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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百奈翻了翻她高深莫测的墨瞳,没好气的说,“人我给你带来了,剩下的话你自己说吧。”
锐儿完全被搞糊涂了,不解的问:“苏总师找我有事吗?”
“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你找我有事。”苏晟笑着说,“你想找七弦君问什么?不妨可以问问我,我不收酬劳。”
今日的苏晟十分反常,锐儿忽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个圈套,忙凝神想了想,答非所问的说:“我之前不叫锐儿。”
“小澈吗?”苏晟明白了锐儿的怀疑,话音未落突然抽剑指向旁边的杜鹃。剑锋带起无数树叶,在锐儿错愕的间隙已经尽数落在锐儿的身侧,竟是未曾触碰锐儿丝毫。
如此精妙的万叶落可是苏晟的看家本领,锐儿当下再没有怀疑,开门见山的说:“我想问七弦君有没有可以摆脱言灵的办法。”
“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百奈先开了口,恨道,“我都说没有你怎么不信?!”
“也不是没有。”苏晟幽幽的开口,又抬手示意百奈莫急,方对着锐儿说,“血契言灵订在中枢魄,因中枢一魄乃为七魄中心,所以言灵才能控制半妖的行动。若想摆脱言灵也很简单,连中枢魄一起不要就可以了。”
锐儿被这个答案惊住了,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问:“中枢魄可以不要吗?”
“当然可以,半妖用妖魂充命魂,只有二魂七魄照样活得好好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估计也不碍事,就是有些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周幽训》上讲命魂借气、力二魄和中枢魄主行,若是失了中枢魄,大概就不会动了吧。”苏晟问向锐儿,“不会动你能不能接受?”
“不能!”锐儿的愤怒显而易见,“说了这么多原来都是在消遣我。”
“没有。”苏晟突然正色道,“只是告诉你,想凭一己之力摆脱言灵是不可能的,我活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办法。”
“原来苏总师也会发善心替半妖着想。”锐儿笑了一下,“我以为只有白羽恒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这你就说错了,我可不是发善心。”苏晟看向锐儿,在他如水的碧眸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苏晟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慢慢变得模糊,最后竟然变出了一个白羽恒,轻轻开口说道,“我是为了自己。”
“你……”锐儿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晟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羽恒凭空取而代之,大惊失色的问,“你到底是谁?”
白羽恒向着锐儿微躬一礼,重新做了自我介绍:“半妖苏晟,妖法一面千颜。”
第47章 47. 花自飘零
阿拿国的夏天太短暂了,才进九月,秋色就已经所剩无几,张牙舞爪的西北风囤聚在山隘北面,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挟风裹雪的冲进来。草原上的牧草对此习以为常,它们在短暂的夏季里抓紧一切时间疯狂的生长,储备足够的力量迎风冒雪。柳芽望着西北天越来越阴的天,多么希望惜缘也能像这草原上的牧草般有足够的韧性。可惜,惜缘不是牧草,她是一株开在帝都温室里的小花苗,她从未见过真正的风雪,当实实在在的严寒袭来,她除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外什么也不会。
“柳芽……”惜缘孱弱的开口,“我还是觉得有些冷,你再帮我拢盆炭火吧。”
“炭火太多会呛人的,翁主的咳嗽刚见好,闻不得太重的烟气。”柳芽轻轻为惜缘掖好被角,哄道,“我给翁主灌个汤婆子吧。”
“嗯。”惜缘乖巧的点点头,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肆虐的暴风雪自天而降,将惜缘深陷其中。惜缘抬头看不到天,低头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不禁又惊又慌,哭着呼唤锐儿,可是锐儿却没有回应她。
“锐儿你在哪?”惜缘一边哭着一边四处乱撞,“你在哪啊?你是不要我了吗?锐儿我怕,别丢下我。”
惜缘跌跌撞撞的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忍受着刮骨般的凛冽寒风,不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周身竟在滴血。
“锐儿!”惜缘惊恐的大声尖叫,“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怕!锐儿,你在哪啊!”
