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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玲珑揉了揉隐隐有些晕乎的额头,沙哑着嗓子道:“诸葛钰。”
    “娘娘,您醒了?”
    陌生的称呼,陌生的声音,令水玲珑霍然惊醒,她睁眼迷离着雾气的眼眸,幽潭般深邃,直看得面前之人如坠冰窖,扑通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惊扰娘娘歇息的!娘娘恕罪!”
    “怎么回事?”枝繁端着一碗小米粥入内,扫了噤若寒蝉的宫女一眼,又扬起笑脸道,“大小姐您醒了?奴婢刚去小厨房熬了点儿粥。”
    入眼处不是熟悉的彩玉穗子,而是质地通透的珍珠吊坠,粒粒圆润饱满,散发着乳白光泽。视线稍稍移出半透明绣银白铃兰的紫绡罗帐,便见着雕花檀木作梁,东海明珠为灯,明珠下,是一个可折叠的六扇曲屏,每一扇都绘着一名女子,或翘首望月、或静坐阅读、或低头刺绣、或策马奔腾、或翩然起舞、或戏水弄鱼。这名女子水玲珑只淡淡扫过便知是自己。
    枝繁顺着水玲珑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不悦地蹙了蹙眉:“万岁爷画的。”
    她是忠实的世子党,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得不承认,万岁爷画大小姐真是画得栩栩如生!
    水玲珑的手背搭在额头,漫不经心道:“我睡了几天了?”都入宫了,别告诉她只睡了一夜。
    枝繁的眉头微微一蹙,低声道:“三天。”似是怕水玲珑担心胎儿健康,补了一句,“太医说忌忧思,对胎儿不好。”
    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喀什庆可有来信?”
    问完,水玲珑就觉得自己白问了,即便有来信,荀枫也不会让它乖乖地送到自己手中。
    果不其然,枝繁的眸光暗了几分:“不清楚,没世子爷的消息,但新皇于三天前登基,奴婢猜……最多半月,诏书和皇榜便要贴入喀什庆境内,即便不贴皇榜,王爷也会写信给世子的。大小姐您别忧心,奴婢相信世子爷能够理解您的苦衷,换做任何人……都不能比您做得更好。”
    只是作为传统女性,枝繁有些担心大小姐一旦侍寝,世子爷能否咽得下这口气,又或者大小姐有法子保持清白之身,可世子爷会不会相信……
    水玲珑并非不知枝繁忧虑之事,虽然她不得已入了宫,但荀枫还没那个本事强迫她侍寝,再者,诸葛钰若因为这个便嫌弃她,那他就不是她今生的良人了:“王妃怎么样了?”
    枝繁道:“脱离了危险,目前在府里静养。”
    水玲珑探出手:“扶我起来。”
    枝繁忙上前,轻柔地扶着水玲珑坐起,不等水玲珑问,便自作主张将近期的事和盘托出:“钟妈妈留在王府照顾小主子们,奴婢和柳绿入宫随侍,万岁爷在宸宫建了一处小厨房,柳绿去御膳房领食材了。目前宸宫的总管太监姓卢,年纪三十有五,是个沉稳老练的,您要不要见见他?”
    枝繁咬重了“沉稳老练”几字,水玲珑会意,摆了摆手,道:“不必了,除我之外,宫里都还有谁?”
    指的是后妃。
    枝繁的眼底浮现了一抹惑色,但皇宫不同于王妃,她再惊讶也不能咋咋呼呼:“未央宫皇后姚欣,玉阳宫昭仪董佳琳,赐封号‘惠’。”
    “嗤——”水玲珑冷冷地笑了,“‘惠’?她担得起这个字吗?”
    枝繁叹了叹,道:“万岁爷说皇后和您的身子不适,需静养,暂由惠昭仪执掌凤印,统领六宫。”
    水玲珑没什么感觉。
    枝繁又道:“还有宣国公府的栗彩儿被册封为栗昭容,入住雪棠宫,武家的武莲儿被册封为武贵嫔,入住月乾宫。”
    宣国公府和武家是除开姚家、冷家和诸葛家之位最显赫的簪缨世家,得他们支持,荀枫的帝位才更加巩固。水玲珑又不是前世那个爱荀枫爱得不可自拔的疯女人,荀枫有多少后妃她完全不在乎,她反而更关心姚家的动静:“朝堂上的风向如何?”
