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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美一人兮
    “这里面有所有您可能需要的资料。”
    杜缜扫了一眼摆到面前的移动硬盘和文件夹,再抬头看向面前的三个青年男女,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协调。可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偏偏无从追溯,这种感知与杜缜的处事方针相悖,令她倍加不适。她面色平静地道:“多谢几位协助。可见面不单单是为了交给我资料吧?”
    此番才首次现身的青年闻言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颇有些赞赏:“的确。是还有些事要和杜小姐交代。”
    “交代?”杜缜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这是一个很招惹目光的男人,容貌俊秀,谈吐间流露出的是久居于人上的游刃有余,这种姿态在权贵中并不罕见。只是,这样的人物又与杨彬有什么瓜葛?
    杜缜审慎的神态也自然落在了伏晏等人的眼中。猗苏调转目光,只见夜游一脸昏昏沉沉,显然尚未从睡沙发的不良效果中脱身。至于伏晏么,自然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气。可想到他定下的方针,猗苏不由有些惴惴:那样……真的行得通吗?
    杨彬现今的愿望,是让杜缜不要被自己的事牵连。按伏晏的话说,那时他还不无嘲意地补了一句:“她应该会成功拿到足以击溃章学秉的线索。可我宁可她好好利用这些,过得更好。毕竟生者为大嘛。”
    要怎么将这个信息传达给杜缜,着实是个难题。
    尊贵的君上的解决方案异乎寻常地简单:
    “杜小姐,其实我们不是人。”他面不改色地说出决定性的语句。
    猗苏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杜缜的脸色。
    “哈?”杜缜受的冲击显然也不小,发出了一个与干练形象不符的象声词,表情好像一瞬回归空白,完全没能理会伏晏的意思。
    “我们三人自冥府而来,是为了了解杨彬未了的心愿,助他转生。”
    “……这不好笑。”
    伏晏唇角勾了勾:“杜小姐觉得我在开玩笑?可惜,我不在开玩笑。”
    杜缜报以沉默。
    猗苏见机温言补充:“杨彬他……知道你在查他的事,希望你还是最大程度利用此事更好地活下去。”
    杜缜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人,彻底地无言。
    “杜小姐?”猗苏轻声询问、
    “没什么。”杜缜倒是很快调整了脸色,只是语气仍然生硬,“我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在刚刚被推翻了而已。”
    猗苏有点不可置信:“您……相信了?”
    “几位的行为……的确一直让我觉得古怪。况且,也就那个笨蛋才会死了之后还有这种愿望。”
    “我果然没看错人,杜小姐实在让人钦佩。”然后好像是故意的,伏晏朝猗苏这里撩了一眼。
    杜缜匆匆摸出烟盒,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点着,长长吐出一口烟雾,语调也恢复了镇静:“我知道了,也正合我意。我原本查案也只是为了减少点心理负担,和杨彬本身没多大关系。麻烦转告他,我会好好利用这事的,也请他……下辈子千万别那么傻逼了。”
    “一定转达到。”伏晏点点头,“顺便一提,倪慧芳当初仿造杨彬签字促使手术被批复,结果却被章学秉抛弃,不但没有得到好处,还被下放。也因此,她提供证据十分有力。至于她和李锲怎么处理,由您决定。”
    杜缜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告辞了。”顿了顿,她冲夜游和猗苏一颔首:“祝三位安好。”
    目送着杜缜远去,猗苏过了半晌,才发出一声仰慕的叹息:“好帅啊……”
    “谢姑娘的形容癖好还真是独特。”伏晏看也不看她就出口挑刺。
    猗苏白他一眼:“我觉得她比君上更符合这个字的定义。”
    伏晏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潇潇洒洒地起身:“回去了。”
    不能见识到杜缜后续的手段,猗苏货真价实地感觉到有些可惜。可要留下来观看仰慕对象大展身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猗苏只得撅着嘴不大乐意地跟在伏晏后头,顺手推了推夜游。
    “唔啊……我再在这睡会儿……你们先回去好了……”
    不愧是白日睡神。猗苏默默腹诽了句,匆匆加快脚步,跟着伏晏走过这家商务楼咖啡馆的玻璃悬廊,然后对方就突然在电梯间边的镜子前停住了。猗苏差点没刹住步子,有些发愣:“就从这儿回去?”
    “不然呢?”伏晏继续用眼神鄙夷她,动作却不停,直接将她的手拉住了往镜子里面迈步。
    猗苏下意识要挣脱,却被他一句堵回去:“如果想和上次一样摔得很惨,谢姑娘不妨放手试试。”
    为了形象,为了舒适……拉手就拉手!有什么了不起!
