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儿下意识的搂紧怀里人向后连跃三步退至街边,未待站稳,疾驰而来的马已经绝尘而去。
女子惊魂未定的瘫在锐儿怀里娇喘连连,可是锐儿却顾不上了。待他看清怀里的人不是周璠后立刻推开,再四下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周璠不见了。
第86章 86. 西街惊魂
锐儿环顾四周未见周璠身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稳住神想了一下,随后展开轻功,几步跑进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奉公出鞘,剑灵浅吟,一张看不见的网自锐儿周身溢出,乘着初夏的暖风融进了都城的夜色中。
三两只猫自幽暗的巷底窜过,只留下月色映在猫眼中的幽光。更有一只猫头鹰拍着翅膀悠悠而落,停在了一户人家院中的枣树上。
锐儿还剑入鞘,虽有些诧异,但依然坚定的朝西而去。
长长的西街上是仍旧热闹的夜市,欢快的鼓声依然充斥耳边,再往西,过了怀平公府,渐渐的人就少了。待到走出怀平公府门前的灯火辉煌,再也听不到西街夜市的喧闹时,也就走进了另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锐儿望着奕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竟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仿若自己陪着疲惫不堪的周佶刚刚从北疆回来,迫不及待的要回家。
家?
锐儿停住了将要及门的手,转身离开大门口,轻车熟路的拐进后巷,一纵身跃过了奕王府的高墙。破败的府第中再无一丝昔年盛景的影子,入眼皆是萧条。时过境迁,一切都已湮灭在长久的岁月里,书房里那精心描绘心上人的柔情皇子,奉川畔那挥斥方遒的少年将军,都化为了皇陵里一具被人遗忘的枯骨。这样的一个地方,还有什么能被留下来,还有什么能被拿来做文章?为什么一定要引他到此呢?
锐儿毫无避忌的行走在熟悉的回廊里,心如止水的停在了藏书阁,那依旧挂在廊檐下的银铃在经年风吹雨打的洗礼下已失了所有光泽,却还是能在风过时发出清脆的浅唱。
“不愧是百物私语。”一个黑衣男人不知何时落在锐儿身后,“这么快就找来了。”
锐儿似乎早就察觉到此人的存在,对于来人的突然出现一丝惊诧也没有,仿若没有听到般推开藏书阁摇摇欲坠的门,走了进去。
“自漠西来了这么多异族人,都同你一样赤发碧眸。”黑衣男人追在锐儿身后开口,“你不好奇自己和他们的渊源吗?”
“这帝都内的人还都是乌发墨瞳呢,难道也都有渊源?”锐儿不为所动,“何况我是半妖,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我可以告诉你。” 男人肯定的说,“你从漠西来。”
“我是在千落庄长大。”锐儿更加肯定,“从未去过漠西。”
“你家就在漠西沙堡郡。” 男人拦住锐儿,“你的家人都在那里。”
“我没有家人。”锐儿绕过男人,“我只有主人。”
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锐儿的背影,怒道:“你都忘了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吗?”
“我再说一遍。”锐儿并未停下脚步,“我没有家人。”
“你有!” 男人追上锐儿,急急说道,“你父亲是漠西炑州守军校尉,只因与先彰王的半妖常随是同乡同族而被牵连,问斩抄家。你家一共十七口人,男丁被杀,女眷充妓,你也被人牙子几经买卖受尽磨难,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锐儿神色平静,“自我成为半妖的那天开始,之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我只记得从千落庄开始的日子。”
“好,你不记得也没关系。” 男人仍旧挡住锐儿,“你只要知道,你的家人都是被周皇的暴虐害死的就够了。”
“知道了又怎样?”锐儿蓦然停下脚步,森冷的目光看向男人,连语气都透着说不出的寒意,“难道我要去给他们报仇吗?”
“不光是他们。” 男人的声音中有隐隐的恨意,“当年在沙堡郡的异族人有千余口,都被周皇以各种子虚乌有的理由赶尽杀绝,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小孩子,在这世道里颠沛流离、受尽磨难。这一切,我们不该找周皇算清楚吗?”
