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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什么事儿啊!
    云欢一阵头皮发麻,眼瞧着那四个人,赵游焕眼睛晶亮亮地望着,手里的扇子摇地欢快,其他两个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那个传说中“一脚踏入棺材”的宋长平则稳稳地坐着,此刻似乎都忘了咳嗽,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半晌,有人打破了沉默。
    “向二小姐若是吃不出有什么不妥,就罢了。不过一道菜而已,丰年的招牌,倒不了。”
    这句话,竟不是话最多的赵游焕说的。而是一直沉默的宋长平。
    云欢看着说完话又一副若无其事的宋长平,心里油然而生当场掐死他的冲动。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真是不巧,丰年的大师傅一年一次的失手教各位少爷遇见了。”该承认错误时要勇于承认错误,不过,千万不能承认重点,保住招牌,是关键,承认是失误,总比承认偷工减料好。
    云欢斟酌了片刻,却是笑道:“师傅确然没处理好食材,这道菜也委实不是丰年的水准,我代丰年向各位少爷道歉!”
    “这道歉可忒没诚意了些。”赵游焕扇子一啪,那桃花般的眉眼一挑,“都说向爷做菜的手艺,他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向二小姐既是向爷亲女,手艺自然也不差。就是不知今日,向某能否有幸品尝品尝?”
    那眉眼里皆是挑衅,便是宋长平也觉不妥,假意低声咳嗽,沉声阻止,“游焕!”
    大齐民风开放,女子在外经商也出奇。可是向家好赖也算富裕之家,家中女子并不需要抛头露面,更不用委身成为厨娘,做饭与这些男子吃。赵游焕提这样的要求,也是看云欢从头至尾不曾扭捏,心生了兴趣,想探探她的底线。
    等宋长平出生阻止,他也觉得似乎做得有些过分,话锋一转,他正想说“但是”,向云欢却是更快出口,“好!”
    “什么?”一同质疑的不只赵游焕,还有章奎。其余三人,包括宋长平在内,也是讶异。
    传闻中,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向云欢,竟会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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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实力
    “我说,好。”向云欢微微一笑,“我只希望,若是今日我做出让赵二少爷满意的菜来,几位公子能不计前嫌,往后也别对丰年存了芥蒂。”
    云欢的想法很简单,这几位不仅仅是惹不起的主,更是出了名的老饕,不指望他们能说出一句话,但若是这几人说出一句不好,丰年却受不起。更何况,云欢此时急需在丰年树立威望,何不以自己的实力威慑厨房?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抬眉泰然地看着房里四人,最终却是落在赵游焕身上。却只见他扇尖轻点桌面,笑容满面地望着云欢,“一言为定。赵某拭目以待!”
    ******
    “你说你,怎么非要为难一个小姑娘?”向云欢将将走出门不远,林轻南将手中的茶水一放,颇无奈地看着赵游焕摇头,“不就是一口菜么?不对胃口不吃也就罢了,你看你……”
    “你知道个屁!”最解风情,却长着一副娃娃脸的王楚江眼一挑道,“方才游焕说在楼梯口见着一绝色,我还不信,方才看到这向家的二小姐我倒是信了。游焕这一招,就是引蛇出洞。先瞧见人了,再让她注意到自己,不管爱也好,恨也好,总要让她先记住自个儿,这路才好往后走。游焕,你说,是与不是?”
    “果真还是楚郎最懂我心意!”赵游焕眉眼含笑,提着扇子便要上前去托住王楚江的下巴,王楚江“哎呦”了一声作势便要倒在赵游焕的怀里,捏了个嗓子,低声唱道:“游郎,奴家心口疼,给奴家揉揉……”
    “好么!”赵游焕一笑,竟真要上前扶住王楚江。
    一旁的林轻南眼皮儿跳了又跳,终是忍不住抽出随身配剑横在二人中间,怒骂道:“你俩要再这么恶心,当心我忍不住剁了你们俩喂狗去!”
    “真残忍!”王楚江转了个身,赵游焕怀里也扑了个空,两人竟是在瞬间泰然自若地落了座,林轻南面皮儿又抽了抽,便听王楚江道:“林小将军怎么越发经不起逗了?”
