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认识自己的?
钟离有些懵,怎么自己在战国反而成了大名人了?这么多人都认识自己。
之前有个贾人认识自己,后来拥军头领认识自己,轮到现在,这个齐国的将领似乎也认识自己?
这么看起来,无盐女的老爹,还是个历史名人呢,只不过很可惜,史料似乎根本没有记载,钟离压根不知道无盐女钟离春的父亲是谁。
钟离看着那唤作晏首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也没有原主儿的记忆,不知道原主儿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钟离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晏首的目光,似乎有些鄙夷。
晏首蹙着眉,眯着眼睛,嘴角向下压着,面相十分不愉快,打量了钟离好几眼。
钟离表情倒是淡淡的,毕竟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就干脆“以不变应万变”,这也是钟离长久以来,为人处世的原则,不仅简单,而且省事儿。
晏首鄙夷的目光变得有些迟疑,毕竟钟离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子,道“先退出去再说。”
很快,军队就全都撤退出了树林,钟离跟着队伍,果然看到了紫色大旗,的确是齐国军队。
在战国早期,齐国可以说是第一强国了,这些齐国士兵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可比电视剧里的群众演员要强上百倍。
不过齐国的强盛,并没有保存多久,在徐州相王达到鼎盛之后,很快也将开始消弭……
钟离带着小女儿,跟着队伍从树林里走出来,很快队伍还和另外一股队伍汇合了,两边队伍服饰略有不同,但是大规格都是相同的。
前面已经安营扎寨,见到队伍过来,有人从营帐中赶忙迎出来,道“晏大夫!”
迎出来的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具体说不好,也穿着甲胄,挎着长剑,与晏首抱拳见礼。
晏首道“平陆大夫,少主受伤了,快快收拾少主下榻的营帐。”
平陆大夫。
钟离一听,多少有些明白了,战国早期时候,齐国和其他国家不太一样,不划分郡,也没有郡守和太守,而是划分五都。
史料上的齐国五都说法不一,但是肯定的是,中都便是齐国的都城临淄城,东面临海的东都乃是即墨。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即墨大夫,说的就是东都的长官,相当于郡守太守一类,掌管即墨。
五都大夫手上都备有常备军,也就是说,是有军权的。
平陆乃是齐国的西都,西面防卫魏国和赵国的骚扰,这平陆大夫,自然是平陆的最高长官。
这样看来,扎营的军队服饰稍有不同,可能就是当地常备军的区别。
虞姓年轻人很快就被抬进了营帐,被人团团簇拥着,又来了四五个医师,陆陆续续的趋步小跑进了营帐。
钟离和小女孩在原地站着,一时间没有他们的事儿,晏首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很快也跟着进了营帐,似乎很是关心那年轻人的伤势。
反而是平陆大夫走过来,他仿佛是个老好人,笑眯眯的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少主的恩公,恩公请,少主吩咐过了,请恩公入帐歇息。”
平陆大夫亲自引着他们,进了一个空无的营帐,又令人端来了吃食,一些干饼子,竟然还有肉,也算是盛情款待了。
平陆大夫又客气了几句,便匆匆离开,钟离听到他离开的声音,走到营帐门口,食指轻轻撩起帐帘子,只稍微撩起一丝缝隙,往外看了看。
营帐外面竟然有士兵把手,站在两侧,而且还执着长戟。
钟离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就放下了帐帘子。
那面小女孩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跑了一天,看到了肉,立刻欢喜的捧着比脸还要大的肉,“嗷呜!”一口咬下去,肉酱把那粉嘟嘟的小脸蛋都蹭成了小花猫儿!
小女孩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道“粑粑,次肉!次肉!好次!”
年轻人被抬进了营帐,医师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着,都是一些皮外伤,消毒止血,上药,然后包扎起来,剩下就是吃药将养身体的事儿了。
晏首一直在一边看着,很快平陆大夫也走进了营帐,低声道“晏大夫,那唤作钟离的,已经被看守起来了。”
晏首点了点头,躺在榻上的年轻人似乎听到了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喘了两口粗气,道“这是何故?”