一个人影顶风冒雪的从远处走来,惜缘大喜,一边喊着“锐儿”一边奔过去,不顾一切的扑进来人怀里。
“锐儿你终于来了。”惜缘的话语中有说不尽的委屈,“你为什么才来啊。”
“翁主……”锐儿紧紧抱着惜缘,柔声说道,“锐儿对不起翁主,让翁主受苦了,锐儿这就接翁主回家,好不好?”
“好。”惜缘抹掉眼泪,抬头看向锐儿,却对上了乎耶伊的笑脸。
惜缘的一声惨叫将柳芽吓得半死,扑倒惜缘床前,正看到惜缘圆睁着双眼大口的喘着气,冷汗都浸透了被褥。
“翁主这是怎么了?”柳芽大惊失色,握着惜缘冰冷的手不住的摩挲。
好半天后惜缘的魂魄才归位,几不可闻的开口:“我梦到锐儿了。”说完挣扎着坐起身,唤道,“小澈……”雀鸟听话的飞过来落到惜缘肩头,用自己的喙轻轻啄着惜缘的脸,惜缘回想着梦境里的怀抱,难得的笑了起来。
虽是一场惊梦,却让惜缘出透了汗,竟奇迹般的退了高热,抓紧冬季来临前的最后时刻恢复生机。
“锐儿,昨夜我梦到你了。”惜缘披着貂裘坐在几案上给锐儿写着回信,只有这个时刻,柳芽才能在惜缘的脸上看见鲜活的生气,“梦见你竟然把我丢在暴风雪里,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不过好在,最后你还是来接我了。”惜缘的脸上有难得一见的欢喜,“我在想,若是你不来,我一定再也不理你了,你怕不怕?”惜缘放下笔,仔细吹干了墨迹,想了想,又从几案上的花瓶里挑出一朵暗红色的小花,小心翼翼的叠进信里。惜缘将信囊拴在雀鹰的腿上,拿起装满坚果的食碟,讨好着说,“鹰儿啊鹰儿,这一整年有劳你传信真是辛苦了,惜缘谢谢你。现在你飞了一年了,路也熟了,是不是能稍稍飞得快一点?因为我在信里放了一朵和锐儿头发颜色一样的小花,你要是飞得慢了,小花就会枯了。所以拜托鹰儿飞快一点,我给你吃很多很多的坚果,你飞快一点好不好?”
雀鹰并没有理会惜缘的自言自语,麻利的吞下几颗坚果,抖了抖自己光亮的羽毛,就从开着的窗口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看不清的黑点。
“鹰儿啊。”惜缘兀自冲着夜空喃喃道,“拜托飞快一点。”
“翁主。”柳芽端过来一碗汤药,“该吃药了。”
惜缘接过来,就有一股难闻的清苦味儿直窜进鼻子里,惜缘忍不住干呕了两下,皱着眉毛问:“这是什么药啊?真难闻。”
“活血发散的药,翁主的痰热风寒还没好,还要多出几次汗。”
“这种药我之前也喝过,没有这么难闻啊。”惜缘忍住不断上翻的恶心,“会不会很苦?”
“这里的药材与帝都不同,但都是良药苦口。”柳芽指着窗外,哄道,“翁主喝了药病才能好,才能出去骑马。”
骑马一事让惜缘十分憧憬,当下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紧咬着牙关忍了又忍才没吐出来。
柳芽满意的把碗收走,又想着一会儿到了后半夜药效起作用惜缘一定会出汗,可要提前准备好干净的中衣更换。柳芽心里盘算着,一个没留神,竟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还未看清是谁,就先挨了一脚。
“你没长眼睛啊?!”乎耶伊满脸怒火,一脚踢翻柳芽,怒道,“来人,拖下去,给我打!”