    “不可爱,一逗他就抽出那把吓死人的刀!”赵游焕瘪了瘪嘴,拔了根头发往林轻南的刀刃上吹了一吹,竟就断了。
    赵游焕抖了一抖,瞥头去看从头至尾岿然不动的宋长平,此刻他却是低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游焕不由地推了推他道:“我记得,你和向家有亲?”
    宋长平咳嗽了两声,蹙眉道:“不晓得。”
    “怎么可能不晓得?”赵游焕哈哈大笑,“那年我同你游湖,不就恰巧遇上了向家的两姐妹,当时烟雨蒙蒙,你就瞧见了两个人的侧脸,当场便画了那副烟雨美人图,当时我朝你要,你还不给。后来我才打听到,你竟是同向家有娃娃亲……你这人,当真不厚道!”
    赵游焕推了宋长平一把,其他两个人都没听过这茬,正要竖起耳朵细听,宋长平已是挑了眉,一双眸子盯进了赵游焕的眼睛里,教赵游焕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宋长平方才慢悠悠道:“赵二,你爹前几日还在问我,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个歌女,你说,我告不告诉他好呢?”
    “……”这若是教他爹知道,他的腿还能保住么?赵游焕想到自家爹拿起铁棍二话不说往他身上捶的狠戾劲儿,再想想自家娘抱着自个儿嚎啕的样儿,不由又打了个哆嗦,咬牙切齿地笑道:“你厚道,你最是厚道!”
    赵游焕愤愤然又去夹了块如意蛋卷,才入口便呸呸吐了出来,恼怒道:“向恒宁不过几日不在丰年,这些下人便敢这般偷工减料。这是人吃的么?这是猪食!”
    一股怒气全出在了食物上。
    宋长平悠然地喝着手里的竹叶茶,嘴边淡淡的笑却是有些僵。
    那一日,他同赵游焕游湖,行到一半却是听到一阵清越的歌声,他从窗户口望去,恰好见着一画舫就在不远处,一位粉衣的姑娘就这么张开双臂站在船头,无所顾忌地清唱着雍州的民谣,话语里全是欢乐,挠地人心头暖暖的喜悦。江上因着细雨,笼罩着一层迷蒙的雾,那画面望过去,恰如一副极美的水墨画。
    那姑娘便是那副画里最美的风景。
    当时他心头一动,便唤来了笔墨纸砚,将那画面画了下来。将将画好,赵游焕便来。当时他竟是鬼使神差将那画藏了起来,全然不愿叫赵游焕看到。
    再望去时,那船头又多了位姑娘,两人嬉闹了一番,赵游焕看得眼睛都呆了,当时拍了他的肩膀道:“你不是丹青国手么,赶紧画下来呀!”
    当时他画是画了,可到底还是画一收,不给。
    再后来,长辈们便隐隐约约透露,他宋长平打小便同向家大小姐是有娃娃亲的。
    向家带着两位小姐到宋府做客时,他远远地又瞧见了一眼,满心满眼地盯着那粉衣的姑娘,还以为那就是向云锦。
    今日一见,方才知道:错了,全错了。
    同他有亲的那个,他连眼睛都不会停留半个。
    同他没亲的这个,他心心念念了许久,那画都快磨出毛边来了。可他娘的,竟是传说中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向云欢?
    想起每次他的那些妹妹们说起向云欢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再想想方才见到的那个不卑不亢,沉稳大方的向云欢,还有烟雨朦胧里,那个充满欢乐的粉衣姑娘,宋长平的眸子沉了沉:外界的传言,似乎有失偏颇?
    那一厢,被念叨着的向云欢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加快了两个脚步往厨房的方向走,跟在她身后的章奎颇为不安道:“二小姐,我已经叫人通知吴师傅准备食材,您在旁打打下手就成,不必真的动手。若是让你爹知道你进了厨房,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我做!”向云欢停了脚步,不顾章奎脸上的疑惑,道:“章叔叔,我会做菜,你信我。”
    “可是……”章奎还要说,向云欢却是打断他道:“章叔叔,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咱们的厨房会出现偷工减料这种事儿。我记得爹说过,无论生意如何,咱们丰年绝不欺客。若咱的如意蛋卷就今日的水准,咱们不如去摆摊子!说咱是雍州第一酒楼,都会让人笑话!”
