很容易的。”
“我问你怎样。”周偈一眼都没有看盒子,居高临下的盯着暮色的双眸。
“我没事啊。”暮色不解道。
“真的?”周偈靠近慕色,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薄唇不由自主的抿了起来,又往前近了一步,抓起暮色的手腕,冷声说道,“没受伤?”暮色下意识的躲闪,却扯得眉头猛皱一下。周偈立刻确认,强忍着怒意问道,“伤在哪里了?”
“后背。”暮色听出周偈语气不善,只得老老实实的答,“没想到弘王半妖常随竟没有去赴宴,有些大意了。不过殿下放心,暮色没有暴露身份。”看着周偈仍是满脸的怒意,暮色挤出一个笑脸,试探着说,“殿下不用担心,这点儿伤不算什么,明天就好了,下次暮色会小心的。”
“没有下次了!”周偈的愤怒不受控制般溢出,随后又突然消散,慢慢松开暮色的手,丢下一句“没有了”转身走出了书房,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暮色。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暮色:听说殿下得了不举之症?
周偈:没有。
暮色:殿下不要嘴硬,若真得了要早些诊治才好啊。
周偈:(怒)本王没有!
暮色:殿下……
周偈:闭嘴!都说了没有!你再啰嗦,本王现在就拿你检验!
暮色:……殿下我错了。
第31章 31. 谁磨不羁
“锐儿。”惜缘透过马车车窗,悄悄对车旁正在骑马跟随的锐儿说,“我也想骑马。”
“嗯?”锐儿看着惜缘心内雀跃面上却强装淡然的神色,忍不住想逗她,故作不知的问,“翁主想做什么?”
“骑马。”惜缘一脸的期待,看向锐儿的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锐儿心里一软,没再说什么,纵马悄悄移到车门边。惜缘见到,知道锐儿这是答应了,也忙蹭到车门边,向着锐儿伸出了手。锐儿握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将惜缘整个人提上马,稳稳的坐进自己怀里。自始至终,马车也未曾停下过。
“本是来赴弘王妃的登高会,翁主却这样顽劣,回去要是让慎王知道了。”锐儿委屈的说,“挨罚的又是我。”
“我不会和父王说的。”惜缘拍着胸脯保证,“就是父王责罚,我也会替你受罚的。”
“真的?”
“真的!”惜缘一脸的严肃。
“有翁主这句话就够了。”锐儿在惜缘头顶柔声说道,“锐儿可舍不得让翁主受罚。”
“我就知道锐儿最好了!”惜缘转过头向着锐儿露出一个无邪的笑脸。
锐儿也回以温柔一笑,低声问:“翁主现在骑上马了,接下来想怎样啊?”
“当然是快快跑啊!”惜缘抓住缰绳,做好一个冲刺的准备,笑着说,“一路飞奔!”
锐儿被她的样子逗笑,一边答应着“好”一边扬起马鞭策马而去。身后的马车里,柳芽笑着大叫:“翁主等等柳芽啊!”
金秋时节,满目赤金,顺着官道行来,两侧渐高的山坡上红枫银杏团簇层叠,更有落叶几多,层铺山路,马蹄疾驰而过,卷起一路的枯蝶翻飞。
“锐儿你看!”惜缘指着远处一大片的层林尽染,问,“那是什么地方?”
“是界灵殿。”根本无需确认,只凭身体里不可磨灭的羁绊痕迹锐儿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神见之森吗?”惜缘好奇的问。
“是。”锐儿拉住马停在山路上,远远望着神见之森繁茂却有致的密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莫名有些疼。
“好漂亮啊。”惜缘由衷的赞道,问锐儿,“可以去吗?”
“不可以。”锐儿的拒绝没有任何犹豫,“皇室之人无旨不得随意进入界灵殿。”
“哦。”惜缘虽没再坚持,但是脸上却写满了失望。
“界灵殿是周幽朝最神圣的禁地。”锐儿微微收紧拢着惜缘的手臂,轻声说道,“翁主千万不可逾越,记住了吗?”
“记住了。”惜缘听话的点点头,又问,“锐儿以前就是住在界灵殿的?”
“是,我就住在神见之森里面的千落庄。”锐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所有的半妖未转生前都住在那。”
“那你们可以到神见之森去吗?”
“可以。”
“神见之森里面都有什么?”惜缘好奇的问,“好不好玩吗?”
“说不上来好不好玩,住得久了也就没意思了。”锐儿斟酌一下,对惜缘说,“神见之森里阵法密布,还有守阵的凶禽猛兽,擅闯是很危险的。”
“这么厉害啊!”惜缘惊讶道,“那,有没有不是那么危险的?比如说小鸟、兔子、猫啦?”
“有啊。”锐儿忍不住被她逗笑,“不过神见之森里的活物和别处不同,都是有灵性的。”
“那是什么样的?”
“比如说雀鹰,神见之森的雀鹰能传灵犀。”
“传灵犀是什么?”
“就是……”锐儿想了想说,“两个会灵术的人可以用雀鹰传话。”
“就是我把想对你说的话告诉雀鹰,雀鹰就能告诉你?”
“是。”
“好神奇!”惜缘满脸的艳羡,“好想有一只啊。”
无端风起,撩拨起惜缘散落下来的发丝,轻轻拂过眉梢嘴角的浅笑,锐儿的心毫无征兆的就疼了起来。周遭的秋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见之森的桃红柳绿,鸟语莺啼。一个谦谦少年抬手给了锐儿一拳,笑嗔道:“你是本王的一等常随,一同在界灵殿行过束发之礼,怎么张嘴闭嘴老把自己往禽兽里归类,难不成本王也是禽兽?下次再敢如此说,本王就剪了你的舌头。”
锐儿望着那并不存在的少年,心不知是在滴泪还是在滴血,不由自主的拢紧了怀里的惜缘。
“锐儿?”惜缘发现了锐儿脸上哀苦的神色,轻轻抚着锐儿的脸,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锐儿换上温柔浅笑,“想起了奕王。”
“父王?”任何关于周佶的只言片语,惜缘都觉得格外亲近,“想起了什么?”
“当年殿下在神见之森第一次见到雀鹰后……”提起周佶,锐儿的语气就柔得一塌糊涂,“非要让我给他养一只。”
“真的?”惜缘满脸惊奇,“那你养了吗?”
“养了。”
“然后呢?”惜缘迫不及待的问,“现在还在不在?”
“不在了。”锐儿的语气一下子就低落下去,“死掉了。”
“哎……”惜缘也跟着情绪低落,还夹杂着失望,惆怅了一会儿,才又问,“那父王当年养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