他一说话,晏首和平陆大夫赶紧谦恭的迎上去,年轻人又道“他是我的恩人,何故将他看守起来?”
晏首连忙道“少主,您可知……那钟离是何人?”
年轻人思量了一番,道“他曾是魏王的门客,然……不是已经脱离了魏国?”
晏首连连摇头,道“那少主可知,那钟离为何脱离魏国?”
年轻人冷笑一声,道“还不是魏王不识人,有眼无珠?钟离先生遭人排挤,便离开了魏国?”
晏首又是摇头,道“差矣,差矣,而且大错特错矣!”
年轻人十分奇怪,道“错了?”
晏首道“正是!不瞒少主,这钟离,首是识得的,还是好些年前的事儿……”
这事儿,似乎说来话长了。
原来无盐女的父亲,的确是个名人。
晏首乃是齐国的公族,从小聪慧过人,家里给晏首请过很多先生,但是没有能教导晏首的,最长只是教导一年,最短的一个月,晏首就已经把他们的学问,学的十足十了。
那之后,晏首便远离临淄,来到了鬼谷岭拜师。
晏首的师傅,就是战国时期最具有传奇色彩的鬼谷子……
晏首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道“当年首拜在鬼谷先生门下,尝听说有个师兄,他年纪不长,但是聪颖绝伦,乃是鬼谷先生的关门弟子,也是鬼谷先生最看重的门人。”
年轻人诧异的道“便是这钟离先生?”
晏首点头道“是他,就是这位钟离师兄。”
后来晏首在鬼谷岭学艺,一直听说钟离的大名。一年之后,鬼谷先生对晏首说,晏首所学想要辅弼君王,如今已经足够,可以出师了。
同年出师的,还有这位钟离先生。
只不过钟离先生的出师,和晏首并不太一样……
钟离是被逐出师门的。
钟离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残暴易怒,心肠歹毒,最后鬼谷先生忍痛割爱,狠下心来,将钟离赶出师门,令他终身不得踏足鬼谷岭一步。
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有些狐疑。
残暴?
易怒?
歹毒?
不过年轻人所看到的钟离,明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平日里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会哄女儿欢心,和残暴易怒一点边儿都不沾。
晏首又道“钟离离开鬼谷岭之后,就到了魏国,魏王也听说过钟离的名声,邀请他去魏国做官。不到半年,这个钟离已然是魏王面前的心腹,但魏王并非看中了钟离的才华,而是因为他们共同有一个喜好。”
晏首说着,竖起食指,并没有立刻接着说。
年轻人果然问道“什么喜好?”
晏首声音有些沙哑,道“他们都喜好听车轘的声音。”
“什么?车裂的声音?”
旁边的平陆大夫终于忍不住搭腔了,道“这世上,还有人喜好听车裂之刑的声音?果然残暴至极!残暴至极啊!”
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由蹙了蹙眉。
晏首又道“钟离能说会道,却十足是一个奸佞,若有人劝谏魏王,钟离就令人将劝谏者五马分尸,与魏王一同观赏车轘,久而久之,魏国之中根本没有人敢劝谏。后来是魏国相邦忍无可忍,当面斥责钟离,并冒死将钟离赶出魏国,这件事情,才渐渐平息下来。”
于是大名鼎鼎的钟离先生,声望一落千丈,不只是因为他在魏国相邦面前受辱,更是因为钟离心性残忍,经过这一事,再没有国家收留钟离做门客。
晏首道“少主,钟离虽然是能人异士,但实属奸佞,口中花言巧语甚多,万不可信!”
平陆大夫点头道“正是,正是……说不定,许是魏王派来的奸细,为了阻挠少主进入徐州。”
年轻人眯着眼,似乎在深思熟虑,晏首也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平陆大夫又道“少主,如今徐州近在眼前,万不可意气用事,宁可错杀,绝不姑息!看起来这钟离……断不能留啊,还请少主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