随从得令,无视柳芽高呼的“世子恕罪”,强行将柳芽拖到一边,拿起马鞭就开始没头没脸的抽,柳芽的高呼瞬间变成惨叫。
“别打她!”惜缘奔向柳芽,却被半路的乎耶伊拦腰抱住。
“这个奴隶太笨了。”乎耶伊抱着惜缘柔声哄道,“我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不要!”惜缘看着柳芽不断躲闪哀求的样子,哭着说,“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你求我?”乎耶伊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看着惜缘久病的脸上挂着泪珠,真是好一番弱柳娇柔的姿容,心里的弦被急速拨动,将惜缘抱得更紧,挑逗着说,“你求我宠幸你,我就不打她了。”
“我……”惜缘无措的看着乎耶伊,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柳芽,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我求你……宠……宠幸我。”
“没听见。”乎耶伊饶有兴致的变本加厉,“再大声点。”
柳芽已经躲无可躲,抱着头蜷缩在地,头发和衣服也已经散乱不堪,惜缘看在眼里,狠下心抛掉所有的尊严闭着眼睛大声的喊道:“我求你宠幸我,我求你,宠幸我!”
“好。”乎耶伊向着随从挥挥手示意停了鞭打,眼睛却黏在惜缘的脸上,轻吻一下,低笑着说,“小美人都求我了,怎么能不满足呢?”
乎耶伊从未如此兴奋过,久病初愈的惜缘比往日更加柔弱,不知是因为药物的原因还是因为病没好利索,不一会儿惜缘就大汗淋漓、娇喘不断,到后面更是坚持不住,整个人都瘫在乎耶伊的怀里。
“怎么了小美人?”乎耶伊摩挲着惜缘的后背,问,“还要不要?”
惜缘的意识已经不清,根本分辨不出乎耶伊话里的戏谑,只是徒劳的摇着头,喃喃重复着“不要”。谁知这个姿态更加刺激了乎耶伊,乎耶伊将惜缘翻来覆去的作弄半宿,才满意的离去。
惜缘躺在床上,连动一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正在为她擦洗身体,忙费力的张开双唇,唤道:“柳芽……”
“翁主要什么?”柳芽停了手里的动作,凑到惜缘脸前。
“柳芽……”惜缘看着柳芽脸上的乌青和血痕,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抚着柳芽的脸,心疼的问,“疼不疼?”
“不疼。”柳芽把惜缘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向着她笑了笑,“柳芽的衣服穿得厚,没挨上几下。”可是惜缘还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柳芽见状,轻轻擦着她的泪,哄道,“没事的,翁主,柳芽没事的。”
惜缘抽泣着,突然用力抓紧了柳芽的手,紧皱着眉毛,痛苦的说道:“我疼。”
“翁主怎么了?”柳芽一下子就慌了,紧张的问,“翁主哪里疼?”
惜缘的唇都失了血色,颤抖着说:“肚、肚子疼。”
柳芽闻言大惊,掀开锦被,暗红色的血污正不断从惜缘的□□流出。
“这……这是怎么了?”柳芽无措的大叫着,“来人!快来人啊!”
叫了好几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婢子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了一眼惜缘的样子,顿时大惊:“翁主这是……这是小产了?”
“什么?!”柳芽难以置信,哭着问,“那怎么办?”
“你守着翁主。”老婢子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我去叫医官。”
惜缘躺在床上,急促的喘着气,流失的血已经浸透身下的锦褥,一起流失的还有惜缘的意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疼”。
“翁主!”柳芽大声呼唤着拉回了惜缘的意识,急急的说,“翁主忍一忍,医官马上就来,翁主千万不要睡。”
“嗯。”惜缘微弱的点点头,意识却再一次涣散。
雀鸟似乎也感受到了惜缘正在逐渐流失的意识,飞到惜缘枕边,用自己的喙猛啄惜缘的脸。
“小澈……”惜缘的意识又回来了,竟向着雀鸟笑了一下。
雀鸟用力的啄了一下惜缘,然后飞到了窗前不住的上下翻飞,却始终没有从窗口飞出去,似乎正有看不见的牢笼束缚着它。
“怎么了?你……你想……出去吗?”惜缘的声音时断时续,“好啊,你……去吧……回……回家去吧。”
仿佛得到惜缘的命令无形的牢笼就会消失般,雀鸟突然冲出了窗,快速的飞走。
“真好……”惜缘的意识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飘散,“回家……真……好……”
老婢子终于带着医官从远处跑来,迎面却撞上一只叽叽喳喳的雀鸟。雀鸟一边跟着医官飞一边啄着他的头,似乎在催促他快一点,可是柳芽撕心裂肺的哀嚎却先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乎耶伊: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锐儿:你才知道?