“所以呢?”锐儿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佩剑,“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要向周皇讨说法。”男人的眼中满是杀意,“要让周皇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疯子!不可理喻。”锐儿骂了一句,突然发力朝藏书阁楼上奔。男人似乎早料到锐儿会有此举,一个箭步冲上前,单刀出鞘直取锐儿面门,锐儿祭出奉公架住这一刀,怒道,“干什么?不加入你们就要被灭口吗?”
“所有异族人都应该合成一股绳。” 男人压刀和锐儿僵持着,“我们的刀尖要对着我们的仇人。”
“别跟我说这些,我是半妖常随,誓死都要保护主人。”
“主人?”男人冷笑一声,“你都换了几个主人了?”
“换几个都跟你这个疯子没关系。”锐儿突然变招,奉公倏忽而撤,又诡异而出,从斜刺里冒出,将男人的手臂内侧划开一道血口,男人吃疼后撤一步,锐儿趁机一跃而过,跑上了二楼,“公子!”
出乎锐儿的意料,周璠毫发无伤的倚坐在书柜一侧,见到锐儿后没有露出欣喜,反而是惊惧更多一些。
“公子莫怕。”锐儿走上前查看周璠,紧张的问,“有没有受伤?”
周璠摇摇头,轻声说道:“就是没力气。”
“没力气?”锐儿听闻更加紧张,伸手要扶周璠,谁知却被周璠躲开了。锐儿不解的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是被你吓到了。”男人抬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慢慢走上来,“一个要以牙还牙的异族人,随时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男人的话音未落,锐儿就在周璠的眼中看到了更为惊恐的神色。锐儿心里猛然一沉,但面上仍向着周璠敛身一礼,郑重的道:“公子莫信贼人妄言,锐儿奉慎王之命保护公子,有血契言灵在身,不会伤害公子的。”
不知是自己父王的命令还是血契言灵让周璠更安心,总之听完锐儿的话,周璠眼中的惊恐退了下去,艰难的向着锐儿伸出了手。锐儿见状,忙将周璠扶起来,谁知周璠竟然软得站都站不住,整个人都瘫在锐儿怀里。锐儿只得抱起周璠,怒向男人:“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给他吃了点药而已。”眼见锐儿瞪起的眼,男人立刻又说,“别担心,不是毒药,只不过让他没有力气逃跑,过几个时辰药效就没了。小澈!”男人见锐儿抱着周璠就要从窗户跃出,忙叫了锐儿的旧名,“你一直在说你是半妖常随,只有主人没有家人,可是你都换了几个主人了?又有哪里能称为家?是千落庄?亦或是慎王府,还是这个就要被荒草和尘土淹没的奕王府?不管你现在追随谁,但你是异族人这一点改不了。你记住,你有族亲,有兄弟姐妹,漠西才是你的家。”男人让开了楼梯口,“我们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不用了,你还是等着欢迎官府来抓你吧。”锐儿没有走楼梯,依旧抱着周璠从窗口跃出,几个起落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锐儿。”周璠缩在锐儿的怀里,感受着锐儿规律的脚步起伏,问,“那个人是谁?”
“一个疯子。”锐儿说话间脚底下的速度也没有慢,“公子不用理会。”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
“那就是一群疯子。”
“他……”周璠犹豫一下,还是问,“以前是不是也找过你?”
“没有。”锐儿的回答很干脆,但是周璠却在锐儿一直很规律的起伏中察觉到一丝不和谐。
“他们想干什么?”周璠悄悄记下来这一丝不和谐,没有深究,换了其他问题。
“不知道,总之不是好事。”
“我猜他们想杀我,还想杀所有皇室之人。”周璠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他们想让皇祖父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异想天开!”锐儿不屑的冷哼一声,“他们以为皇室宗亲的半妖常随都是摆设吗?”
“若半妖常随们不出手呢?”
“公子。”锐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血契言灵在呢,主人的命令半妖常随无法违背。”
“哦,那就好。”
周璠没有再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回想着自己被囚于藏书阁后听到的对话。
“你要拉慎王府的半妖常随入伙?你怎么想的?”