    这话说的重了些,可确然也是实话。向恒宁经营丰年多年,能这般红火,着实花了不少功夫。店中挂着童叟无欺,他也确然做到了。可他才走几日,店里便出现这样的纰漏,这全然不正常。
    章奎的人品,向恒宁能信,她也能。
    “章叔叔,今日你上这道菜,是刻意教我吃到的吧?”
    上一世她重建丰年时,每一处都是她自个儿重新布置。她能清楚的她记住丰年的每一个细节。方才入门时,她刻意扫了眼挂在堂中的菜牌,平日放菜排的地方却空了不少,其中少的便有如意蛋卷。
    章奎让普通的客人点不到如意蛋卷,可却要让向云欢吃到。唯恐她吃不出差别,又让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雍州四少来品一品,闹一闹,这其间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走上两步便到厨房,向云欢停了脚步回头对章奎道:“我先做菜,此事解决之后,我再找章叔叔详谈,可好?”
    章奎顿了一顿,向云欢已是入了厨房。
    厨房里多的是厨师厨娘,丰年的大厨子走出去,比一般小商户的老板都体面许多,一个个心气儿也是极高的,见了向云欢虽是毕恭毕敬的道了安,可到底心底里存着看笑话的心理。
    向云欢也不多话,进去便跟掌勺的大师傅李大嘴打了声招呼,道:“跟李师傅借个地方做点菜。”也不让人打下手,也不说话,径直选了食材便动工。
    前一世云欢在大酒楼里拜师傅当厨娘,学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削土豆皮儿,做的第一道菜也就是醋溜土豆丝。当时的大师傅告诉他,这醋溜土豆丝最是考验刀功,高手切丝,能将土豆丝切的一样细,一样齐,不差分毫。醋溜又能考验火候的把控能力,调料放入的顺序,量等都有讲究,都弄好了,出来的成菜才能不面不生,咸酸适宜。
    当年她练了多久这道菜她也不记得了,只是这会舞起刀来竟有了时光逆流的错觉,那刀切那案板速度极快,不一会,手下已经多了许多一样细一样齐的土豆丝儿。云欢精神全集中在手上,也忘记了旁边还有人,更没看到那些厨师厨娘面面相觑的神情,她不慌不忙的做着,不一会,那醋溜土豆丝便装盘出锅了,红绿白相间,好看的紧,也清爽的紧。
    李大嘴看了半晌,凑到旁边夹了一口,竟是比平日他做的口感更清脆,颜色也更好看。他随口便问道:“二小姐方才切完丝儿把它放到醋里泡着,是为啥?”
    “用醋泡着,土豆丝不容易变黑,炒出来更好看,就是麻烦些,泡完要多冲两次,多道工序。”向云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等回神时,李大嘴、章奎,还有一旁的几个厨子都发怔地望着她,她蹙了眉吼了句:“都愣着做什么!外头客人还等着呢!不要工钱啦!”
    李大嘴一拍手道:“阿明,李二,给二小姐打下手!对了,二小姐你下一道菜要做什么来的?”
    厨房里没有太多的弯弯道道,讲究的就是实力。向云欢晓得自己前一世苦练了许多年的刀工是震住场面了,却也不得意,低声道:“荷香东坡鱼。”
    “这菜名我怎么没听过?”李大嘴又是一愣,道:“东坡肉我倒是听过,这东坡鱼是什么?”
    “给我选条大小适中的青鱼,还有一些五花肉就成。”向云欢吩咐道。
    雍州四少都是老饕,在吃上都是极为讲究的。普通的菜可能都打动不了他,向云欢只能出奇招。这道荷香东坡鱼,若是按照前一世的时间推断,应该是五年后才能流传于市面上。
    而这菜之所以能出名,却也是因为雍州四少其中的一个。
    时间变了,不知道他此时的口味是否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看此书的姑娘们有多少是四川人,泡泡祝愿大家都平安。雅安加油!四川加油!
    ☆、第八章、开箱
    别看这雍州四少此刻名声不佳,可其中的林轻南她却隐约记得,将来他是要子承父业,成为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的。五年后,便是林轻南的一句“荷香东坡鱼当属世间第一美味”,让首创这道菜的大厨,好好的出名了一把,也让这道菜的做法流传于世。
    取青鱼中段洗净,下油锅炸至金黄色,在烧热的油锅中,放葱段、姜片等,煸香后,放入五花肉和鱼段,文火慢烧入味。出来的鱼放在荷叶上,如鱼跃龙门,其味更是芳香妙无匹。
    云欢将一切做好,已是费了不少功夫,等转作文火收汁儿还要许久。趁着这段时间,云欢快到斩乱麻又做了两个菜,直看得李大嘴眼睛发直,躲到一旁掖了掖章奎的衣角道:“掌柜的,咱二小姐是个行家啊?”
