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却惊奇道:“难道糖葫芦五哥也能做吗?”
龙星刚想一口回绝,龙羽已经点头道:“看起来也不难,只让福伯帮着准备材料就行了。龙星回去多做一些,便是小卿他们也可一起吃些。”
龙夜和龙裳忙一起应道:“是,小弟谨遵四哥之令。”
龙星不由瞪了他们一眼,龙夜笑道:“五哥不听四哥的吩咐吗?”
龙星只得欠身道:“是。龙星领他们过去了。”
龙羽微微一笑,将盒子里的冰糖葫芦递给龙裳,龙裳咬了一个下来,又伸给龙夜,龙夜也咬下一颗,立刻觉得酸酸甜甜地,老舒服了:“四哥多做一些,我看早中晚吃皆可啊。”
龙裳也嚼着糖葫芦道:“六哥所言极是,我看当主食或是餐点也皆可啊。”
龙夜和龙裳说得嘻嘻笑起来,龙星已经出去了,两人忙随后追赶。
正堂上,龙城端坐着,瞧着龙晴三下两下将那些糖葫芦吃下去,略有些担心他吃得太快,会不会影响吸收。却只是吩咐一句:“记住,不可沾茶。”然后起身去了。
紫苏和素问在门口恭送了龙城,忙进来为龙晴奉水,清水一杯,龙晴喝进去,才真心觉得嘴里不那么粘了。
“三少爷的信。”素问奉上一封信来,信笺上写着龙晴贤契亲启的字样,便是火封也未去。
龙晴瞧了信的落款,竟是天下第一圣手华坤亲笔,不由有些惊喜。大哥一向敬重华先生,所以华先生给自己的信,大哥也不会先看。
待展开了信,华坤略带戏谑的文字,则让龙晴大大地震惊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所谓心悸之症,只是心病吗?
忘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有了这心悸的毛病,而且百般服药,毫无成效。随着时间推移,龙晴终于发现,这心悸的病症,并不会随时发作。只有当自己面对大哥屈膝受责时,心才会丝丝作痛,而且凉得澈骨。
他怨过大哥吗?他以为他没有,可是心底还是有的吧,他并不怨大哥罚下的板子有多重,他怨的是大哥即便将自己打得多重,也不曾再软语安慰一句,也不曾再疼惜地看上一眼,他怨的是,大哥心里,已没有他这个弟弟了吧。
可是华先生分明说,大哥为了自己,夜行千里,前去寻药,又委屈示好,请先生赐药,而先生的一句戏言,大哥又当了真,每日往返京城,为自己取“药”,又用功力相互,看着自己吃下,又要担心药效不足,又担心茶会解药……
龙晴想着时,眼泪便是滴滴地落下来,心里又是一丝丝地痛。自己越是委屈,越是不肯说,越是胡思乱想着,所以,心悸之症才会越来越重,竟昏了过去,不知怎样吓着大哥了。
龙晴轻拭了泪,摇了铃喊了素问来,随口吩咐了一副药方,让素玉去煮药。
是大哥龙城命福伯将紫苏和素问分到他房里做丫鬟的,龙晴不敢问大哥的意思,也不敢擅猜,只是拿她们当普通的丫鬟一样。
紫苏、素问出身书香门第,且也跟着喜欢医药的父亲学了很多分辨药草的知识,如今到龙晴这里,学习就更快了,使唤起来,确实也颇趁手。
午饭时,龙城又到龙晴的房里来看,龙晴的院子里已经氤氲着特别的草药香气,紫苏正端着一碗金黄的药汤,奉与龙晴。
见了大哥来,龙晴忙禀告:“是华先生得了一剂良方,专治心悸之症的,特将方子告诉龙晴的。”龙晴奉上华坤的信,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对大哥说谎,便是腿也有些颤抖了。
龙城却是高兴,果如龙晴所料,并未接信去看,只是看着紫苏奉上来的药,难掩惊喜地问:“便是这个吗?”
