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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闻着香内息更为活络。”暮色想了想又补充道,“《三重关》是修习灵术的内经心法。”
“寻常医者不知的药方,难买的名贵药材,修习灵术时有助内息的活络。”周偈越说心越沉,“常人不会灵术,若是强行活络内息,是不是什么病症都扛不住了?”无人答话,周偈继续说,“害死长兄的人到底是问了七弦君才知道的方法,还是原本自己就知道?”依然无人答话,周偈说出了最后一个惊悚的事实,“七弦君知道这个方子,那这个七弦君又是什么人?”
周偈将千头万绪重新梳理,找出最容易抓住的头绪,一边走到书案旁,一边对暮色说:“把吴长安叫来。”
暮色应声出去了,等到带着吴长安进来,周偈恰好刚刚写完信。
“殿下有何吩咐?”吴长安躬身问道。
“将此信交给舅父。”周偈将信封好交给吴长安,“你务必派妥帖的人送到。”
“殿下是说……”吴长安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阳明”。
周偈点点头,吴长安再没有异议,接过信走出了房间。
“暮色。”周偈又吩咐道,“你明日随本王去会一会李平。”
这边的周偈还在想着如何抽丝剥茧的还原真相,那边的锐儿已经从七弦君的嘴里知道了全部。花街上的嬉笑丝乐锐儿都听不到了,他的世界里只有漫天大雪和凛冽朔风。寒风裹挟着暴雪撞在锐儿身上,锐儿却丝毫不知,他就这样在呼啸的风雪中踽踽而行,仿佛要走到另一个世界,再去唤一声“殿下”。
“当年有人来找过我。”七弦君的话在锐儿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来人拿了奕王写过的军报奏折,命仿写高手伪造了与杨煊的通信,不过雀鹰从何而来我却不知。”
“不是苏晟给的,也不是你的那只,这个我可以保证。你的那只早就被苏晟拦截处理掉了,那是杨煊为了保奕王才命苏晟做的,理由你知道的。”
“来人是如何得知奕王曾与神见之森确有通信?这个我的确不知。既然已有伪信和雀鹰,那奕王是否真的与界灵殿有过私信反而不重要了。”
“如何设局我倒觉得你不用过分纠结,我只告诉你,奕王最后的死因不是病逝,而是毒害。”
“炭火中被添入了大量引起内息活络的药,吸入后可加重寒症和温补发散之药的相反作用,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如此。”
“你问我谁做的?不是我不说,是我也不知道。七弦君按劳取酬,不问来者何人,也不问国政,不涉党争,这是我们的规矩。”
“若非要一些细微线索倒是可以告诉你。”
“来人说了,挡在前面的若不清除,后面的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炭火中加入的药可不是我提供的,我只是说了个方子,那里面的药材可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还有……” 七弦君凑近锐儿,低声说道,“其实那个方子就是安息香。”
能拿到安息香和雀鹰,付得起七弦君的酬劳,又视周佶为眼中钉的,这几项若都符合,周幽朝恐怕找不出来第二家。
锐儿站在街角,远远望着府门前纸灯上的“梁”字,心里想的却是那句“挡在前面的若不清除,后面的就没有出头之日。”
“为什么?”锐儿轻声问着自己,“只因为殿下这个人太优秀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世间的道理都没有了吗?殿下究竟挡了谁的路?”