    “我也不晓得。”章奎低声回道,一双眸子落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云欢身上,有太多的问题,他也想问个明白。
    待云欢将那鱼盛盘,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唤了伙计上菜,自个儿也跟着上了二楼,才到了包间门口,却是听到屋里赵游焕戏谑的声音,“都说你身子不好,荤素不进,你也不怕憋得慌。”
    “菜都堵不上你的嘴了么!”宋长平冷冷的声音传过去,里头又是安静了片刻,她方才踏进门里。
    那赵游焕却是抬了头看她,笑道:“我还以为向二小姐就打算拿一盘子炒土豆丝来打发我们呢。虽则这醋溜土豆丝好吃的紧,可未免显得二小姐小气了些。好在,等来了这些菜!”
    说罢,却是一筷子夹了下去,方才入了口,却是怔了一怔。
    “怎么,很难吃?”王楚江见他蹙眉,伸出去的筷子便停在那,却见赵游焕摇了摇头,又去狠狠地夹了大块鱼肉往嘴里送。
    其他几个人见状,忙也去吃,唯独宋长平,慢慢悠悠地挑了小片儿,在舌尖过了一过,搁了筷子慢慢道:“味道独特。”
    不言好坏,只言独特。
    云欢心底里隐隐掠过一丝失望,赵游焕正在大快朵颐,见状却是停下筷子道,“二小姐便介怀,宋大少爷那是出了名的挑食,在他嘴里可难说出个好字。再说,他也不爱吃鱼。这个鱼好吃,可真好吃!”
    “当属第一美味!”林轻南也摇头晃脑,一低头却是蹙眉,“王楚江,你给我留点儿!”
    几个世家公子进食这般不讲究吃相……向云欢有些发怔,回了神却是宋长平问她话,“从前怎么没在丰年吃过这道鱼?”
    “这是本店新品!”向云欢回道。
    宋长平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鱼是没再碰了,可却多吃了两筷子的一品豆腐。
    这一段饭,总算吃的是宾主尽欢,赵游焕临走时,特意多给了两倍的菜金,又说了不少的恭维话,向云欢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待他们走后,云欢脸色渐渐沉下来,章奎也是满腹疑问,可此刻,他却是想谈其他问题。
    “自向爷走后,夫人时常到酒楼里。”给云欢泡上一壶碧螺春,章奎缓缓道:“老爷在时对丰年的厨房有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便是夫人也是如此。可那几日夫人却总爱在厨房转悠,见着伙计便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对着李大嘴也呼来喝去,大家忍她让她,我想着等老爷回来也就好了,也就劝着大伙。”
    “过了几日,夫人却说要看帐。看完之后,说是咱们原本的采买有问题,采买的食材大体都高出市价太多,怕是在其中污走了许多。原本的采买老吴小姐你也是知道的,在丰年干了十几年,从未出过纰漏,老爷也信任他。可夫人就这么把他撵走了,我不肯,她却说是我包庇了老吴,等老爷回来还要算我的帐!”章奎说着却是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打紧,老吴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丰年过日子的。临老了还被人冤枉了。”
    果真是苏氏惹的祸。云欢的眉心紧锁,“那现在的采买是谁?外头许多菜都不卖了是怎么回事?”
    “还是因为夫人!”章奎提了声道:“那日之后,夫人却是安排进一个人,说是她的娘家兄弟,最懂采买食材。结果那人买回来的东西却全是次品,厨房压根不敢用!我去请示了夫人,夫人只说那是自家兄弟采买,信得过。还说咱们如今的食材花费过多,指不定将来还要提高菜价,我的劝她又不听。我怕再这么下去,丰年要出乱子,只能将那些才暂时先撤了。”
    “这个苏氏!”云欢真的是气的牙根痒痒,那个什么娘家兄弟,压根就是个不事生产,什么都不懂的乡下汉,死胖子,他不贪了其中银两才怪!
    怪不得当年丰年没落的那般快,有苏氏在,什么家不会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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