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璐发现,皇上特别爱启用娘家不显的妃子,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赐予如同卫贵妃那样的荣耀。
谨妃往东宫去的更勤了,宫里大小事,悉数告之周宝璐,一点儿也不见外。
周宝璐不是个理事的人才,对这种杂事并不耐烦,不过听一听有好处,东宫应该比以前的韬光养晦更进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日因这符水,宫里闹的沸沸扬扬,各宫宫女们自然是要喝的,谁也不敢抗旨,低等宫妃们也不敢不喝,这其中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婉嫔,如何敢得罪贵妃,是以贵妃命先往各处令人喝下符水,再去太子妃宫中,也是个威慑的意思。
太子妃早得了消息,此时正端坐宫中等着,贵妃身边的正明宫大总管大太监魏公公亲自带了许多宫女嬷嬷前来。
他自是知道这一趟差使不好办,贵妃与太子妃的关系魏公公自然是一清二楚,这件事的起因,大约是前些日子的事,他也十分清楚,知道太子妃恼起来,管你在贵妃跟前多有面子,一样叫人掌嘴打板子,霍公公平日里多跋扈一个人,惹恼了太子妃,照样儿当场杖毙,贵妃娘娘也护不下来。。
自己虽说在正明宫有面子,在东宫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这事儿推脱不得,硬着头皮也得来办。
魏公公进门来先恭恭敬敬的跪下请安,太子妃瞟了他一眼,果然不叫起,就让他跪着。魏公公也不敢怎么样,只是赔笑道:“奴婢奉贵妃娘娘懿旨,特为东宫送神仙符水来,先前贵妃娘娘是打发了人来回过太子妃娘娘的,宫里名册已经查过了,是照着数儿送来的,还请娘娘示下。”
太子妃道:“都送来了,我还怎么示下?既是贵妃娘娘的懿旨,素玉,吩咐该来喝符水都喝了吧。”
这样好说话,魏公公倒惊了,太子妃道:“各处都送过了?可有人没喝的?”
魏公公忙道:“回娘娘的话,都送过了,也都遵旨用了,原是神仙制的,也都没有人有妨碍的。”
太子妃冷笑,她自然听得出魏公公的意思,无非就是,喝了没事儿随便喝的意思。
东宫属猪的宫女嬷嬷都传了来,每人喝了一碗,那宫女的食盒里就还剩了一碗,魏公公小心的抬眼看一下太子妃,见太子妃不动如山,坐在上头,没半点要喝的意思,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娘娘,恕奴婢僭越,因娘娘也是属相肖猪,这一碗要请娘娘用才是。”
太子妃怒道:“我也要喝?真是好尊贵的贵妃娘娘,她怀了龙子,本宫怀的就不是龙孙了不成?本宫倒冲撞到她了,回头我也心口疼一疼,也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道士,装模作样的去哪里搅一碗不知底细的东西来给她,她喝不喝?要我喝?你叫你家主子自己来跟我说话儿,让我问问她,凭什么叫本宫喝!”
魏公公一头冷汗,低声赔笑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也是奉命办差,这是静虚真人的吩咐,贵妃娘娘的懿旨,连圣上……圣上也是有圣谕下来的!”
太子妃霍然站起来:“什么真人假人,本宫倒要亲自看一看,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真人,我肚子里的一样是天家血脉,圣上嫡出皇孙,倒由得他来做主吩咐了!”
魏公公哪里敢拦,心中本来倒也巴望着太子妃索性亲自对上贵妃才好,倒不用他在两个主子之间递话,一个他都惹不起,哪个主子恼了,动不了对方,把气洒他身上,主子无非就是个粗糙的名声,他可是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魏公公假意拦了一拦,见太子妃銮驾已经抬到了宫门口,便一路小跑过去,殷勤的亲自打起帘子,伺候太子妃上轿。
一边又忙忙的打发小太监快跑回去报信儿。
贵妃慵懒的靠在榻上,听了小太监的回话,倒是笑了起来,娇艳如春花。
没想到太子妃平日里一副高贵淡定的模样儿,如今倒比她所预料的还要气急败坏一点啊。
这个逼太子妃喝符水的法子,贵妃娘娘当时是当面回过圣上的,当然那时候用了些春秋笔法,并没有说这属猪的阴人里包括了太子妃,只笼统一提。圣上听说这个法子,便也曾点头御准,说:“既然可以化解,便吩咐下去吧,贵妃有孕,自是要紧的。”
既然有圣上的御准,太子妃你要如何抗旨?