“是。”龙晴勉强控制自己的颤抖,低应。
龙城接过那碗药来,道:“华先生神医盖世,总不会错的。”说着,将药碗递给龙晴。
龙晴双手接过来,龙城已经道:“快喝了吧,莫辜负华先生的一片苦心。”
“是。”龙晴应,将碗端起来,低下头去,泪珠已是滚落进药碗中,他忙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轻拭了脸,掩饰道:“药有些苦。”
龙城不由一笑,道:“你忍着吧,早早治好了这病要紧。”
“若是龙晴这心悸之症好了,大哥是不是就更能下得去板子了?”龙晴忍不住问。
龙城心情大好,笑道:“正是呢,你可仔细着吧。”
龙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大哥,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应道:“是。”
龙城又问道:“这些日子,你都让龙羽抄了什么书?”
龙晴便一一禀告了,龙城道:“今儿起,便再加了抄写《金刚经》吧,以做千佛寺庆典的捐赠之用。”
“是。”龙晴欠身:“不知大哥要抄写几卷?”
“十卷。”龙城笑道。然后起身去了。
龙晴恭送大哥出来,又回来,素问便问,可用留着药渣再熬一副吗?龙晴微微摇头,轻叹口气:“都倒了吧。”
素问虽然很是奇怪,却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应了。
龙晴瞧瞧朗朗青天,不由一笑,想起龙夜的话来,谁让你是弟弟,有错没错地大哥要打你,你还敢说不行吗?龙晴又想起,大哥方才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应了自己“以后更能下得去板子了”。唉,干嘛多嘴呢,龙晴有些后悔,就忍着吧,自己是皮肉疼,大哥,到底也是心疼呢。
☆、第33章 教训(中)
小卿等跪去龙玉的院子,都很恭顺。
龙玉瞧着四个孩子,笔直地跪在那里,俊逸而乖巧。
龙玉淡淡地道:“你们既是傅家弟子,姓不姓傅的不要紧,傅家的规矩得守着。”
小卿恭声应道:“是。请大师伯教诲。”
玉麒、含烟和燕月也一起应道:“请大师伯教诲。”
龙玉微微一笑:“你们师父心疼你们,便是许多规矩都不曾教,如今大师伯就给你们重新立立规矩。”
目光瞄向四个少年:“衣服都褪尽了。”
小卿抿了唇,略有一丝犹豫,燕月忽然抬头道:“大师伯,千错万错都是燕月的错,大师伯受累给燕月立规矩就是,饶过三位师兄吧。”
龙玉走过去,看着燕月,忽然一掌抽过去,“啪”地一声,将燕月一掌抽倒在地,唇边立刻流了血下来。
燕月立刻爬起,跪好,微垂了目光。
龙玉再抬手一掌打过去,燕月又被抽倒,燕月再爬起来,唇边的血滴得就更多。
“大师伯。”小卿、玉麒和含烟忍不住一起开口,又同时噤声。
龙玉甩了甩手:“倒被你们这些小东西气晕了,白白疼了自己的手。”
龙玉拎起一根藤条来:“伸手。”
四个人便将八只手稳稳地伸平了去,龙玉在四人面前缓步移动,手里的藤条也带着风声一下下地轮着抽落下来:“你们是师兄弟,便如亲兄弟一般,自该是互相照应着,帮衬着,可这并不是教你们联起手来欺瞒哄骗尊长的。”
龙玉沉声教训,手里的藤条却是落得又重又快,四个人的手掌慢慢地变得紫红,肿胀,乌黑,手便开始颤抖,可并不敢躲,都是缓着气忍着。
玉麒最先忍不住,轻声道:“大师伯,我们不敢的。”
龙玉停了脚步,手里的藤条对着玉麒的两个手心狠狠地打下去,啪啪地声音,伴着玉麒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便是门口侍立的燕东和燕南,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十下罚过,龙玉停了手,小卿、含烟和燕月忙一起道:“大师伯,我们不敢的。”
龙玉点头:“不敢那就是最好。”拿着沾了血的藤条挨个点过去:“衣衫都尽褪了。”
“大师伯,都是小卿的不是,小卿身为师兄,没有为师弟们做好表率,肆意妄为,不敬尊长,请大师伯先教训小卿吧。”小卿微欠身。
龙玉这才把目光落到小卿身上:“难怪你师父最是喜欢你,果真是心思灵透的。”
小卿不语,伸手褪去身上长袍,又将小衣也褪下,虽是几个师弟跟前,分外有些窘迫,却也没有一丝犹豫,解了盘扣,褪了裤子,跪直了身体:“请大师伯训责。”