“他常年陪王伴驾出入皇宫,认识所有皇亲国戚。何况,他可是半妖,武技远在常人之上。这样的人如果能相助我们,我们的胜算岂不是又多了?”
“你想得挺好,但是没有用。”
“为何?”
“他是半妖常随,身上有血契言灵,无论你如何游说,他也不可能跟着咱们去反周幽皇室。就算你能说服他,到了搏命的时候,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的剑就会刺向你我,一点犹豫都不会有。”
“我知道,但是血契言灵这个东西就快没有了。”
“什么意思?”
“天选之人出现了,他可是能越过皇权统领所有半妖的人。到时候血契破裂,所有半妖都不会再受言灵控制。”
“那这样的话……”
“等下。”
“怎么了?”
“他来了。”
“这么快?”
“你先回避一下。”
“嗯。”
“不愧是百物私语,这么快就找来了。”
第87章 87. 忆往昔时
白羽恒走在西街的夜市里,看着满街的漠西特产,竟是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不由得勾起一阵怀念,看什么都觉得亲切。
“师兄你看。”白羽恒拿起一柄精巧的小刀,对着灯火的光线仔细查看闪着寒光的刀刃,惊讶道,“论制小刀的工艺,还是漠西的更精,如此轻薄刀身却如此锋利,哎呦……”
“小心!”苏晟见白羽恒伸手捋向刀刃忙出言提醒,可惜已经晚了,白羽恒的手指上顿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伤口,一滴鲜血正顺着刀刃滴落而下,苏晟见到,抢过白羽恒的手,关切的问,“疼不疼?”
“没事。”白羽恒有些尴尬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说,“小伤而已。”
“怎么能拿手试刀?”苏晟略有些恼怒的骂道,“你莫不是傻了?”
“没想到会这么锋利。”白羽恒陪着笑,依然翻来覆去的品鉴着小刀。
“怎么?”苏晟柔声问道,“喜欢?”
“家中侄儿将要束发,想买来送给他当贺礼。”白羽恒终于查看完,似乎颇为满意,问向商贩,“这个怎么卖?”
商贩看看白羽恒,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白羽恒甚为惊喜,“这么便宜?!”
“一锭!”商贩似乎怕自己的腔调白羽恒不能听懂,又用手比了个元宝的样子。
“一锭银子?!”白羽恒的惊喜转为惊吓,看了商贩半天,终于还是不舍的把小刀放下了,歉疚的对商贩说,“那个,我……”
“要了。”苏晟赶在白羽恒说“不”之前朝摊子上扔了一锭银子。
“哎?!”白羽恒忙伸手去拿银子,谁知商贩的手比他更快,仿若怕苏晟反悔般急忙把银子塞进怀里,又把小刀递进白羽恒要拿银子的手里。
“好了。”苏晟没有理会白羽恒的目瞪口呆,转身朝另外的摊子走去,“再去那边看看。”
“师兄!”白羽恒追上苏晟,有些恼怒的说,“你这是干什么?”
“怎么了?”苏晟不解,“你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可是这也太贵了。”
“喜欢不就完了。”苏晟笑了一下,“权当我送你侄儿的贺礼了。”
“这贺礼太贵重了。”白羽恒嗫嚅道,“我可还不起。”
“谁说要你还了?!”苏晟大概是太怕白羽恒推辞,一着急话就说的极其直白,“我还不知道你多穷?”
“我……”人穷志短,白羽恒除了垂头丧气竟无话反驳,只得默默跟在苏晟身后。
“你是寒门出身,本就清苦,家中又有待养的亲眷。我就不一样了,孜身一人,无牵无挂,界灵殿里吃穿用度又有份例,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看着白羽恒的低落,苏晟的声音不由自主柔软下来,似在随口一提,却又好像在恳求,“你跟我就不要分的这么清了。”
“师兄……”
“哎你看,那边有卖羊肉汤的。”苏晟偶尔展露出来的柔情坚持不了太久,忙夸张的堆起满脸的兴奋,“我们过去吃一碗。”
白羽恒惊诧的看着苏晟慌乱逃走的背影,捏捏手里的小刀,终于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怎样?”苏晟问向放下筷子的白羽恒,“味道可还地道?”