锐儿的心里实在不愿意承认这个人就是周俍,虽然周俍样样比不过周佶,但他也是恪守本分的皇子,侍上待下守节持礼。虽无过分亲和之时,但也从未有过苛刻暴虐之举。这样的人,若是知道长兄因自己而死,会有何反应?锐儿在漫天风雪中矗立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周俍问个清楚。
第35章 35. 百炼成钢
室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室内却温暖如春、兰香四溢。百奈拥着柔软的锦被安睡于帐内,周俍躺在她身侧,正支着下巴看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夜的百奈终于有了鲜活的迹象,再不是那随意摆布毫无自主的冰冷玩偶。周俍看着百奈竟然如此甜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百奈的脸颊,谁知百奈却悠悠醒转,睁开深潭般的双眸望向周俍,轻声问道:“殿下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周俍提起百奈的一缕长发,用发梢扫着自己的下巴说,“就想看着你。”
“殿下要是不睡。”百奈并没有回应周俍的挑逗,语气平静的说,“那就见一下锐儿吧。”周俍露出一个不解的神色,百奈坐起身,指着窗外说,“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我猜可能是真有事要找殿下。”
周俍听闻,唤来自己的侍人,穿好衣服走到外间。看着锐儿一言不发抖落身上的积雪走进来,又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周俍心里有十二分的纳闷,问:“大半夜的找本王有何事?”
“是关于一些旧案,锐儿已经查探清楚。”锐儿说着看向周俍身侧。
周俍明白,挥挥手屏退侍人,才对锐儿说:“有何结果?”
“当年奕王谋逆的确是被冤枉,有人请江湖高手仿写了奕王与杨煊的通信,又配以雀鹰。”锐儿观察着周俍的神色,继续说,“另外,还有一件事也被确认。”锐儿本以为自己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话到嘴边心里还是狠狠的疼了一下,“奕王在诏狱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害。”
“什么?”周俍真真切切的被惊到了,随后又问,“何人所为?”
“还无确凿证据。”锐儿紧盯着周俍的每一个细微神色变化,“但几个线索互相印证,基本可以确认。”
“谁?”
锐儿简单的说了一个字:“梁。”
“果然如此。”周俍却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感叹,“本以为他们最多是玩弄权谋、借刀杀人,没想到竟敢如此□□裸的谋害皇子。”
“我也没有想到。”锐儿的声音冷过室外的大雪纷飞,“原来一个人太优秀也会成为罪过。”
周俍注意到了锐儿语气中的不善,问:“你这话何意?”
“慎王,我今晚听到一句话。”锐儿开口,依然冰冷,“挡在前面的若不清除,后面的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什么意思?”周俍的脸上有了愤怒的神色,“你还在怀疑是本王的授意?”
“不怀疑,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锐儿直视着周俍的眼睛,问,“一个人虽不是你亲手杀的,却是因你而死,那这仇到底该不该记在你身上?”
“放肆!”周俍彻底愤怒,“你竟敢如此和本王说话!”
“一边是亲兄,一边是外戚。” 锐儿却丝毫不惧,铁了心的要问清楚,“慎王会如何选择?”
“你再胡说,休怪本王翻脸!”
“慎王不打算回答我吗?”锐儿不依不饶。
“回答你什么?”周俍瞪着锐儿,“不是本王做的事,本王为什么要回答?”
“慎王真的从未嫉妒过奕王吗?”
好一把睚眦利剑锐不可挡啊,竟比室外的漫天风雪还刮骨三分,周俍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利刃刺了个体无完肤。
“一个嫡长子横在眼前还不够,后面还有个伴瑞兆而生的小嫡子,你被夹在中间,你父皇还能看到你吗?”
“你长兄十六岁就能领军出征、退敌守边,你将十五,竟然还在矫情一个半妖之选?真是相差甚远!”
“取个封号竟然是‘慎’?!你父皇让你慎什么?慎你的庶子身份莫要逾越吗?”
“佶儿此番出征,军功硕硕,当为众皇子表率,吾心甚慰。”
“七皇子十二岁就获封开府了,果然和他长兄一样,都是少年英才。”
“八弟越发狂傲了,连三哥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三哥你这气度可不行啊,让小崽子压的一点兄长面子都没有了。”
“长兄文武兼修,样样都好。”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刺藤突然就被锐儿这柄利剑翻了出来,疼得周俍忍不住在微微发抖,心底的理智底线更是岌岌可危的在哀嚎。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一出生就要被拿来比较?似乎他的存在从来就只是为了衬托别人。不如长兄优秀又如何?不是嫡子身份又如何?为什么永远都有人比他自己还要在意这些?啊,真是烦死了,这些人太烦了。到底做成什么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可以,才会停止比较?是要那些比自己强的都去死吗?如果这世间就剩自己一人,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被人拿来比较了?