乎耶伊: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锐儿:只是有点儿吗?
乎耶伊:那我该如何补救?
锐儿:等死就行。
第48章 48. 日落不升
苏晟坐在偏殿内,看着被烟气笼罩的周偈,轻声说:“《一重心经》这么无聊的经文,真难为恂王竟然能读进去。”
“还好。”周偈气定神闲的坐在软垫上,饶有兴致的翻着面前的经文,“小时候曾经读过,那时候不是很懂,现在再看却另有一番感触。”
“小时候是因为在神见之森惊魂所以皇帝恩准恂王来界灵殿读经安魂,这一次皇帝又让恂王来读经是因为什么啊?”
“也是安魂啊。”周偈故作神秘的说,“我梦见长兄了,可惨了,留着血泪责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惜缘,竟让她如此年幼就远嫁苦寒之地,受尽折磨。哎呀,真是吓死本王了。”
“恂王受惊了。”苏晟附和着,“那恂王为什么偏偏挑了我来给恂王安魂?”
“马上就要到寒衣节大祭了,御神和御殿都太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那还有御庄呢。”
“本王看见那个死胖子就烦。”周偈冲着苏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苏总师是我的武讲席,怎么还不愿给自家弟子安魂了?”
“恂王说笑了。”苏晟指着周偈身后站着的暮色说,“恂王的武讲席在那呢。”说完还和周偈相视一笑,等着笑过,苏晟正色道,“恂王可是有事找苏晟?”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周偈调侃着将经文合上,开门见山的说,“本王最近有诸多困惑,曾修书询问舅父,舅父却说诸事都可以问苏总师,所以,本王就来了。”
苏晟没有过多的意外,十分自然的问:“那恂王想问什么?”
周偈想了想,先挑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苏总师和舅父有何渊源?竟得舅父如此信任。”
“杨家于我有恩。”苏晟只说了一句,就露出一个不打算深聊的表情。
周偈知趣的没有追问,换了另一个单刀直入的问题:“苏总师可知鱼陶馆的七弦君?”
“知道。”
“他是何人?”
“流落世间的可怜人。”
“啧!”周偈狠狠的厌弃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悦,“苏总师能不能好好聊天,你这样说本王听不懂。”
虽听说过周偈的混不吝,但第一次见识到还是让苏晟有些意外,忙收敛神色道:“七弦君是位江湖奇人,自有势力,苏晟不敢说七弦君清清白白,但敢保证七弦君谨守江湖规矩,从未破例。”
“什么样的江湖规矩?”
“不问国政,不涉党争。”
“不涉党争?”周偈冷哼一声,“可是他出的主意害死了长兄。”
“他又不知道客人要害的人是谁。”苏晟的话透着无情,“若是恂王找七弦君要方法害其他人,那七弦君该不该给?”
“本王要对付别人也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周偈怒道。
“手段本就不是光彩的。”苏晟依旧无情,“哪里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周偈的愤怒就在一触即发的边缘,却瞬间又退了个干净,竟还向着苏晟微躬一礼道:“苏总师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
“不敢。”苏晟还礼,继续说,“七弦君只是在这皇权天下里寻一丝狭缝生存,最多不过搅得乌烟瘴气,只要界灵殿还在,血契还在,就无须过多在意他。”
“那苏总师的意思是,他就是个搅屎棍?”
苏晟还未反应,暮色先忍不住乐出了声,却对上苏晟不悦的目光,忙吐吐舌头,转过了头。
“恂王。”苏晟把话题又拉回来,“七弦君虽守江湖规矩,但其人可算不上正派光明,苏晟劝恂王最好还是不要搭理他。”
“本王明白。”周偈实话实说,“何况,他太黑了,本王可付不起他的酬劳。”
“那最好。”苏晟勉强接了一句话,又问,“恂王还有什么要问苏晟?”
“有。”周偈问了此行最重要的问题,“苏总师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半妖摆脱言灵?”