“地不地道倒是没吃出来。”白羽恒由衷的说,“反正比安多县官驿的好吃多了。”
“你说那个啊……”苏晟只回想了一下,就撇着嘴摇了摇头,“我就没吃过比那更难吃的羊肉汤了。”
白羽恒听闻笑了起来,随后却是略有些愁苦的看着面前的空碗,抱怨道:“现如今的羊肉汤都这么贵了,想当年二十枚钱币就够洛洛他们在县城吃一天了。”
“这么多年了,什么价钱都要涨一涨,更何况这里是帝都,东西本就比县城贵。”苏晟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当年他们能吃一天,有一半是因为锐儿的那张脸值钱吧?”
“嗯?”白羽恒不解的看向苏晟,转瞬明白过来,也笑着说,“是啊,长得好看真是能当饭吃。”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好像靠着脸俊嘴甜换了不少好吃的吧?”
“是啊。”白羽恒忆起了往昔的一路同行,忽然觉得眼前的街景小铺和他们当年落脚的县城小馆竟有几分相似。一个不留神,初夏的暖风就将思绪吹回了漠西。
异族人果然天生强健,再加上小孩子恢复快,小澈离开漠西不过半月有余,身上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不但自理没有问题,还主动帮白羽恒照顾起同行的素素和洛洛。
“小澈。”苏晟叫过正在喂洛洛喝粥的小澈,吩咐道,“今日我要随御神到府衙办公事,不能带你们上街了,就让羽恒带着你们去。他人老实,不像你心眼多,出门以后你要多留心,帮着他看好素素和洛洛,别太晚回来,知道吗?”
“知道。”小澈一向很听苏晟的话,当下乖巧的点点头,表决心般说道,“我会看好他们的。”
“嗯,真懂事。”苏晟夸赞一句,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币,“小孩子出门带太多钱容易遭贼,先给你这点,拿着给他们买糖,若是看上什么,待我回来再去给你买。”
“谢谢苏灵师。”小澈接过来,妥帖的塞进自己衣兜,又说,“我没有想买的,也不会乱花钱的。”
“好孩子。”苏晟伸手抚了抚小澈的头,顺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羽恒虽长你两岁,但也是个孩子,你们若是买糖,记得给他也买一份。”
“嗯,我知道了。”
“若是他看上了什么,你回来也偷偷告诉我,懂吗?”
“懂。”小澈一下子就明白了苏晟的心思,冲着苏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啧!”苏晟却被这个笑容惹恼,轻弹小澈的额头,嗔道,“小鬼精,快去吧。”
小澈呵呵笑着,跑回去继续喝自己的粥。
待到送走了杨煊和苏晟,素素就迫不及待的拉起白羽恒往街上跑。
“慢点!”小澈领着洛洛,追在素素身后叫,“你跑那么快洛洛跟不上。”
素素听闻又噔噔噔的跑回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洛洛,心里却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你跟她去吧。”白羽恒十分体谅素素的心思,拉过洛洛,话对小澈说,“我来看他。”
“不用了。”小澈说着背起洛洛,边走边说,“我们还是一起吧。”
“那我来背吧。”白羽恒关切的说,“你伤还没有大好。”
“已经没事了。”小澈丢下一句,依旧背着洛洛往前走,还顺手轻轻推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素素,笑着说,“走吧。”
素素见状,忙又开心的跑到前面。
“小澈哥哥。”洛洛趴在小澈肩头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指着一个花糕摊子说道,“我想吃那个。”
“好。”小澈闻言走向摊子,又问素素,“你要吃吗?”
“要。”素素蹦跳着第一个跑到摊子前,脆生生的问,“这个怎么卖?”
“一枚钱币三个。”卖花糕的女子笑着说,“女娃娃要吃几个啊?”