那,就这样好了。
理智回来,刺藤退下,漫天风雪消失不见,勇士已刀枪不入。
“锐儿。”周俍竟笑着柔声说道,“我的确嫉妒过长兄,但我嫉妒的不是他的出身,也不是父皇对他的偏爱,更不是他的优秀。我嫉妒的是,他总是能被人真心喜爱,总有人可以不计回报的为他着想。而我,却要一直被人估价。”周俍走到锐儿面前,抬起眼看着那高大英俊的异族半妖,说,“不过现在我不嫉妒了,因为我发现,那些都没有意义,就算被估价又怎样,我值得起这个价格就好了。该有的东西我都有,他们再如何计较,也还是离不开我。就像你,还不是要依附我而存在于这个世上。在这个皇权国度里,若我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仪,任何的人生死也都在我一念之间,区区一个长兄,又算得了什么呢?”周俍鄙夷道,“而你这个永远被皇权束缚的半妖,根本连责问我的资格都没有。”周俍看着锐儿握紧佩剑的手,嗤笑一声,轻轻吐出一句命令,“此事到此为止,管好你的嘴巴,亦不可擅自而为!”
皇权言灵,悄悄伸出他的魔爪,扼住了锐儿的脖颈。
大雪夜,有的人百炼成钢,有的人饮恨吞辱,还有的人,却在排兵布阵。
“李平可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周偈在书房内一边踱着步一边说,“得想个办法逼他开口。”
“李平是半妖吗?”暮色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他是侍人。”周偈不解,“你为何有此一问?”
“殿下叫他老狐狸,我以为他是半妖了。”暮色指指自己,说,“苏总师就天天管我们叫小狐狸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怎么就拐到那去了?”周偈腹诽完了才无语的说,“你不是小狐狸精,你是小傻子精。”
暮色知道自己大概又说错话了,吐了一下舌头,缩到了一边。
“小傻子精。”周偈不抱希望的问暮色,“要是正经问李平估计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你有没有特别的手段?”
“手段?”暮色认真的想了想,问,“殿下是想逼供吗?”
“呦?又开始江湖了。”暮色突然的灵光让周偈十分意外,忙问,“怎样?你能不能行?”
“可以的。”暮色点点头,“吓唬人我还是挺在行的。”
“就你?”周偈看着暮色一团傻气的脸,不确定的指着季彦说,“你去给我吓唬他试试。”
“啊?”暮色为难的说,“这不太好吧?”
“敢不听话了?”周偈威胁道,“三天没饭吃你信不信?”
“信!”暮色立马变乖,话音未落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季彦身前,漂亮的一个小关节扭技拿住季彦的右臂,利落的一翻手又一近身,扭着季彦将他按在墙上。
“怕不怕?”暮色在季彦眼前问。季彦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暮色见到,手上用劲儿,季彦立刻疼得大叫,暮色又问了一遍,“怕不怕?”
“疼!”季彦大叫,“暮色常随你快放开我,我这只手明日还得写字吃饭呢。”
刀光一闪,周偈还未看清暮色是如何抽刀,就见一道寒光而过,锋利的刀刃就贴着季彦的面侧插进墙里,落刀之处竟是季彦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怕不怕?”暮色冷下一张脸,露出全身森然的杀气,一边故意慢慢拔出刀,一边阴恻恻的说,“下一刀,就没这么准了。”
“怕!”季彦咽了一下口水,冷汗都湿了中衣。刚才自己的右手还在试图挣扎,暮色就飞刀入墙,万一差个毫厘,自己的手指可就分家了。当下实话实说道,“真的怕。”
暮色收回杀气,换回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傻脸,放开季彦,收刀入鞘,看向周偈,问:“殿下这样可以吗?”
