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赛龙舟那天夏执符还是高兴了,念念打扮得再漂亮,还不是给他看的?葱绿的衫子拢在念念身上,活生生一棵新芽儿,嫩得能掐出水来。幸好,这棵新芽已经被他抢在手里了,没被别人折了去。
“念念,路上人多,你牵着我点儿,别走散了。”夏执符不想别人来打扰他们,换了寻常富贵人家的衣裳车马,布了影卫,明面上瞧着随从也不过二三人,在这天子脚下的繁华街道上半点儿不起眼。这活儿他前世做过数次,连那时的念念都能护的好好没走露了半点风声,现在不惧被人看破行藏更是没有半点儿难度。但是既然要收敛行藏自然不能让人净街,只能在人群里一起走。
念念再爱热闹也是个很少出门的女孩儿,见着这人潮汹涌不免有些害怕。听到他这么说,毕竟是认识的人,多少有了点安全感,下意识得拉住了他的袖子。
夏执符手指一伸就握住了她的小手,回头对她一笑:“跟我走。”
念念愣了一下一下,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两拍。这人笑起来的时候,原来不像坏人啊。
只是失神了那么一瞬,夏执符就带着她往前走。念念迷迷糊糊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出去好远了。
这个小笨蛋,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夏执符在心里暗笑。
端午龙舟会,不往赛龙舟的河边上挤的话只是集市上倒是比别的节日松快些。而赛龙舟的那一块儿最精彩的地方往往都有王公贵族包了场子让女眷出来游玩,虽然也热闹,但是对丞相家的掌上明珠来说却也不是新鲜的热闹,可民间市集她是真的没来过,在闺中的时候她身体弱,顾夫人连后宅手段都不敢教她怕耗了她的心神又怎么会让她出府游逛?她也没什么闺中密友,这样的热闹也只要她兄长给她的描述里见过。
所以念念看到什么都新鲜,见着泥人面人糖人都要盯着人家良久,一有搞不明白得就问夏执符,要不是他幼年在市井厮混又有两世的记忆,还真不能在她面前撑起无所不知百晓生的威风来。
倒不是她没见过这些东西,她爹娘兄长打小没少给她带这些玩意儿哄她开心,还都是市面上最精致的,论手艺比这些赶集的摊贩好得多,但是怎么做的她是真的没见过。
就是这个小迷糊玩的开心了,好几次差点连他的手都撒了,要不是他拉的紧这丫头非得走丢了不可。
“这个是什么?”念念往前一冲,摘下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已经很习惯顺着手边传来的力道转过身来问夏执符。
那是个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看着颇为唬人,和一般的面具不同的是,这不是纸糊或者金属制作的,而是木制的,造型狰狞,念念的家人给她买东西也不会买的那种。
“这是傩戏的面具,西南那边一个民族传来的风俗,他们在过节和腊月的时候要跳傩戏请神驱五毒的。”夏执符扫了一眼,回答道。
“傩?”念念跟着念了一遍,眼睛里有一丝疑惑。
“傩。”夏执符明白她是在疑惑什么,拉起念念的手在她白嫩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得写下这个字,“这是他们那边的方言,用来形容一种祭神的舞,也可以说是傩神,可以祛除瘟疫的神明。端阳要祛五毒,会有傩戏游街。”
他粗糙的指腹搔得她的掌心痒痒的,他的字便是落在她的掌中也是笔笔刀锋,凌厉可怕,她却没抽回手,反而认真得感受那个字的笔划,等他写完恍然大悟:“《周礼·夏官》有言:方相士,狂夫四人,方相士,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是这个傩吗?”
夏执符心说我哪知道,四书五经我都读过,可也只是读过,看得了公文奏折写得了军情奏报不就行了吗,我又不是文官用不着连周礼都倒背如流,比不上你家那个礼部尚书出生的祖父还能编仪典。
但是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是决计不肯露怯的:“宫中也有大小傩仪,你要是有兴趣腊月除夕时我带你去看。”
“好啊好啊。”念念笑的眉眼弯弯,早就忘了自己刚刚无意考较了他一把。
夏执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狠狠一握拳:回头一定要把四书五经都背下来!不然要是被念念考住了他的脸往哪里搁?再说了,夫妻间还是要有共同语言和爱好的,以前没有以后也要有!
念念看起来倒是喜欢那个傩戏面具,拿在手上就不肯放下来,时不时放在脸前比比划划,马上就有机灵的小厮上前付钱。夏执符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高大侍卫都跟棵许愿树似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连刀把上都是了,脸苦得和连干三碗黄连水似的,见他看过来每个人的眼中都透出求饶的光:主子,别让夫人再买了!真的挂不下了!
他身边的贴身亲卫自然都是有品级的武将,平时自己出门都有下人跟着,哪里干过这种活儿?要是平时和部署同甘共苦的夏执符都会和他们一起搬,但是今天……
夏执符飘飘荡荡得收回眼,全当没看到那几棵黄连树。
我要牵着媳妇儿要维持在媳妇儿面前的英俊形象,怎么可以变成黄连树呢?拜拜了诸位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