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自己从哪里来,明白自己会往何处去,也不再担心身边人会随时消失。
颜凉在梦中笑出声来。她翻了个身,落进一双手掌。
“唔?”小狐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音软糯,“哥哥?”
这手很温暖,不似师傅的寒凉,也不似君无的威严不及,更不是大师兄那般细致紧张。可似乎,又与颜玉笙不太一样。
手指顺着狐狸毛往下,轻揉安抚,像是在打量她的成色。
颜凉终于抬起头,看清他的容颜。万千光彩在他身边暗淡,只有他的眼眸深邃含情。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云,看见雨,也看见山海虚平,日落月升。
“天……上……?”
不敢置信地喊出这两个字,那人满意地笑了,“很乖。”
他点点她的额间,道:“不过我不喜欢那个称呼。你也像颜凉一样,唤我明昭便是。”
颜凉极小心地唤了一声明昭。他又笑,摸摸她的脑袋,满意极了。
对,满意。因为明昭说:“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挑中了你,如今你让我很满意。只是,还差最后一点儿。”
“过去的我让你不满意吗?”小狐狸问的小心。
明昭点头:“你失去一半,自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自己是谁。如今你知道了,己心初萌,我当然满意。”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哀伤:“什么都没有,也明知什么都不会来,却要知晓自己身在何处,去往何方。很痛苦,对吧?”
颜凉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这种近乎虚无的痛苦。无论是被父母抛弃在山上,每逢团聚佳节目送师兄们离开,还是无论如何勤修苦学都学不会多少东西。
心里空荡荡的,因为没有了解过,所以谈不上失去失落。可又难受得难以为继。
就好像……此时的一样。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阴影也没有黑暗,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但似乎又没有缺,闷闷的找不着出口。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颜凉被他托着转了一圈,才发觉除了空无一物外还有一个人。
名为颜凉的女孩躺在不远处,鲜红色的血在她身下不断流淌,一副要死的模样。
“其实啊,你是个很要强的人。”明昭揉着狐狸团,坐在这处空间内,声音听不见喜悲,“喏,就像她现在这样子。我不要她了,她就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也要留下,宁可死都要死在我身边。”
明昭捏着狐狸爪子:“可是我想要的是你,怎么办?”
颜凉分不清自己的另一半和这一半有什么区别。她抬起头问:“你好像很喜欢我。”
不然为什么揉着狐狸毛,轻轻柔柔的叫人舒坦。
为什么那道天雷明明可以使两个人都魂飞魄散,却在最后一秒收了手。
明昭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地笑出声来,在这空旷虚无的空间里格外响亮。“你猜我等了你多久?日月斗转,沧海一粟,起伏沉灭。”
“听不懂。”颜凉诚实地回答。
“你啊……”明昭发现自己没喜欢错这只小狐狸,他挠着她的下巴,在她眼前幻化出一副图像。山峰隆起,冰雪覆盖,大雨滂沱后化作一片戈壁,烈风吹拂后留下漫无边际的沙漠,而后点点新芽蔓作绿洲,长河蜿蜒泛滥最终化为海面暗涌。
“这么久,懂么?”
狐狸耳朵瑟缩了一下。明昭将颜凉变作人形,一把剑交到她的手中:“将你的另一半杀死收回,我会爱上完整的你。”
“可她分明那么喜欢你。”颜凉握着剑,微微发抖,直视着明昭深邃无物的眼眸:“其实也有别的办法。”
颜凉的动作很快。虽然满心满眼都是怯意,挥剑的手却没有分毫迟疑。
与其让自己属于他。倒不如……
让他属于自己。
能够取出魂魄的利剑穿透明昭的身体。淡金色的血喷溅在她的眼前和身体。
漂亮得不像话。
“你这可是,弑天啊。”明昭浅浅地笑,他透过颜凉,看见地上的人因绝望而咽下最后一口气,宁可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替他报仇。
执拗得不可救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敢欺负。
“这样你可就永远缺了一半。”
将剑按得更深一点,明昭往前倾倒,抱住颜凉的肩膀,“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颜凉抬起脑袋,双唇划过他的脸庞,轻轻地与他接吻。她将他的血和心都吸走了。
幻化的身体渐渐充实。身上人却虚幻得半隐。明昭拒绝了,伸手将颜凉推开。
“是君无和师傅告诉我的。”得到明昭堪称神通的本事,颜凉俯下身来,将虚弱的明昭散去人形。一条细小的游龙躺在她的掌心,颜凉小心地抱进怀里说:“他们告诉我,你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创造他俩放到人间,无聊到生出了情感,无聊到随意挑选一个人倾泻爱意。”
颜凉低头亲他的脑袋:“既然我的运气那么好,我也不能浪费了,你无聊就去人间玩啊。我可以替你代工哦?”
“你以为这神位很好坐么?”失了一半神力的明昭很虚弱,但口气依旧孤高:“如果你能放下那些男人,我就信你。”
颜凉的表情有些难看。
她还真放不下那些男人。否则又怎会铤而走险走这一招险棋。她只是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就算有大家给她调养续命,只要明昭想要动她,依然是必死无疑。
只是现在这条生路,依旧艰难重重。她只从明昭身上抢到了一半的力量。
啊不对,颜凉还有筹码。明昭喜欢自己。
“你是狐狸精吧?”能够读出她想法的明昭甩了甩龙尾巴,“我怎么就挑中了你喜欢?”
“嘿嘿。”被龙尾巴甩的痒痒,颜凉笑呵呵道:“那我也喜欢你吧?跟我去一起人间玩好不好,很有趣的。”
98.软糯
失了一半神力的明昭很虚弱,比颜凉预想中更虚疲的模样。淡金色的游龙蜷缩一团,好似摆件,应该是累极了想要睡觉。
他不说,那就是默认了。颜凉凑近感受,确定明昭已经沉眠时,松了口气,将他装进裙子的左口袋。
地上有鲜红色、淡金色的血,颜凉把玩着自己的五指,大约了解这股力量的用法之后,转身迈步。
剑锋袭来的声音很轻,自左后方的刁钻角度。如果不是明昭给的这份能耐,她必死无疑。
“唉。”颜凉叹了口气想。其实弄死自己真的很简单,只要一柄剑,刃口刮过血肉击碎妖丹,如同此时淬了怨毒直取魂魄。
颜凉停住,右手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