周偈没有说话,他还沉浸在暮色突然展露的杀气中,却不是惊吓,而是惊艳。神见之森的那个金色身影刚刚惊鸿一现般上了小傻子的身,惹得周偈没来由的笑了起来。
暮色和季彦见到,却是都有些惊惧。
“殿下?”暮色大着胆子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偈轻咳一声恢复正常,吩咐道,“这样就行了,明日我先进宫,你让吴长安做好准备,待有时机,我们就动手。”
第36章 36. 各怀心思
今日的武兴帝甚为欣喜,不光是因为周偈今日竟然没有作妖犯浑,温顺得好似变了个人,就连一向中庸的周俍也如突然开窍般,在几件朝议大事上的见解和决断都十分独到果敢,颇显帝王骨血的与众不同,令武兴帝大为惊艳。看着他们一同离开紫微宫的身影,武兴帝终于感到了周幽大业后继有人的欣慰。
从紫微宫出来后,周俍追上梁司徒,边走边说:“腊月即是父皇五十寿诞,俍儿不知送什么好,还请外公指点一二。”
刚刚在皇帝面前的周俍已经让梁司徒有些意外,现在竟然从未有过的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更是让梁司徒诧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梁司徒行走朝堂这么多年,应变的城府要多少有多少,当下不着痕迹的推了回去:“慎王是陛下的亲子,应比老臣更清楚陛下的喜好啊。”
“可是外公伴君的日子比俍儿的年纪还长,论起对父皇喜好的熟知,怕是连母亲都不如。”周俍的城府比起梁司徒也没差多少,装作不经意的提到,“俍儿听说信儿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也是外公出的主意?”
“哈哈,这都让殿下知道了?”梁司徒立刻明白了周俍的言外之意,携过他的手拉到身前,笑着说,“老臣觉得殿下最应该去问问昭仪。”
周俍任由梁司徒靠近自己,装作十分受用的样子说:“外公所言极是,俍儿这就去问母亲。”说完还向着梁司徒微躬一礼表示谢意,又问,“外公可有梯己的话需要俍儿带给母亲?”
“天冷了。”梁司徒没有拒绝周俍的微礼,“让昭仪注意节气变化,保重身体。”
“多谢外公挂念,俍儿一定带到。”周俍说完朝着芷兰殿而去。
梁司徒却看着周俍远去的身影,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同样从紫微宫出来的周偈却是拐了个弯进了偏殿。果不其然,李平正在偏殿打点武兴帝一会儿要吃的果子茶点。
“哎呦!”李平见到周偈,忙紧走几步迎上来,嘴上说着“见过恂王”腿上就要跪,却被周偈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
“李常侍真是多礼。”周偈扶起李平,撇着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又不是在御前。”
“规矩就是规矩,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李平虽如此说,但心里还是略有些得意的,当下堆起满脸的笑,问,“不知恂王有何吩咐啊?”
“李常侍是宫里的老人,做事地道,哪还需要本王吩咐什么?”周偈装出一副拍马屁的样子,“本王是有别的事求李常侍帮忙。”
“不敢不敢。”李平忙摆着手,“有何事需要李平,恂王尽管吩咐。”
“说来惭愧。”周偈叹了口气,“父皇五十寿诞就要到了,可是本王还没有选好献礼,想来想去,这宫里没人比李常侍更清楚父皇的心思了,所以想私下讨李常侍个主意,你看本王送什么好?”