    猗苏怀着这般觉悟,迈入了镜子,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又不是镜世界,为何也要从镜子出入?来的时候,不就平安无事一瞬抵达么?
    那股扭曲时空的晕眩感再次袭来,让她无暇思考那么多。
    等猗苏再次睁眼,她傻眼了眼前的不是冥府,是一个从未到过的世界。
    檐牙高啄,朱色屋檐,长长的富丽廊屋,来往的宫人侍者,显然是此地的皇宫。
    她颇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转头去瞧伏晏,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新的案子,”伏晏回答得很简略,说话间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这次时间比较紧,就让如意另外开了个通道,直接到了镜子里。”
    “原来如此……”猗苏渐渐镇定下来,打量四周,猛地发觉有些不对劲:他们立在气派宫室前平地正中,而来来往往的宫人夜日竟然丝毫没有异常,仿佛根本看不见他们似的。念及此,她不由又抬眼征询伏晏,对方看透了她的疑问,面色平淡地笃定道:
    “施了个障眼法。”
    闻言,猗苏竟然安心了些许:公侯府就不提了,要她套上什么身份、独自面对偌大的皇城,还是会发憷。她打量着来往众人的服饰和仪态,不大确定地问:“这次……是什么样的人?那么着急?”
    伏晏这次却没正面回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一会儿就见得到。此番的内情,还是不要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去旁观好。”语毕,他就一身从容地往面前巍峨的宫殿信步而去,猗苏开始仍旧有些不安,走了几步,发觉连那两个手握长矛的守卫都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由定下心来。
    走过汉白玉长阶,绕过盘龙的红柱,便进了金碧辉煌的正殿,只见周围乌压压正坐了一排排的戴乌纱帽的绛衣官吏,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着什么;只听一声磬响,众人顿时肃穆,紧接着是铜铃悦耳的轻响,两名手执长柄画扇的小童自两侧绕出来,脆声道:“圣人驾到”
    猗苏回首,只见自正殿中地位较高的前排几人始,众人尽皆伏地行礼。这么一来,闲闲倚在柱子边看戏似的伏晏就无比显眼。他一脸最惯常的神情,超脱事外的姿态里头还有几分刻薄与嘲弄,微微斜了眼看向上首的位置。
    一个发戴幞头、身着明黄圆领袍、足蹬乌皮靴的青年缓步走出,在上首端坐,沉声道:“平身。”
    原本猗苏只是见着这青年君王身形修长,眉目颇秀美,一听这声音,顿时惊觉:这分明是个女子!
    伏晏显然早已知晓,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女帝王:“赵柔止,宗族的第四代,亦是这世界有史以来首个女君,父亲手腕了得,将旧贵戚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结果自家几个儿子病死的病死、被刺杀的被刺杀,皇室血脉只剩下她和一个幺妹,若不是王党忠心耿耿,加之国事刚刚平复下来,不然又是一场好戏。”
    伏晏这厢和猗苏交代情况,那头赵柔止正接受百官朝贺。她手握玉圭,不骄不躁,谈吐沉稳有度,竟颇有治世明君之态。
    怎么最近总遇见些厉害到极致的女子……猗苏又一次自惭形秽起来。她偷眼看向伏晏,怎么瞧都觉着对方的神色中隐约有几分赞赏眼高于顶的君上显然更中意这种强大而美貌的类型,回想起来,他对杜缜的态度也一向不错。这认知配上伏晏作孽的这张脸,便让猗苏心里有些说不出口的苦涩。
    “走了。”
    被伏晏淡淡的两个字点醒,猗苏匆忙垂眼遮掩方才的失态,跟着他往后殿方向而去。后一进的宫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装饰要简朴古雅许多,显然是供君王与谋臣相谈之所。
    猗苏本想开口询问伏晏此举的意图,话语却卡在了喉头问出口的话,定然又会被嘲弄上两句,对方还未必会老实给出答案。伏晏秉性如此,猗苏自觉已然习惯,可不知为何,今日她该死的自尊久违地作怪起来,容不得她自寻鄙薄。
    不明白的话,就自己去揣度。
