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的最边沿处,有一座破败的房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城门边上,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并且由于城南地段偏僻,除了要去山上采yào的小学徒和守南门的城门兵,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然而今日,却有泠泠琴音,自那蛛丝满结的院门内传来。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指轻拨七弦,时而沉郁时而悠扬,仿佛在描绘一幅记忆中的画面。那画中有山有水美景如梦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娟秀的长眉微微蹙起,如烟雾聚拢糅合又渐渐揉散开去拖开长长的尾。指下弦颤,喑哑低沉,仿若一场大雾起,画中山水旁的溪石路上,有人茫然回首,寻不见来时的路。
大雾越来越浓,曲音越来越沉,倏然纤指轻挑几个清脆高音跃入曲中,几只灵鸟殷勤扑闪着翅膀拨开遮眼的浓雾,为失路之人指向下山的路。顿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琴曲在清灵愉悦的旋律间渐渐淡去。
一曲终了,抚琴的人却仍旧闭着眼睛迟迟未起。霜色的裙裳因她跪坐而完全铺展在地,院外暖风铺面烟柳画桥春意融融,院内却缘这七尺霜缎平添了三分秋意。
微风拂起带落几度桃红,琴曲没有再度响起,那抚琴的人却幽幽开了口,“记得那个时候,这首曲子我还没有练熟,你就在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听。现在三年过去了,曲子我已经弹得很好,却找不到你了。”
凌秋泛微蹙着眉头抱琴起身,层层丝缎随着动作滑落顺平,优雅的彷如摇落一身霜雪。“我每过几天就会来这里看看,弹几首曲子,想着没准哪一天你从外面回来正好可以听见我弹曲子。就可以像我们从前那个样子……”形状姣好的眼眸盈盈一泓秋水潋滟着光华,“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就要嫁人了。”
“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远嫁京城。”
她抿了抿唇想了很久,眼角一颗朱砂色的泪痣泫然yu泣。终于,颤抖着对空寂的院子问道:“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泪眼问花花不语,落红飞过秋千去。院中只听得轻风过耳,黄莺对语。良久,她苦笑出声,“或许你早就已经忘记我了。是我自己太痴。”
泪同声落。
凌秋泛抱着琴走到院子里孤零零的一棵桃花树下,秋水眸盈盈的看着怀中的蕉叶琴,莹白的纤手万分珍惜的从琴额抚摸至龙龈,点着胭脂的唇瓣牵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晃咚”一声巨响,所有琴弦被一齐震得轰鸣不已。霜色广袖毫不犹豫的一起一落又是一声巨响,惊走了树上黄鹂,惊落了一树红英。那方才还奏着悠远曲调的蕉叶琴已经从中断成两截,泛着银泽的琴弦蜷缩在一处看起来好不可怜。碎木屑有些洒落在地上有些聚集在花瓣的凹陷面,稀稀落落的叫人心乱。
凌秋泛看着已经被她摔断的琴,倏然一笑,语中尽是决绝。
“侯门一入深似海,你我之间,便如此琴。”
最后一首曲奏毕,最后一句话说完,最后一滴泪落尽。
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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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太守府
御隆五年,闺阁春
太守府的高楼层次而起,西苑女眷的居处阁楼最多,亭台曲榭竹廊花栏美不胜收。在靠东的一处花园里太守大人亲自豢养着一群珍禽异兽,每每有客到来他便领人参观,致使这个百兽园未出太守府便已闻名吴郡。如今春回大地,那些珍禽异兽也结束了漫长的冬眠,懒洋洋的走出来晒太阳。可偏偏有人就是看不爽他们的自在……
“哎呦喂,我的小姑nǎinǎi,您赶紧出来吧,一会太守大人回来看见您这个样子,又该教训老奴啦。”太守府的nǎi娘急的满头大汗往百兽园里喊,她一激动起来浑身的肥肉都会跟着抖动,模样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