“恂王这话说的。”李平不愧是老狐狸,一点儿话柄也不留给周偈,“李平可不敢妄揣圣意。”
“怎么又扯到妄揣圣意去了?”周偈皱起了眉头,怒道,“本王就是想让父皇欢心而已。”
李平看着周偈突然而现的怒意,想起周偈平日的乖张,略有些心慌,当下陪着笑脸道:“是李平说错话了,恂王莫恼,李平这就帮恂王想想。”
“好。”周偈的脸变得十分快,立刻又笑着凑近李平,压低声音道,“其实本王已经选了几件,若是李常侍有空,最好是能去帮本王掌掌眼。”周偈说着向李平挑了一下眉,意味深长的说,“只有李常侍亲眼看过说好,本王才放心。”
“这……”对于皇子们的有意亲近,李平向来都不会拒绝,心下计较一番,有了自己的主意,“难得恂王赏识李平,李平就恭敬不如从命。”
“太好了!”周偈情不自禁的按住李平的肩膀,迫不及待的问,“李常侍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本王派人来接你。”
李平算了一下,故意挑了个为难的时间:“今晚亥时后李平散值,可随恂王而去,就是时间太晚了,不知是否耽误恂王歇息。”
“不晚不晚。”周偈大喜道,“那今晚亥时一到,本王就派人等在西角门,可好。”
李平没有异议,躬身一礼道:“那就有劳恂王了。”
“无妨。”周偈说完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又补了一句,“李常侍,本王存着要给父皇惊喜的小心思,十分怕旁人知道本王要送什么,所以今晚之事……”
“李平明白。”这些皇亲重臣的龌龊小心思李平太懂了,未等周偈说完立刻上道的说,“恂王放心好了。”
周偈满意的笑了笑,辞了李平走出偏殿,出宫见到正在等他的暮色,忙说:“妥了,鱼已经上钩,我们照计划进行。”
“是。”暮色简短应道。
是夜,一架轻车从皇宫西角门接上李平,沿着寂静的官道缓缓而行,待到岔路口却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冬夜里。
暮色从车上将五花大绑的李平提下来扔进屋,刚拿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就听李平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嚣张小儿,可知你爷爷是何人?敢绑你爷爷的票,都不想活了吗?”
“额……”暮色有些吃惊,向着站在一旁的周偈露出个“这人怎么这个反应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一会儿可不好吓唬”的神色。
周偈却翻翻白眼,回了一个“没用的样子一会儿不要坏了本王的事”的嫌弃表情,随后示意暮色摘下蒙着李平双眼的布条。
“我警告你,要是敢动你爷爷我一根寒毛就让你全家陪葬!”李平正在不遗余力的大骂突然眼前重现光明,立刻顿住,猛眨着眼快速适应屋里的光线,迫不及待的去看到底是哪个孙子竟敢绑爷爷的票,没成想竟对上周偈冷若冰霜的目光。
“恂王?”李平一瞬间是惊讶大过惊吓,不解的问,“恂王这是做什么?李平得罪过恂王?”
“对呀。”周偈倒是承认得很快。
李平听闻没有立刻答话,仔细思索了一下前因后果,才挑着字眼说:“李平确实不知哪里得罪过恂王,还请恂王明示,若有,李平愿受恂王责罚。”
周偈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平,轻轻吐出四个字:“杀兄之仇。”
瞬息间,李平脸上的细微神色变化许多,但都被李平很好的掩藏在一个“不解”的神色之下。可是周偈却捕捉到了,恨意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喷薄而出,化为一个字:“说!”
“恂王要李平说什么?”李平依然保持着不解的神色,在心内急促想着对策,一边挣扎着伏地叩拜,一边哭喊着,“还请恂王明示啊!”
周偈不敢保证自己要是再和李平对质会不会直接拔剑捅死他,索性转过身不再看他,只示意暮色。
暮色点点头,走上前,捏着李平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问:“武兴二十年,奕王因谋逆之嫌暂押诏狱,你奉旨前去探病,可你走后奕王就病逝了,是何原因?”
“这……”李平的脸上写满无辜,“奕王是病逝,与我何干啊?”
“你没做手脚吗?”
“冤枉啊!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真的没有吗?”
“绝对没有!”李平突然想到什么般急急的说道,“当时一直给奕王诊治的是季彦,奕王病逝后季彦就辞官了,会不会是季彦?”见周偈不理,李平又说,“奕王入口的所有汤药全出自季彦之手,若有疑,他的嫌疑最大。”
“少说别人!”暮色突然冷下脸,直瞪着李平的双眼,声音寒过此时节的天气,“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李平大叫着,“冤枉啊!”