“可不可以多给一个?”小澈跟在素素身后走过去,闻言放下洛洛,又从兜里摸出一枚钱币放到摊子上,和女子打着商量,“一枚钱币给四个吧。”
“呦!好俊的小哥。”被小澈如此唐突的讲价女子也没有恼,反而不由自主的先赞了小澈一句,随后一边打量着小澈的赤发碧眸一边为难的笑着说,“小哥莫气啊,我这是小本生意,给不了啊。”
“三个就好了。”白羽恒凑到小澈耳边,低声说,“我不吃。”
“可是我们有四个人啊。”小澈没有理会白羽恒,也先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随后又笑着央求,“阿姊你人长得美,心肠也一定好,肯定不忍心看我们四个人为了三块花糕打起来吧?阿姊就当疼我们,给四块吧。”
“哎呀小哥你才是,人俊嘴又甜。”女子的脸竟微微红了,想了想做了让步,“四块给不了,多给你半块吧。”
“谢谢阿姊。”小澈见好就收,没再坚持,接过包好的花糕,先给素素和洛洛一人分了一块,又拿起一块递给白羽恒。
“我不吃。”白羽恒摇摇头,“留给洛洛吧。”
“他吃不了那么多!”小澈将花糕往白羽恒嘴边递了递,“你快吃!”
“那……”白羽恒躲开递到嘴边的花糕,伸手去拿另外半块,“我吃半块就好了。”
谁知小澈突然把半块花糕先塞进自己嘴里,手里的一块仍递到白羽恒嘴边,瓮声瓮气的说:“快呜……吃!”
“你……”白羽恒被小澈搞得哭笑不得,只好接过花糕,谁知还没送到嘴边,就看到洛洛吃完了他那块,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白羽恒见状问向洛洛,“你还想吃?”
洛洛咂吧着小嘴,使劲点了点头。
“那给你。”白羽恒将自己手里的花糕一分为二,给了洛洛半块,又问素素,“你还要吃吗?”
“吃。”素素满脸期待的看着白羽恒。
“给。”
“你这个人啊。”小澈眼见白羽恒最后还是一口都没吃上,不满的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拿脸换来的,你还没吃到,真是浪费我说了那么多好听的。”
“那……真是对不住了。”白羽恒听闻略有些歉疚,忙道,“是我辜负你了。”
“辜负倒不至于,就是等下再吃其他的,你不许再让了。”
“好。”
那年没有吃上的花糕,白羽恒却不知为何,笃定的认为一定特别甜。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来依然会甜到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那时候的小澈,虽然遭受过诸多苦难,但身上依然有谦谦公子的影子,对素素和洛洛也多有关爱。”白羽恒微微叹了口气,“为何易元为半妖后却变成这样,一天到晚和素素水火不容。”
“大概是两人承继相反妖法的缘故吧。”苏晟接上说,“不过自从闯了皇宫后就收敛了许多,后来又经历诸多变故,越发沉稳了。”
“那倒是,他虽然桀骜不羁,但却不是固执的人,能听劝。”
“听劝是柄双刃剑。”苏晟习惯性的泼凉水,“能变好也容易被煽动。”
“师兄你又来了。”白羽恒嗔道,“就不能念点好?”
“我这叫小心使得万年船。”
“好吧。”白羽恒的语气中有难得的挤兑,“师兄你总是有理。”
“嘁!”苏晟厌弃一声,随后却笑了起来。
第88章 88. 迷踪难猜
暮色举着一块花糕边吃边走,周偈跟在他身侧,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问:“真好吃吗?”
“好吃!”暮色将花糕举到周偈脸旁,“这个特别甜,殿下你尝尝。”
“不要,怪腻的。”周偈嫌弃的躲开,又问,“这个能有宫食好吃?”
“不一样的。”暮色咽下嘴里的花糕,十分严肃又认真的说,“这个有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周偈好奇的问。
“嗯……”暮色仔细想了想,说,“有种很怀念的味道。”
“啊?!”周偈听闻更加好奇,“怀念什么?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
“我哪有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暮色小声嘀咕着,“白总教可从来没饿着我。”
“那本王饿着你了?”周偈的语气立刻不善。
“当然没有!”如今的暮色,对于周偈脸色的变化分辨得特别快,见状立刻堆起满脸的笑,讨好着说,“殿下最疼我了,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我,之前在千落庄的时候,就总给我带新奇的宫食。”
“还算你有良心。”周偈冷哼一声,随后却是一把抓过暮色挟在怀里问,“接下来你还想吃什么?”