    枝繁最大的能耐便是打探消息,她极擅长巴结人,短短三日功夫,她已和御膳房的宫人打成了一片,她把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姚家率一众肱骨之臣……臣服了新皇。”
    嗯?那晚姚成明明表态姚家绝不背叛太后和云礼的,怎么转头就臣服荀枫了?这不科学!
    荀枫从一开始迎娶姚欣就一定是存了立姚欣为后的打算,荀枫不可能没与姚家交涉过自己的意思,如果姚庆丰接纳,阿诀与清儿的婚宴上便不会帮着云礼铲除荀枫,而姚庆丰突然改变主意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水玲珑思绪翩飞之际,枝繁拍了拍脑门儿,说道:“哦,对了大小姐,王妃临盆那日,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好像是专程来找您的。”
    水玲珑浓眉一蹙:“找我?”
    枝繁点头,认真地道:“是的,他们二人神色匆匆地去了墨荷院,是奴婢接待的他们,他们很着急很着急的样子,说要见您,奴婢告诉他们,王妃发作,您去清幽院看王妃了,随后他们俩就分外诧异地问,‘什么?王妃发作了?这不还早吗?’奴婢当时好生奇怪,听他们的口气,仿佛并不知道王妃要生了!”
    冷承坤夫妇是得了消息前来探望的,她便以为姚成与诸葛汐也是如此,加上当时冷承坤逼她入宫,诸葛汐火冒三丈与冷承坤吵得不可开交,倒是没功夫与她细细讲明清晨造访的目的,而等诸葛汐冷静下来,她又在手术室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三天。若非重要的事,诸葛汐差人来知会一声即可……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皇上有没有不许我与宫外的人会面?”
    “这倒没有。”
    “明日宣姚夫人入宫觐见。”
    “是。”枝繁毕恭毕敬地应下。
    水玲珑想了想,又道:“算了,再等几天。”
    言罢,入净房洗漱了一番,也顺带着孕吐了一番,出来时浑身虚弱无力,连拿勺子都觉着费劲儿,食不知味儿地吞了小半碗粥,实在咽不下了才把碗往旁边一推,转头便捕捉到了枝繁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眉头一皱,低喝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枝繁的头皮麻了麻,不是她不想说啊,乃是这事儿吧,有些玄乎,可大小姐既然问起,她又不能不答,在心里稍稍掂量了一下语气,枝繁苦着脸道:“您还记不记得万岁爷冲进产房时,罗妈妈喂给王妃结果被万岁爷给果断弄出来了的药?”
    “记得,怎么了?”水玲珑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温水。
    枝繁咬了咬唇,似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罗妈妈事后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把药拿给胡大夫瞧了,胡大夫把药捣碎,外头是一般的止血药没错,可最里边儿融了纯度极高的红花。”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红花?谁这么大胆子?”至于罗妈妈,她可不会认为罗妈妈是良心发现,突然要掺和宅子里的事儿了,做她们这行,最忌讳淌宅子里的浑水,譬如她早产那回,罗妈妈未必没窥出异常,却选择闭紧了嘴巴子,这次会挺身而出,无非是因为药经她的手喂入了冷幽茹嘴里,她想查明真相把自己摘干净罢了。
    枝繁没水玲珑想得深,她只神情古怪地答了水玲珑的问:“是五姑奶奶给的,但五姑奶奶又是从惠昭仪那儿得来的。”
    水玲珑微微闭着的眼眸忽而睁开:“董、佳、琳?!”
    下午,水玲珑召了水玲清入宫觐见。
    初为人妇的水玲清无论是容貌上还是气度上都较之以往多了一分成熟,她穿着命妇的冠服,规规矩矩地给水玲珑行了大礼:“臣妇叩见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水玲珑没功夫和她闲话家常,也没亲切地叫她起来,而是目光凛凛地看着她问:“把你喂王妃吃止血药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一遍!敢漏讲一个字,家法伺候!”
    言罢,枝繁捧了戒尺上前。
    水玲清一看那薄薄长长的戒尺便记起曾经被打小腿打到肿的凄惨经历,她打了个哆嗦,把自己和惠昭仪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昭仪娘娘自己吃了,当着我的面吃的!我,我也吃了,药是没有问题,王妃不是也……好了吗?大姐你凶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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