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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扬眉故作玄虚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人相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掌柜也就是彦敏散人,忽敛了笑意道:“道友怎么还不死?”
    纪启顺也收住笑,严肃作答:“客气之言,岂可当真?”
    掌柜大笑着转入柜台后,取出一柄钥匙扔给纪启顺,倚在柜上笑言道:“二楼到底甲字二号。”
    纪启顺接住钥匙,问道:“多少灵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方忽而高唱一声,又道,“最近生意虽不好做,但也还未拮据到要打友人秋风的地步。”
    原本见了对方画作中透露出的胸襟气魄,便已是生了好感,现下又见他言行豪爽、毫不做作。纪启顺心中自然生出了结交之心,是以也不再推脱,便笑道:“是我想的不周全。”话毕,便拿起钥匙向楼上行去。
    进了甲字二号后,房中便启明珠自动亮起。她思考片刻,觉得可能是客栈中的阵法所致。才在榻上坐下,便听有叩门声。开门一看,却见掌柜手托漆盘,盘上是几碟小菜及一碗清粥。
    他道:“店中伙计早已休息,我便取了他们留下的一点夜宵,不知可入君眼否?”
    纪启顺接过漆盘放在桌上:“劳散人费心。”
    对方一摆手,道:“我名姚宪之,随便称呼。”
    她便也道出姓名:“纪启顺。”
    姚宪之微笑颔首:“原是纪道友,今日时辰已晚,还请早些休息。宪之明日再来相扰。”话毕推出房间,轻阖房门。纪启顺转身在桌边坐下,捻起筷子搅了搅白粥,若有所思的皱起眉。
    是夜,纪启顺熄了启明珠,盘坐于榻上梳理体内灵气。丑时过半终于事了,她正欲小憩片刻,忽觉客栈某处灵气一阵诡谲的波动。她欣赏姚宪之此人,所以本不想多事。旋即目光一转,又看到了桌上碗碟。
    犹疑片刻终是一跃而起,心中暗自道,只是确认一下便可。于是运起藏息匿气诀,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向着那处去了。
    循着灵气的波动,一路行至后园。便见姚宪之立于一处繁复的阵图上,手上稔熟顺畅的不断向着阵中打出手印。她心中隐隐觉出不寻常来,但还是按耐住心绪,专心运转藏息匿气诀。
    大约两刻钟不到,阵中地面毫无预兆的震颤了起来,虽然看着极为骇人,但却一丝声响也未曾发出。片刻后,震动慢慢平息,地面却洞开了一道可容三人并肩而过的巨大裂缝。
    姚宪之谨慎环视了身周几圈,随后才悄无声息的踏入洞中。纪启顺这才发现,裂缝中竟然还有一道宽阔却陡峭到几乎直上直下的石阶。
    她小心的跟在姚宪之后面,虽然对藏息匿气诀非常自信,却也忍不住屏住呼吸。这甬道十分高阔,时而会有水从顶上溅落脚下。那“滴答”的声响碰撞在黑暗中的石壁上,清幽的在耳边飘上数回才渐渐不闻。
    虽然身周一片浓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在出窍修士眼中,却是亮如白昼。所以,纪启顺始终能够清晰的看见姚宪之的背影。她望着那身影,皱着眉在心中问道——这地底,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呢?