“都行啊。”暮色环顾左右,突然指着一个摊子说,“那个吧!”
“羊肉汤?”周偈见到招牌顿时撇了一下嘴,不确定的问,“能好吃吗?”
“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啊。”暮色拖着周偈朝摊子走,“殿下快走。”
“你着什么急了?”周偈十分嫌弃暮色的嗜吃如命,“它又不会跑。”
“晚了一步万一卖光了怎么办?”暮色兴冲冲地往前走,却突然更加兴冲冲的说,“咦?那是白总教吗?”
周偈顺着看过去,果然就见到白羽恒和苏晟正坐在摊子上喝汤闲聊,不知说到什么,两个人还相视一笑。周偈反应奇快,立刻拉住就要跑过去的暮色,一边捂着他的嘴一边将他拖走。
“呜呜……嗯……啊!”暮色挣开周偈的钳制,不满的问,“殿下干什么啊?我就跟白总教打个招呼也不行吗?”
“打你个头啊!你看看你白总教周围的气氛!”周偈恨铁不成钢的敲着暮色的头,“小傻子你能不能长点心?”
“啊?哦!”暮色恍然大悟,立刻又拖着周偈往相反方向走,“那我们赶紧躲远点。”
周偈无语的被暮色拖着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蠢!”
暮色呵呵笑笑没有还嘴,指着远处的人群,生硬的转移着注意力:“殿下你看,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过去瞧瞧。”
“嘁!”周偈越发嫌弃,拖拖拉拉的跟上暮色一起去瞧热闹。
原来是极具特色的异族乐舞,欢快的节奏有别于周幽礼乐的素雅,倒是十分有趣。周偈携着暮色刚走近一些,就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十分显眼的锐儿,和他旁边正拍手叫好的周璠。
“今晚这是怎么了?”周偈笑道,“哪哪都能碰见熟人。”
“锐儿这是在干什么?”暮色看着锐儿不断移位却始终没有离开伎人的身影,纳闷的问,“他这是在跳舞吗?”
“我猜是烂桃花缠身。”周偈幸灾乐祸的笑道,“可能是之前欠下的风流债吧。”
“怎么可能?”暮色不解,“锐儿自小在千落庄长大,后来又直接进了王府,哪有机会招桃花啊。”
“他招桃花能让你知道?他……”周偈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拉着暮色迅速退到街边。
“怎么了?”暮色被周偈吓到,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刀柄上,全身戒备。
“有惊马。”周偈话音刚落,自远处果然飞奔过来一匹马,将人群惊得四散而逃。
“殿下小心。”暮色挡在周偈身前,余光却是瞟到锐儿竟然搂着跳舞的女人退到了街边。
“这谁啊?”周偈拍拍身上的土,望着绝尘而去的马怒道,“竟如此张狂!”
“殿下。”暮色却没有在意周偈的怒意,指着正四处张望的锐儿说,“锐儿他这是怎么了?”
“坏了!”周偈一下子就明白了,也四下看看,惊道,“璠儿不见了。”
“啊?”暮色也跟着一惊,随后却道,“殿下莫要着急,我这就去和锐儿一起找。”
“回来。”周偈却拉回已经窜出去的暮色,指着锐儿闪进去的小巷道,“锐儿好像有头绪了。”
“锐儿的妖法是百物私语。”暮色猜测,“应该是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公子。”
“什么人竟敢当街劫持皇孙?”周偈却有其他的考量,当即对暮色说,“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暮色听闻点点头,随着周偈一起缀上锐儿。
“锐儿。”周璠依旧有气无力的瘫在锐儿怀里,眼见将要到慎王府,忙吩咐道,“别走正门。”
“公子。”锐儿明白周璠的用意,先停住了脚,拢着周璠靠在自己怀里,却是劝道,“回府后要请医官仔细为公子诊治,还得吩咐王府护卫搜索贼敌,若真如公子猜测他们是要对皇亲不利,那就必须通报各府戒备,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了慎王的,何况此事公子又没有做错。”
“我不是怕父王责罚我。”周璠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我是怕父王为难你。”
“此事本就是锐儿失职,锐儿理应受罚。”
“此事不是你受罚那么简单。”周璠有些着急,气息立刻变得散乱,抓着锐儿的手臂,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们摆明了就是在游说你,若父王起疑,你又如何向父王自证清白?”