苏晟的表情终于露出震惊,瞟了一眼傻了吧唧站在一旁的暮色,不解的问周偈:“恂王这是何意?”
“本王想从一个半妖嘴里问点东西,却总是被言灵限制。”周偈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又担心这个半妖因为言灵的关系泄露曾和本王有过接触的事。这些问题,苏总师可有办法应对?”
“摆脱言灵限制的办法没有。”苏晟回答得很干脆,“但后一件事可以解决。”
“如何解决?”
“请恂王恕罪。”苏晟向着周偈微躬请罪,“还请恂王赐发几丝。”
“要本王的头发?”周偈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言,回头示意暮色,暮色走上前将周偈的头发散开,小心翼翼的割下一缕拿给苏晟。
苏晟接过周偈的头发,又从自己佩剑的剑穗上取下一根丝绦,将头发扎成一拢。苏晟轻点着头发低声呢喃,看不见的灵力自苏晟周身溢出,连周偈都感受到了。苏晟用灵力裹着头发呈到周偈面前,说:“还请恂王滴血于此。”
周偈依言抽出佩剑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力一刺,一滴血滴落在头发上,瞬间激发灵力,惹得周围整个环境都跟着震荡几分。不知苏晟是不是受到影响,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皱一下转瞬又松开,收回自己的灵力,将头发呈给周偈。
“只需让半妖佩戴此物,即可隔绝与恂王所有的关联,即使是主人用言灵询问也可避而不答。”
“如此甚好。”周偈将头发拿过来转交给暮色,吩咐道,“你暗中交给他,莫要让其他人发觉。”
“是。”暮色答应着将头发小心翼翼的收好。
“好了,时候不早了。”周偈站起身,向着苏晟说,“本王也该回去了。”
“恭送恂王。”苏晟毕恭毕敬的行礼。
“今日多谢苏总师了。”周偈笑着说,“他日若还有疑,本王还会来请教苏总师的。”
“苏晟定会知无不言。”
送走了周偈,天色已要将黑,界灵殿内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苏晟将界灵殿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确认一切无误后,在偏殿内静坐。许是因为临近寒衣节,万魂躁动,惹得狐妖有些不安分,连带着所有半妖都跟着内息动荡,白日里为周偈行灵术的时候苏晟就觉察出来了,现在忙趁着无人的间隙安稳内息。等到苏晟一个周天运转过来,天已入夜。
狐妖的躁动也影响了锐儿,锐儿只觉得今夜心绪难宁,原本想给惜缘回一封信的,却枯坐一晚一个字都没写。
“我该如何回信呢?”锐儿问蹲在窗边晒月亮的雀鹰,“她说她梦到我把她丢在暴风雪里了,这是在责怪我吗?”雀鹰没有搭理锐儿,仍旧痴迷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锐儿却毫不在意,自说自话,“她说我要是不去接她,她就再也不理我了,还问我怕不怕,我当然怕啊。”锐儿苦笑一声,“恂王虽承诺会接她回家,可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也哪是一两日就能办成的,我又该如何帮恂王呢?”锐儿看着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枷锁,“原来还寄希望于七弦君能知道如何摆脱言灵,现在苏晟告诉我压根没有可能。他在世上活了那么久,还在界灵殿待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办法,我又该怎么办呢?”锐儿用手指戳了戳还在梳毛的雀鹰,“喂,我跟你说话呢!”
雀鹰十分不悦的低啸一声,转身狠啄了锐儿一口,从窗口飞了出去。锐儿感受着雀鹰穿过阵法留下的涟漪,叹了声气,打起精神拿起笔,斟字酌句的开始给惜缘写回信。那深藏的思念,浓厚得连笔墨都无法承载,从锐儿的心底溢出,融入夜色中,引起了起伏不定的波动。锐儿纳闷的停住笔,凝神感受阵法上的诡异,刚刚把信纸翻过来盖住,一个人影就从窗口跃进来。
“你怎么来了?”锐儿看着手忙脚乱的暮色问。
“来给你送东西。哎呀!”暮色一边用手挥打围着他脑袋啄的雀鹰一边向锐儿求救,“快让它走开。”
锐儿打了声唿哨唤回雀鹰,见雀鹰仍怒视着暮色,不解的问:“你怎么惹它了?”