    下了这样的决心,猗苏便潜心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时候,衣裾曳地的细微声响和脚步声渐近,外头响起整齐的“万岁”念诵,赵柔止背着手转出分隔前后两间的屏风,在后殿上首随意地坐下了,目光往两旁转了转,伸手快速地揉捏了几下自己的脖颈。
    瞧她的模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通传声起:“尚书左仆射言箐求见。”
    赵柔止坐正了扬声道:“传。”
    进来的是方才排在最前头的一个白须老者,他眉眼带笑,瞧着慈和,说话却不见圆滑之意,反而行了礼之后便开门见山:“此番,臣是将定国公齐家的儿郎向主上引见。”
    赵柔止挑了挑眉毛,这动作里头带了十足的英气。她默然地看了言箐片刻,最终硬声道:“传。”
    然后,自门外缓步走进一人,身形清癯,一身竹绿双巨纹官袍,行礼的仪态真似行云流水,自如而优美。他在门边行拜礼,平摆于额前的十指似玉。
    “臣齐北山,拜见主上。”
    “平身。”
    齐北山闻言便谦恭有度地微微直起上身,他的面容被殿中微暗的天光点亮,赵柔止的脸色便是微微一凝。
    猗苏与伏晏离他立得更近,看得愈加明晰。猗苏一见之下,差点要抽气惊叹: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他便是此番的委托人。”伏晏的语声这时候淡淡的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队伍]谢猗苏:有必要两个副本连开吗,很累的。
    [队伍]【队长】伏晏:不然浪费时间。
    [队伍]谢猗苏:啊,这个副本剧情的npc好帅!是目前看到过的最帅的npc了吧。
    [队伍]【队长】伏晏:……
    [队伍]夜游:对哦,君上你也是npc来着。
    [系统]您的好友夜游已下线
    很喜欢结束了的这个故事,所以正文完结会写杜缜和杨彬的后续番外,到时候请务必抽打我(写番外就懒星人参上)以及预告,这次这个副本结束后有大段感情戏出没
    ☆、一夜春风来
    齐北山自然是生得好的,可他的慑人之处,却在于气度他身上有浓到化不开的、甚至可以说与国朝之风格格不入的情淡平和,俊美皮相下,是前朝名士大袖翩翩地清谈时的风骨。可这种洒脱里头,还有种近乎慈悲的宽和:他微笑着看向赵柔止,身姿不卑不亢,眼神满溢超脱于世事外的柔光。
    齐北山身上没有造作的痕迹,他甚至是太过干净了。以致于只是看着他,便会叫人明白,他与眼前任何一个人都无关,离得很远,却又隔着这距离真真切切地关心着所有人的喜乐忧苦。
    “就差自带圣光,普度众生了……”伏晏却很煞风景地出声。
    猗苏不由就丢了个白眼过去:“那是君上内心太过污浊了。”
    再看赵柔止,她受的震动显然也不小,却仍旧维持了平静,淡淡一颔首,转向言箐,抬抬眉毛,显然是逼这老头说出真话。
    言箐笑眯眯地说:“当今国事尚且安稳,然新旧两党若不联手,蛮夷蠢蠢欲动,难保不会引得生灵涂炭。是以当务之急,便是化干戈做玉帛。况且,子嗣为大……”
    赵柔止冷笑了一声,言箐顿时噤声。
    “退下罢。”她微微眯眼,眼尾上挑的眸中冷光凛冽。
    “容老臣多言一句,这位齐家郎君……”言箐唯唯诺诺,可态度却分明并不十分惧怕这位年轻的主上。
    赵柔止抿唇一笑,顿时有了几分女儿情态;可即便是娇艳的笑容里,也带着不可违逆的锋芒:“既然是尚书左仆射的人选,朕自然信得过。余下的随尔等去办。”语毕,她自己起身,大步扬长而去。
    言箐笑纹更加深了几分,他转头向着齐北山微微一欠身:“从今往后,拜托齐郎君了。”
    齐北山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却不说话。他那宛如瓷釉般光洁无瑕的洁净,忽然就现出了冰裂的痕迹,露出一点尖锐的冷色:“将北山逼迫至此的,可也是阁下。但愿诚如阁下所言,这布局中并无私心,只为天下太平。”
    “那是自然。”言箐笑容不改,“传承先皇血脉,乃头一等大事。今日起,齐郎君就居于禁内两仪殿,随侍圣人。”
    齐北山殊无笑意地看了言箐一眼:“但凭阁下安排。”
    若说方才的齐北山太过出尘以至于显得虚假,此刻隐含着些许恨意的表现则将他拉回了人世。此中反差,又是一种惹人唏嘘的风流。
    “他……是被强迫的?”猗苏不由就问伏晏。
    伏晏似笑非笑地睨她:“这就同情上了?”
    “这是人之常情。”猗苏毫不客气地回答,“如此人品,却被逼一生不得出宫,不同情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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