“公子,锐儿身上有血契……”
“你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周璠突然就怒了,粗暴的打断了锐儿的话,“你是有血契言灵在身,可父王什么时候真正信过你?你看看有谁家的半妖常随如你这般,竟是王府里最多余的人。”
初夏的暖夜毫无征兆的竟染上了北疆的风寒,原本轻柔的夜风突然旋起凛冽的怒啸,直吹进心底,将伤痕之下仅余的柔情尽数吹散,露出里面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的将那些曾经温暖的点滴吞噬殆尽。
可锐儿的神色并未因周璠莫名而至的怒火而有丝毫动容,也未曾因周璠过于直白的话而起任何涟漪。锐儿依旧如水的碧眸望着周璠,周璠难以自抑的就陷了进去,心中满是为自己冲动而生的懊悔,歉疚的艰难开口:“锐儿,我……”
“多谢公子体恤。”这一次换做锐儿没有让周璠继续说下去,只是再一次将周璠拢进怀里,带着他转进慎王府后巷,从高高的院墙上翻了进去。
一路夜行归来,锐儿的怀抱都是温暖有力的,可这一刻,周璠却感到了异样的冰冷。他看着锐儿一言不发的带着他避开王府护卫,轻车熟路的猫进了他的寝室,又娴熟的为他铺床挂帐,妥帖的将他安顿好,临末还不忘点上了他最喜欢的燃香。
“锐儿!”周璠抓住锐儿将要离开的手臂,急急说道,“我刚才一时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
“公子多虑了。”锐儿向着周璠轻柔一笑,推开他的手,道,“锐儿知道好歹。”
“锐儿!”周璠伸手要抓锐儿的衣摆,却被锐儿不动声色的躲开,周璠一时力竭,险些跌下床,幸被锐儿抄手扶住,将他又按回了床上。
“公子身上的药效还未过,切不要乱动。”锐儿看着周璠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有些不忍,伸手替周璠掖好垂下来的被角,轻声哄道,“公子好生睡一觉,明早就会好了。锐儿替公子守夜,公子不用害怕那些歹人。”
“我不是害怕那些人。”
“嗯,我知道。”锐儿含糊应承,“公子睡吧。”
看着锐儿如此的神色,周璠纵有千般言语却又不知该从哪句说起,只得闷闷的闭了嘴。许是药效的缘故,周璠虽有满腹心事,但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周璠梦到了什么,守在他床前的锐儿却是灵台空明,一片澄清。而远缀着锐儿而来的周偈和暮色,则是困惑不已。
“殿下!”暮色拉住就要翻墙的周偈,神色严肃的说,“不能进去,锐儿和百奈的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能奈何我吗?”
“殿下如今的灵力这么盈盛,更容易被阵法探知。”暮色有些为难的劝道,“何况,殿下这可是夜闯慎王府,怎么想都不光彩。”
“也是,翻墙进慎王府的确有失本王的身份。” 周偈点点头,又看了看高高的慎王府院墙,终转身朝巷口走,“罢了,反正璠儿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殿下。”暮色追上周偈,说着自己的猜测,“那些挟持公子的人目标好像是锐儿。”
“是啊。”周偈附和道,“还特意选了奕王府。”
“他们找锐儿干什么?”
“谁知道呢。”周偈回想着从异族乐舞伎人引逗锐儿,到惊马袭街引起骚乱,再到周璠劫持又被轻易救回的整个过程,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词,“漠西。”
“什么?”暮色不解。
“所有人都能跟漠西扯上关系。”周偈拉过暮色,凑在他身前说,“你看,锐儿的那个烂桃花是异族人,莫名其妙冲出来的惊马是漠西特有的品种,奕王府里的那几个人,身上的佩刀都是漠西刀客才喜欢用的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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