暮色却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打开塞到季彦鼻子下面,问:“可认得这个?”
“不……不认得。”
“这就是当年毒害奕王的罪魁祸首。”暮色说着捏开李平的嘴,将药粉强行倒入李平嘴里,幽幽的说,“你当年就是将这些毒药洒在炭火上,害死了奕王。”
“没!咳咳!没有!”李平狂咳不止,一边努力的将药粉吐出来一边哀求道,“恂王饶命,我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暮色阴笑着抽出刀,蹭着李平的脖子说,“留着下去跟奕王说吧。”说着手起刀落,直接就从李平的脑后砍了下去。李平大惊,本能的躲闪,谁知暮色的刀如有灵性般死咬着不放,仍从李平的脑袋周围落下,却是不偏不倚的削掉李平的半截耳朵。
李平的惨叫声登时而起,暮色却有些遗憾的说:“哎呀,手滑了。”说着掐住李平挣扎乱摆的脖子,将滴着血的刀又贴了过去,笑哄道,“你别动,我刀法很好,一刀毙命不会疼的。你要是再乱动,说不准砍到哪,受罪的可是你自己。”说完慢慢提起刀。
李平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惊恐的盯着暮色手里的刀,突然用头猛撞地,大叫着求饶:“恂王饶命!我说!我说!”
第37章 37. 瞬息万变
李平求生意图明显,以头抢地,哭求着要招供。
“啧!”暮色却十分失望的厌弃一声,嫌弃道,“怎么突然就招供了?我还没玩够呢,没意思。”
李平看着暮色因为没有杀成自己而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仿若身临地狱直面修罗恶鬼,再看向周偈,顿时觉得周偈慈祥和蔼如同佛陀在世,是他活命的唯一稻草,忙不迭的拜伏,颤声说道:“当年有人许我好处,让我借着奉旨去探病的机会,将药粉撒在炭火上。说奕王得了寒症,若是吸入这些药粉,入口的温补调养汤药都会变成夺命的药。还说这药粉无毒无害,与常人无用,不易发觉,事后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竟然真的是他做的手脚。”周偈心内想着“果不其然”,面上直接切入主题,问,“背后主使是谁?许了你什么好处?”
“许我这常侍的位子。”李平犹豫一下,还是为难的说,“背后主使是何人我不能说。”看到周偈冷下脸,暮色立刻提着刀走过来,李平忙叫,“内有隐情,请恂王容我说完!”周偈没有回话,但是暮色却停了步,舔着自己的刀背冲着李平露出一个十分跃跃欲试的表情。李平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当年来人和我交易的时候带了一位会灵术的江湖高人,给我们双方立了血誓,承诺互不出卖,若有朝一日违背血誓,立时就会毙命。”李平说完看向周偈,见周偈没有反应,立刻伏地,信誓旦旦的说,“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不想死,除了招供背后主使之人外,其他的恂王问什么我都言无不尽!”
周偈依然没有理会李平,只看向暮色,暮色凑近周偈,耳语道:“灵术血誓如同血契言灵,的确有如此功效。殿下先问其他的,若其他细节能得知,背后主使之人我们可以推断而得。”
“本王信你。”周偈权衡一番,开口说,“何人主使暂且不议,只问你当日都对奕王说过什么?”
李平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回恂王的话,并未说什么,只是寻常的话。我奉旨探病,为的是向季彦询问奕王的病况,好向陛下复命。季彦却说自己医术不精,这么久都没能让奕王好转,还说要去向陛下请罪。奕王却说不怪季彦,说自己的病都是在北疆三年积伤困苦留下的病根,每年冬天都会犯,等到春天就好了。”
“可是长兄却没能等到春天。”周偈的心内,痛如刀割,“身陷诏狱,还在想着为他人开脱,不忍责怪任何无辜之人。可是,谁又来救护过长兄的无辜?周偈啊周偈,你真没用!”