“可能是妨碍它吃夜宵吧。”暮色向着锐儿摊开手,手里正抓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雀鸟,“我刚翻过墙就看见它正抓着这只雀鸟落在树上。”
“这……”锐儿一眼就认出来了,忙走上前捧起雀鸟,急急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雀鸟的精神太差了,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抽搐,根本没法回应锐儿。锐儿肩上的雀鹰见状,停到锐儿的手臂上,用自己的喙轻轻蹭着雀鸟,眼睛里流出了哀伤的神色。
“它们……”暮色奇道,“认识?”
“嗯,这是翁主的雀鸟。”锐儿慢慢弥散自己的灵力,缓缓将雀鸟围拢,雀鸟好一阵抽搐后终于张开了眼睛,小小的墨瞳望着锐儿,如此深情又如此温柔,可流露出来的却是毫无生气的绝望。
鹰啸绝唱,在寂静的秋夜里响起,将一个鲜活的生命带入无边深渊。锐儿的世界里,再不会有太阳升起了。
第49章 49. 王诺千金
周偈早上起来就没见到暮色,问了吴长安也说不知道,周偈心里陈年的醋缸毫无征兆的就打翻了。
“小傻子这是要疯吗?让他送个东西竟然把自己都送过去了,一夜都没回来。真是反了反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周偈一个人站在书房,心里无声的咒骂着,忽见暮色推门进来,醋火顿时变成怒火,吼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夜不归宿!”
“殿下……”暮色却是一脸哭相,失魂落魄的朝着周偈走过来。
“怎么了?”周偈大惊,伸手将暮色拉到自己眼前,上下打量着他问,“出什么事了?”见暮色只是哭着摇头,周偈慌了,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怒道,“是不是锐儿那个小崽子欺负你了?岂有此理,你等着,我这就去慎王府找他算账!”周偈说着就要往外走。
“殿下!”暮色却死死拉着周偈的手,哽咽着说,“翁主……殇了。”
“什么?”周偈伸手摸摸暮色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产生幻觉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真的。”暮色抽泣着说,“锐儿送给翁主的雀鸟飞回来了,带回了消息,翁主她……真的殇了!”
晴空一道惊雷瞬间将周偈炸回到十二岁的那年冬天,周偈的神智不可抑制的从躯壳里脱离,正要带着满腔的愤恨飘去紫微宫,却被如今的周偈硬生生的拉住。周偈狠咬着自己的舌尖,稳住三魂七魄,捉起暮色的手急急的问道:“锐儿呢?他是不是又去做傻事了?你跑回来做什么?怎么不跟着他!真是蠢死了。”
“锐儿他,他没事。”暮色仍旧断断续续的哭泣着,“他就是坐了一夜,一句话也没有的坐了一夜。”
“然后呢?”
“就是坐了一夜,我不敢走,陪着他也坐了一夜,见天亮了,慎王府的人都起来了,我才离开的。”暮色看着周偈,无措的问,“殿下,为什么啊?好好的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啊?”
周偈没有回答,将暮色揽进怀里,抚着他的头给他无声的安慰,也皆由此抚平自己内心突然出现的伤口和混乱的思绪。好一会儿后,见暮色慢慢平静下来,周偈低声开口:“我现在进宫去见父皇,你去慎王府想办法把锐儿悄悄的带来。”周偈捧着暮色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能做到吗?”
暮色使劲的点点头,擦掉脸上的泪,转身出去。周偈仍旧站在屋里,将一会儿见了皇帝要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才往外走,谁知却看到刚刚离开的暮色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锐儿。
周偈看到锐儿心里一阵难过,刚要开口就见锐儿突然跪下,伏身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周偈伸手要去扶锐儿,“起来说话。”
锐儿却坚持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周偈,如水的碧眸中有望不到底的深渊:“恂王,翁主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谁说的?!”周偈的怒意不知从何而来,“本王说过要接她回家,就一定会的!”