龙玉确实想教训的就是小卿而已。这个傅家首徒,实在是做得太猖狂了,而龙城竟也由得他。
为了这个小畜生,爷爷吩咐的话,龙城都敢不听。
傅家一向不收外姓弟子为嫡长,龙城就敢破了这个例,当年爷爷的意思,本要在小卿之前,为龙城令定首徒的,龙城却自作了主意,直接立小卿为首徒,并有意将傅家家主之位相传。
他对爷爷的解释,就是不能伤了弟子的心。所以爷爷震怒,命小卿受族内洗心之刑,而龙城却拿出祖上传下的濯香令拒绝了。
这小畜生,龙城对他,实在是太宽纵了,你师父舍不得打你,我便替他打你,舍不得教你,我便替他教你。
龙玉心中冷哼,想做傅家弟子,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福伯拿了账本、喜伯拿了名册,在明辉堂的正厅,向龙城禀告府中诸项事宜,龙壁侍立一侧,但凡福伯、喜伯提到的事情,便由龙壁负责解说。
这边谈了大半个时辰,诸事完毕,福伯犹豫着道:“大少爷可回院子里看看。”
龙城笑道:“还是在这院子清净。”
喜伯欠身道:“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卿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呢,龙玉大少爷的手可重着呢。”
龙城只端了茶道:“冲儿、决儿年纪也小呢,他们受得,小卿他们倒受不得吗?”
福伯和喜伯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冲儿、决儿总是龙玉大少爷的儿子,手下再狠,也是容着情呢,不似府里这几个,本就不招他待见呢。
可是龙城却并不理,只请两位总管下去歇着吧。
龙城难得今日闲适,准备画幅山水画什么的,陶冶一下性情。
这边刚铺开了纸,龙夜和龙裳便闯了进来。
“大哥。”龙夜拉着龙裳慌慌张张跪倒:“龙玉大哥要打死小卿了。”
龙城蹙眉,斥责道:“小心你说话的内容。”
龙夜不敢说,轻推龙裳,龙裳小声道:“求大哥过去看看吧,小卿也没犯什么错,都被打得死过去好几回了。”
龙城只得扔了画笔道:“谁让你们去打扰龙玉大哥的?”
龙裳嗫嚅道:“本来五哥给做了糖葫芦的,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小卿几个回来,我和六哥偷偷去看了,才知是龙玉大哥给他们立规矩呢……”
龙夜小声嘀咕道:“可是龙玉大哥的规矩也太吓人了吧。”
龙城不由叹气,好好吃你们的糖葫芦就完了,偏去招惹龙玉大哥干嘛。
“你们五哥呢?”龙城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哥已经过去了。”龙夜低声道。
“怎么不早说?”龙城腾地立起:“你们两个就跪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是。”龙夜和龙裳应,眼瞧着大哥出去了,龙夜不由哀叹:“我们做错什么了?”
龙裳也哀叹:“早知吃完糖葫芦再来啊。”
小卿跪伏在那里,只觉得龙玉大师伯的藤条一下下地,都仿佛抽在自己的骨头上,嘴里全是咸腥的鲜血,手上、膝盖上,紫荆条的倒刺已是扎入了肉里,却因为自己一次次忍耐不住的被打倒,而让那些倒刺一次次地划烂了手上和腿上的皮肉,他痛得天旋地转,偏又无法昏死过去。
玉麒、含烟和燕月跪在一侧,全身俱都为冷汗所湿透。
那么和蔼的俊朗的大师伯,打起人来时,并没有多么狰狞,却是让人怕得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小卿不敢呼痛,也不敢躲,更不敢觉得委屈,师父的话一直响在耳边,“若是谁还敢觉得委屈,就从大门滚出去,不用做我傅家弟子了。”
所以,在他第一次被龙玉大师伯打得无法起身时,他喝止了燕月的求情:“你若不想害我被逐出师门,就闭紧你的嘴。”
这话极重了,燕月便是再不懂事,再拧的性子也终是不敢打断大师伯的教训的。
大师伯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你是傅家首徒又如何?任你在师弟面前如何威风八面的,在师长跟前,依旧只有伏地任罚的份儿,想如何罚就如何罚,不用管你对错,便是高兴了打死了,你也只有受着的分,不用辩,也不能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