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方刚才那句话,也提醒了他们如今两人身处的境地,并不是什么安稳的世外桃源,而是不知究竟埋伏着什么的未知之地。
那场深海风暴,究竟把他们带到了哪里;这里有没有出去的路;银蓝海域如今如何了,那些楼船里的鲛人和人类,又是什么境况。
想到那艘楼船,杨深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疑惑。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如同神话一般荒诞的事情。
那个神神叨叨的巫夔跟他说过,这艘船有自己的意识,会认主;之后却又一笑了之说那只是传说,千万年来都没看它动过。
原本杨深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可当时当他心中充满愤怒的时候,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楼船与他之间的感应,他感觉那艘船,能听到他的呼唤,并为他所驱使。
事实上也确实是,简直如同神迹一样,在奥斯顿那样深沉毫无破绽的算计中,竟然因为他一个荒谬的念头,救下了那么多人。
可为什么是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哪怕死而复生,也只是一份天大的幸运。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毫无用处,他们不知身处何处,离那艘船有多远,反正他现在是一点感应都没有。
倒是陆地上,计谋终于得逞的奥斯顿总统,是否正在发动整个乌托邦欢庆?
骄傲地向天下人宣布真正的战神扬瑟恩将军还活着,嫁去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替身。
而现在鲛人一族已经被他们英勇地全部剿灭,人类从今以后就能自由而安心生活。
并且最后换上一副沉痛哀悼的面孔,痛心疾首地表示宣布一个悲伤的消息。
于是告诉不明真相的乌托邦的百姓们,当时鲛人们丧心病狂,见被人类压制住竟然大开杀戒,把海底的人类奴隶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无一生还。都是他无能,没能救出那些同胞?
……说实话,以奥斯顿的心机,如果真这么说,杨深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和蓝夙渊一定不能困在这里,必须要找到出去的路,重回人间!
有些仇,也该亲手报,不是吗?
所以正如蓝夙渊说的那样,他们现在都需要休息,养精蓄锐。如果能找到一点什么药物,给那个人疗伤就更好。
可惜按着自己的有力双手明显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带着纷繁复杂的思绪和不知如何形容的情味,杨深只能靠在蓝夙渊怀中,一点点放松,慢慢地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趋平缓悠长,蓝夙渊低下头,看着被他塞进自己怀里的脑袋,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杨深的情绪,他感觉到了,他蓝夙渊更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那些风暴中丧生的鲛人们,他不会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无声无息地低下头,吻在毫无知觉的杨深的发梢,蓝夙渊的眼里,渐渐酝酿起风暴。
☆、35·建筑
再次醒来的时候,杨深其实是被热醒的。
迷糊中他伸手想要掀开身上沉重的被子,却在接触到那个东西、意识到触感不对之后猛然清醒过来,那不是什么被子,他也没有安稳地躺在床上。
那个包围着他,热得他几乎要沁出一身薄汗的沉重物体,可能是蓝夙渊。
用手肘往后一撑,杨深立刻半坐而起,睁大眼睛往身侧看去。
四周仍旧是一片昏暗,不知多少米的水下,光线没有半丝变化,永远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这种根本不知道是海中哪一片角落有没有凶猛生物的地方他竟然会睡得这么熟,实在太不应该了。
手掌覆下的身躯传递着灼热的温度,杨深收回手,脸色一变,那热度果然是从蓝夙渊身上传过来的。
烫手得叫人心慌,古怪异常。
怎么会这样?
不久之前这个男人还很有力气地按着他的头不让他离开他的怀抱,还很有精神地步步紧逼要他说出心底的秘密。
那时他的那种强硬和平静甚至让杨深错以为其实蓝夙渊并没有伤得如他想象那么严重,只是伤口太多才感觉上去可怖。
谁知道一觉醒来,他的体力倒是恢复不少,蓝夙渊却成了这幅模样。
就连他身周的海水,都被感染得升高了温度,如同一个不断冒着热气的热源,微微翻腾着。
这显然不是好现象,如果四周有鱼,可能已经快煮熟了。
类似的种种症状放在人类身上不过代表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小痛,甚至连药都不用吃撑两天就会好。
可鲛人不一样,他们绝不允许有这么高的体温,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体温。
再这么热下去,他怀疑这个男人会着火……有什么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杨深眼中布满阴霾。
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悦光。
想起了那场阴差阳错下窥见的奇异的葬礼,那片森冷的海域,鲛人悲泣的歌声,那名女性鲛人痛苦而诡异的死状,还有她身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那种凄厉的尖叫、无法挣脱的挣扎和可怖的逝去一直深深印刻在他脑海,太过鲜明,绝对永生难忘。
蓝夙渊现在的状况与那时何其相像!
难道竟然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那种该死的怪病偏偏发作了?!
对了……这里没有寒玉床,没有能够抑制温度的东西……这片海域的温度也并不像鲛人群墓那处一样冰凉彻骨。
偏偏他却根本连这种怪病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连低温大概可以抑制病发都是他自己结合所见所闻的做出的推测,更别提应对之法。
最怕是根本没有应对之法,虽然很残忍但这个很可能正是事实,否则那些鲛人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悦光死去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