    走了半个时辰,石阶慢慢平缓了下来,前头也渐渐透出了光来。二人向着光又走了约摸三刻,才见到六扇糊素绡的格子门。有明净柔暖的灯光透过绡纱,洒在地上。
    姚宪之停顿下步子,手上又翻起印来,手势几变才将一道清光打在门上。清光散后,正中间的那扇格子门才由外而内的打开了。
    纪启顺急忙跟着姚宪之一同迈入门槛,进屋后才发现内里竟是一间十分开阔的厅堂。屋中竖着数扇锦绣画屏,每扇画屏上都加持了巧妙的术法,令人无法窥见屏后风光。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一扇绘有美人消夏图的画屏后,忽而传出了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将纪启顺吓了一跳。
    倒是姚宪之一脸习以为常的无奈,他走到那扇画屏前,温言道:“阁下还是不要再折腾了,你该知晓这画屏上的术法,以你的修为是无法破除的。”
    随即便有一道咬牙切齿的沙哑的女声从画屏对面传来:“你装什么好人!若非你将我囚禁于此,我早就突破出窍了!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一个痛快,我若能活下来,定要日日折磨与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宪之微微一笑:“道友放心,只要你按时吃饭、喝水,还怕没有报仇之日吗?再者,我增你的功法,难道不比你原来的下品功法好吗?”经他劝慰之后,画屏对面没了声息。不知是懒得多说,还是已被劝服。
    纪启顺看了看身周的各色画屏,不由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她面色复杂的继续跟着姚宪之向前走,绕过几处画屏,前头又出现两扇精致的格子门来。
    这回姚宪之并未结印,而是直接在那门上轻轻一推,便将门推开了。纪启顺却生了犹疑,不知道该进是不进。
    这里直接隔了一个屋子出来,并不像外头只用画屏相隔那么随便,且光是那两扇格子门就十分精巧。从这亮点看来,里头的人当是十分要紧的。然而这么要紧的一处所在,却未设禁制守护,也是十分蹊跷了。
    就在她犹疑的刹那间,姚宪之已抬了手要阖门。她心下一横,疾步闪入屋内。纪启顺视线几转将屋内打量了个遍,发现虽然厅堂中的布置已是分外雅致,但若要与此间相比,却是有如云泥。
    而最令人赞叹的,并非此处的任一物什,而是那卧于贵妃榻上的女子。她约摸二十上下,一头青丝在头顶绾做圆髻,其上未着一物。身上半旧不新的家常布袍,掩不住她的曲线曼妙。
    一段皓颈,羊脂白玉似的光华细腻;
    一蓬青丝,云髻雾鬟一般浓密鸦黑。
    她转过头来,看向来者,那唇、那眼、那张面容,竟是叫人无法形容出的美貌。纪启顺忪怔的望着她,只觉得透过这女子便可看到十丈软红、看到泼天的富贵、看到金玉锦绣。
    然而眨眼间,满目便只剩下了女子的绝世姿容。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无法模仿的美丽。这是一个女人——纯然的女人。
    世上的女子千千万,有温婉亲和如陶夭者、又爽朗热忱如徐金风者、又傲然冷漠如徐乐道者、又娇俏软侬如王意娴者,也有清隽英挺不逊男儿的纪启顺。她们或冷或热、或高傲或亲和,所以你总能找到合适的措辞去形容她们。
    但是这个女子,叫人见了她甚至说不出话来。让你看到她,便只能全心全意的望着她;想到她,面前便立马显出那绝世的姿容。
    饶是纪启顺,心中也忍不住感慨道——世上竟有这等尤物!
    女人瞧了一眼姚宪之,朱唇勾出一道冷笑来。即便是作出这样不屑的表情来,也依旧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平常人,被她这样一瞧也忍不住愣怔一下,无论男女。
    但是姚宪之却似乎对面前的美人视而不见一般,面色毫无波澜,语调甚至可以说得上严厉:“上次来时你也是这样的修为,今日来依旧这样。这般不思进取,如何有脸面待在蓬丘。”
    女人嗤笑道:“到底是谁没有脸面?你将我囚禁于此,还指望我能好好听话?”
    姚宪之皱眉道:“你若现在坐在外面,你就算再不驯,我也随你去。但是你现在坐在这里,我给你的功法乃是直指元神的无上功法,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来蓬丘不就是为求得大道吗?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却不愿,难道不是你不思进取?”
    纪启顺心中猛然一惊,十分意外的凝视姚宪之。假若真的是直指元神的功法,他为何要交给这女子,而这女子竟然会不愿?
    然而女子却转过头不再说话,仿佛不愿多说似的。姚宪之对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我明天再来检查。”说罢,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纪启顺正要跟上,榻上的女子忽然不经意似的一挥手,松松的握住她的手腕。
    纪启顺惊讶的看向女子,而女子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的阖着眼。纪启顺知道此女恐怕早就发现她了,却未曾声张,心中便有了猜测。她也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姚宪之将门阖上。
    两人又静默了大约半刻钟,那女子才睁开眼,松了手看向纪启顺:“他走了,你可以不用躲了。”
    纪启顺也很好奇这个女子想要干嘛,便停下了藏息匿气诀。当她的身形凭空显露出来的时候,女子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细微的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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