贵妃暗笑,太子妃这是第二次有孕,且头胎是个女儿,自然是无比小心这一胎,指望一举得男,稳固储位。
贵妃此举,无疑是把太子妃架在火上烤了,她娘家嫂子文氏给她分析过,太子妃怀了身孕,何等小心,多半是要抗旨不肯喝的,法子也就无非是借着怀了皇孙,到圣上跟前哭诉,而这样一来,贵妃便占了理,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一体,太子妃此举自然也是太子的意思,是以一是抗旨不尊在前,二是不愿化解贵妃腹中皇子的劫难在后,太子怎么也要落一个对兄弟不慈,对父亲不孝的罪名,且一个敢抗皇命的太子,这储位还能坐的稳吗?就算当时不把他怎么样,圣上心中怎么也会有根刺埋下的。
而若是太子妃忍气吞声喝了下去,那也没什么不好,一是削了太子妃的面子,大大的丢了脸,打击了她的权威,又能给她添了堵,也算是给自己娘家报了仇,再说了,有了这一次,今后隔三岔五找个瞄头灌她一碗,叫她如何在这宫里做人!
最重要的是,喝下这符水,太子妃无疑便是承认了自己儿子天生带了紫薇帝星之气,才是真命天子!
今后夺嫡也不在话下。
怎么看,这也是毫无风险,贵妃立于不败之地的计划。
那静虚真人看起来约五六十的年纪,三绺长须,一身蓝袍,长的倒是一派的仙风道骨,尤其如今是当今宠妃的座上宾,越发显得仙人一般,不沾凡俗。
太子妃领了人走进门来,并不与贵妃见礼,只上下打量了那真人两眼,冷笑道:“这是哪里来的野道士,开坛做法,神神鬼鬼一夜,就敢说本宫妨碍了贵妃,你受何人指使,敢如此大胆,污蔑本宫!”
那道人不慌不忙稽首道:“小道见过太子妃娘娘,小道虚度三百年光阴,方得窥天道,所言乃是受天道指引,不敢有一字虚言,更不敢有污蔑之事。”
“哼!”太子妃哪里肯信,贵妃在一边看着,心中十分趁愿,终于急了吧?本宫有圣上呵护,你如何与我斗?
太子妃脸色阴沉,端立不动。
似乎在想办法。
正明宫一时鸦雀无声。
此时,贵妃见太子妃这样惶然,想要压下那道人而摆脱这尴尬境地,不由的暗自发笑。静虚真人既然是文阁老寻来的人,自然可靠,必不会怕了太子妃。
嫂子这个计划果然天衣无缝,左右逢源,且又无风险,真是好计。
能看到太子妃这样模样,再无往日里故作的高贵大方,淡定从容,贵妃娘娘心中自是欢喜,想到等会儿逼她喝符水,而她或是到圣上跟前哭诉,或是忍气吞声喝下的场景,贵妃娘娘没笑出声来,还真是这宫中多年生活练就的克制功夫了。
太子妃道:“要本宫喝符水,这可是要圣谕的,贵妃娘娘的懿旨,可管不了本宫!”
果然来了,贵妃见太子妃果然一步步照着自己嫂嫂的分析进行,越发心花怒放,笑道:“若没有圣谕,本宫怎么敢命人去东宫呢?太子爷与太子妃的威势,本宫并不敢冒犯。”
说着便叫人请出圣谕来,贵妃为了压住太子妃,特地写了个条子,又撒娇犯痴,闹着要圣上盖了个金印,圣上扭不过她,果然盖上了随身小印。
太子妃自然是识得的,便咬了唇,眼珠子转了半天,一时说不出话来,贵妃也不催促,倒是心中暗笑,欣赏了半天太子妃的狼狈。
我看你能有什么法子!
圣上对贵妃到底宠爱到什么地步,到底纵容到什么地步,没有人敢确定,但陈颐安认为,贵妃一党与太子党在对这个基石的认知上存在极大的差异。
贵妃一派此计挑衅太子党,手段光明正大,如此明晃晃的挑衅,自然靠的是圣上的宠爱,是以此事只有贵妃使得出,其他人就算使出来,没有圣上的纵容,也自然会夭折,而此计明明白白要算计的就是太子妃对她的防范之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小心,这是太子妃明知道此水无毒无药,也不敢或不能喝下去的计策。
陈颐安说:“此计风格十分眼熟,大约是出自文大公子手笔。”
因势利导,难以复制,文大公子也算个中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