周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拷问自己,忍受着自己施加于身的凌迟之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还有吗?”
“还有……”李平想了想,说,“我劝慰了奕王几句,让奕王忍耐几日,等陛下气消了,就会放奕王出去。奕王却说陛下这次是真恼了,怕是难消气,我就跟奕王说……啊!”李平突然忆起,说,“我想起来了,我临去之前慎王让我捎了句话。”
“什么话?”周偈立刻问。
李平又仔细回想一遍,才说:“那日我领了旨出宫正要去诏狱,慎王在宫门等我,说他上次去诏狱见牢内阴冷湿寒,怕奕王受不住,让我带件羔裘给奕王。此外,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奕王,还嘱咐我不用多说其他,免得被疑私传案件进展。他说他和奕王有约定,只要将话带到,奕王听完自会懂。”
周偈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紧,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早在失控边缘的理智,等着见识那夺去周佶最后生念的诛心之语。
“慎王说你就向奕王带一句陛下的原话。”李平语气无异,但在周偈听来却字字如刀,直刺入心,“传嫡传长,早晚都是他的,现在就等不及了?是不是嫌弃吾还不早死?”
紫微宫的暴风雪狂啸着将周偈裹挟在内,一刀刀的凌迟着周偈,周偈承受不住,踉跄着倒退几步,暮色见状立刻抢上,扶住周偈,焦急的问:“殿下你怎么了?”
周偈没有回答,死死抓着暮色扶着自己的手,看向李平,一字一顿的问:“背后主使可是周俍?”
“不是。”李平肯定的说,“真的不是。”
“那……”周偈咬着牙问,“可是梁氏?”
李平闭紧了嘴,周偈见状,克制许久的理智全线崩溃,抽出佩剑刺进李平的肩头,吼道:“说!”
李平的惨叫又起,倒地抽搐,眼见周偈拔出佩剑又再刺来,李平的一个“是”字堵在喉间,随时都可能冲出来。正在这时,一道寒光破窗而入,只向着李平心□□来。
暮色反应奇快,双刀祭出,撞开已挨到李平皮肤的飞刀,随后用身体挤开周偈,又一脚踹倒李平,双手持刀,架住了凭空出现的利剑。
周偈这才发现,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何时闯进了屋。
“什么人?!”周偈喝问,但是男子却没有回答,正与暮色缠斗。周偈看着二人上下翻飞刀来剑去的凶险之象,心智却无比清明,伸手将李平拖到屋角,厉声问道,“这人是来灭你口的吧?”
“是。”李平刚刚经历九死一生,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就是……立……立血誓……的人。”
“你确定?!”周偈大惊,“那此人会灵术?”
仿佛为了印证周偈的猜测般,周偈的话音未落,就见来人手中剑一抖竟凭空又多出两柄,分别向着周偈和李平刺来。周偈满脑子都是担心李平被灭口,忙出剑替李平格挡,却忘了还有一柄冲着自己而来。
暮色满眼看到的却是飞剑向着周偈而去,可是暮色并不会分剑之术,再飞刀也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也使出灵术,身形如鬼魅般转瞬闪到血契主人的面前,生受了这一剑。
但是来人飞剑既出,人也没有站着不动,跟着飞剑到了李平身前,补上了被周偈格挡开的那一剑,随后一个撤步,翻窗而去。
周偈眼见着李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是被人灭了口,不免大怒,吼道:“追!”
暮色得令,跟着来人也翻出了窗。
“李平!”周偈拉过李平,见他还有半口气,抓紧时间问,“快告诉本王幕后主使是谁?本王可替你报仇。”
李平的嘴里不住的往外冒血,紧紧抓着周偈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梁”字后彻底断了气。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周偈意外,只是印证了周偈数年的猜测,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心的时候,周偈第一感受不是如释重负,却是怅然若失。
“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又该如何替长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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