“可是恂王,翁主她……”
“闭嘴!”周偈喝止了锐儿,“本王不能容忍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不管怎样,本王都要接她回家。”周偈说完丢下锐儿,坐回到书案后开始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问,“本王给你的雀鹰还在吗?”
“在。”
“暮色昨晚给你的发束你可带着了?”
“带着了。”锐儿从怀里掏出发束,问,“恂王给我这个是要做什么?”
“这个东西能隐藏本王与你的联系,即使慎王用言灵问起,你也可以应对。”周偈没有理会锐儿的惊讶,将写好的信递给锐儿,吩咐道,“杨氏一族的封地就在风州葆汀郡,那是我们离阿拿国最近的自己人,我们要接惜缘回家离不开他们的相助,本王命你将此信秘密传给杨氏一族现任族长杨铄,你可能办妥?”
“能!”锐儿郑重的说,“请恂王放心,锐儿可用性命担保。”
“别张嘴闭嘴就是生啊死的。”周偈嫌弃道,“你的命好好留着,本王还有用处呢!”
“是,锐儿知道了。”
“好了,本王现在要进宫面圣。你且回去,等本王的消息再行事。记住,惜缘的死讯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周偈指着锐儿,不容置疑的说,“你也不要多做无意义的事,懂吗?”
“锐儿明白。”锐儿向着周偈郑重施礼后转身离开。
紫微宫里,武兴帝一边看着奏章一边问跪坐在下的周偈:“你不是惊魂告了朝议的假,怎么今日却进宫了?”
“来请父皇恩准偈儿再去界灵殿读经安魂。”
“还要读经安魂?”
“是,偈儿还是觉得心绪难宁。”
武兴帝听闻抬起眼皮瞟了周偈一眼,见他的面色果然不大好,不禁放下手里的奏章,关切的问:“人说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你到底有何心事不妨跟吾说说。”
“父皇。”周偈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问,“偈儿这几日一直在想,长兄的托梦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哪有什么暗示?”武兴帝冷哼一声,不耐烦的说,“你就是思虑太重放不下,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不是。”周偈断然否定,若有所思的说,“若偈儿只是思虑太重,应该只是梦到长兄而已,为何却把奉川梦得那么恐怖呢?父皇你说是不是长兄冥冥中要告诉我什么?”
“你可真能胡思乱想。”武兴帝有些无语,“那你说说看,他要告诉你什么?”
“北蛮凶残,务必警醒。”周偈大言不惭的说了八个字,果然就惹恼了武兴帝。
“胡说八道!”武兴帝怒道,“北蛮早已经烟消云散了,现如今只有阿拿国,刚刚又和我周幽和亲。你此时的无端猜忌,实在有伤边国的向朝之心。”
“偈儿不是无端猜忌。”周偈争论道。
“就凭你做了个噩梦就说阿拿国有反心吗?”
“不仅如此。”周偈呈上自己的佩剑,说,“长兄当年曾在奉川与北蛮苦战三年,灵剑‘克己’斩敌无数,偈儿日夜佩戴这柄灵剑,难免通灵,会不会是剑灵在提醒我们要小心北蛮的狼子野心?”
武兴帝不信梦学一说,但周幽朝以灵术立国,对天启灵通十分笃信,听周偈如此说,武兴帝心里也有些动摇,但面上还是找茬怼了回去:“这更是胡说八道了,你又不会灵术,即使真有剑灵,你又如何感应得知?周幽朝严禁皇室之人修习灵术,你却敢说自己能通灵,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灵术?跟谁学的?”武兴帝猛拍了一下几案,瞪着周偈说,“你是不是想造反?!”
周偈却丝毫不惧,立起眼睛瞪了回去,怒道:“父皇不要无中生有,胡乱栽赃偈儿!”
“你!”找茬不成反被噎,武兴帝彻底拿周偈这个奇葩的混不吝没办法,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只能赌气的说,“吾看你还是经读的不够,再准你七日假,每日都去界灵殿读经!”
“偈儿不想去了!”周偈却拒绝了。
“你竟然敢抗旨?”
“不敢!”周偈硬着脖子说,“但是偈儿不想去界灵殿受辱。”
“你去界灵殿读个经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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