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月,齐昊几乎日日宿在昭和宫。
昭和宫渐渐热闹起来,即便傅妍的身份依旧尴尬,可因着皇帝的宠爱,妃嫔们仍旧赶着上门巴结讨好。
崔贵妃是唯一的例外,她踏进昭和宫,不是讨好,却是怀揣着挑拨的目的。
就像她明明知道傅妍再不能生养,却居心叵测的送了一卷送子观音图。
“这是我父亲前些日子在寺庙求得,我忖思着,姐姐似乎更加用的上。”
崔婉的笑得虽温和,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傅妍看了她一眼,也不恼,只垂眸道:“当初害死你肚中的孩子,我其实挺内疚的。”
傅妍语气颇为真诚,听得崔婉忍不住嗤笑出声,她刚想讽刺她不用再这种关头假惺惺;然而傅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傅妍说:“当初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香害了你,心头又是内疚,又是震惊,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你一入府就用了我的香,又怎么会怀上孩子;后来你早产,生下死胎,我才意识到,你那肚中的孩子,或许早就在你入府之前怀上了。”
“你……”崔婉脸上的讥诮早不知所踪,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神色,她张着口刚想解释些什么。
傅妍却不耐烦地打断她道。
“我当初一直猜测:你同陛下是不是早在正式成亲前便已有染。”她看着她,目光越发锐利,“可是,我却一直忘了另一种可能——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崔婉的脸色彻底惨白了下来。
崔贵妃同皇后间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变好了。
宫中人说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事实却是崔婉不仅主动提出交还后印,还帮傅妍陈情,让齐昊赦免了傅妍父亲的罪过。
“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便是了。”夜里,齐昊搂着傅妍,低声开口道。
傅妍没有应声,只佯装熟睡,白日里同崔贵妃依旧姐妹情深。
后宫看上去似乎一片和谐。然而朝廷却不尽,邻国不时来犯,遇上天灾,好多地方收成又欠,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齐昊的四叔安亲王却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在西边明目张胆地起兵反了。
按说外敌入侵,并不是谋反的好时候,毕竟外敌随时可以打进来。
但安王似乎早就同邻国串通好了,沈墨在前线重伤,邻国却没有继续大肆进宫,反倒是安王的叛军一路杀到京中。而京中守城将领开门迎敌,双倍于叛军的人马,却被叛军杀入城中。
皇城被围之日,皇宫外火光四起,杀声大作。
齐昊面色阴沉的听完侍卫禀报,心笑守城的将军居然也早已被收买,却听得有人唤他。
那步子端庄又轻捷,是他所熟悉的,齐昊慢慢转过身,夜色里,傅妍缓步而来,神色却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记得关门闭扉。
“陛下,吃点东西吧。”
傅妍轻声劝慰,齐昊只觉得今日的傅妍有些怪异。
然而他还是喝了她送给他的汤,然后不过片刻,他浑身乏力地倒在了地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开口。
“自然是帮陛下解脱的药。”傅妍看着他,轻声开口,那神情却是出奇的陌生。
齐昊试图站起来,身子摇晃着再次倒地,他死死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似乎不敢相信傅妍会这般对她。
“你想做什么……”心脏开始剧烈的疼痛,终于他开口问道,嗓音颤抖。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你的好贵妃正是安王的内应。”傅妍忽的笑了,“而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崔贵妃说,我亲手结果了你,便可以放我自由,你看,你大势已去,不如成全我一次吧。”
傅妍站在那里,神色冷漠,外头分明有侍卫把守,却没有一个人闻声进来。
安王还没攻进城来,这天却已经变了。
撕裂的痛苦,痛的齐昊几欲窒息。然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忽的一把拉住脚边的傅妍,将她拽倒在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上。
“为什么?”他盯着她,浑身重量狠狠压在她身上,“我要听实话。”
傅妍没有开口,只是定定望着她,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
那里面有好不掩饰的恨意和厌恶,那神情太过刺眼,仿佛利剑剖向齐昊的心尖,让整颗心疼痛得更加剧烈。
“你可知道……今日…并没有…大势…算了……”他忽的笑了,笑得有些凄凉,着傅妍的手也再使不出半分力气,他捂着几欲撕裂的心口,翻身放开了傅妍,只愣愣盯着屋顶,“就当还了我欠你的。”
“当初本就是我强迫你的……如果我没有……你和你师兄……你或许会有更幸福的生活。”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所有知觉似乎只剩漫天的疼痛,齐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饶是这样,她依旧听见了傅妍的声音。
她问:“为什么当初要坚持要娶我?”
为什么?
齐昊没有回答,目光飘忽向另外一个地方,伴随着一抹微笑,终于无力地阖上双眼。
傅妍从地上起身,看着再动弹不得的齐昊,终于打翻了一旁的灯盏,让火焰顺着殿内的帐蔓,渐渐吞噬了整个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