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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的车停在久承楼下,事后他在她昏睡的时候开了回来,眼下她若想开车,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但她也不肯答应他派司机过来,最后,就只能顺着她的意叫了出租车。
    他自然没有真的放心,她才出发,他便远远地开车跟在后面。
    他的电话仍旧没有开机,他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人都在疯狂的找他,但是他太累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装不下更多的东西。
    他不在盛屹的这些天,也没有传来盛屹垮掉的消息,妹妹付唯钰那边,他已经乏力的不想再理。都说了想要为自己活一回,再自私一次又有什么关系,有再广阔的天空跟再坚固的城池也都没意义,那些权势与财富,早就不能令他发自肺腑的欢心。
    甚至不敢垂眼,因为害怕又会突然失去她的踪迹,那辆出租车开得很平稳,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有几分安心,但跟了一段路程之后,他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去航空公司的路。
    出租车最后停下的位置,是昌合集团楼下。
    他远远地停下,看着她在萧索的大楼下面站了很久很久。
    仍旧有不少人在楼下举着条幅挥着牌子咒骂喊叫,她孤零零地站在远离人群的一处,遗世而独立。
    付青洛也知道昌合许多人都不认得杜柠,更何况那些义愤填膺的股民,但仍旧担心会有人误伤了她,正准备开门下车,他却看到她忽然转过身来,又迅速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开走,他赶忙启动了车子,依旧远远地跟在后面。
    接下来的路程,他是熟悉的,因为那天跟踪她车子的时候,走的便是这一条路。只是付青洛想不清楚,她还去久承做什么。
    她来这里,一定是见许濯的。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还见许濯干什么。
    天气晴朗,他隔着马路看着她步上石阶进了那扇旋转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他也不敢贸然进去,不是在意其他人,只是怕她生气,就这么惶惶不安地等在车里,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的没着落。
    杜柠进去旋转门之后,面无表情地直接跟前台小姐报备了自己的姓名,说要见许濯。
    这样直呼老板姓名的人前台小姐还没有遇见过,更何况那一日还亲眼看见他们老板抱着的那位姑娘好像就是眼前的这一位,不敢稍有怠慢,直接拨了秘书室的电话汇报说楼下有一位叫杜柠的小姐想要见许总。
    大约两分钟过去,一侧的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许濯脚步急促地自电梯里走出来,走到前台的时候,深深地看着杜柠对总机说,“以后杜小姐来了就直接让她上去。”随即牵起杜柠的手,温柔无限地说道,“柠柠,我带你上去。”
    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手掌,也是温热的,跟某个人的温度很像,却再也不能令她感到暖意。杜柠走得很快,几步就进了电梯,她盯着开门按钮一直按着目光没有一丝游移,许濯叹息一声,大步走进电梯。
    没有想到,他办公室的楼层跟在昌合的时候是一样的。
    她去昌合的次数屈指可数,十八岁之后,就只有出狱的那一年去过一次。可是她记得他办公室里的每一处布局,进门就会看到一大扇通透宽敞的落地窗,左手边是一排暗红色的书架,里面陈列着许许多多的书籍,书架的最里侧,摆放着一盆绿意盎然的盆景,盆景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桌,同样是沉闷的暗红色,她还曾开玩笑地跟他说,这种颜色最难看了,就像大姨妈后期似的,你每天沉浸在这种颜色中工作,真的不会太难过吗。
    电梯一路上行,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只是他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甚至窒息了。
    没有什么变化,她不禁暗自在心底冷冷笑着,他这是要做什么呢,居然连办公室都布置得跟在昌合的时候一模一样,落地窗,暑假,盆景,一切都在,可是,真的都在么。
    “柠柠,进来。”
    他站在门内,目光清洌地望着她,像是在迎接妻子进门的爱人。杜柠自嘲地垂眼牵牵嘴角,吃力地移着步子走了进来。
    “航空公司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她僵直地站在这间屋子的中心,不倚靠,也不坐下,更不想碰触任何东西,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要死死闭上眼睛。
    他有些烦躁,快步走到茶具处端起精致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杜柠面前,这是个他一直都在逃避的问题,却也是他无论如何都逃避不掉的问题。
    “打过了,也确认过了。”
    她握着拳头咬紧牙根闭上眼睛。
    他举着茶杯的手僵在越发稀薄的空气里,慢慢收回,将杯子放下,杯壁上的热度已经渐渐散去。愧疚感涌上心头,刻意压制下去,他缓缓低声开口,“柠柠,那是一个意外,不要一直活在自责里。”
    她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他看,陌生,疏离,已经完全是她不再熟悉的模样。她很清晰地辨识出,那一句不要一直活在自责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明明知道她已经从英国回到g市,她不会傻到看不出他没有阻止杜老头飞去英国,是为了达到他酣畅利用昌合的目的。
    可是,不管多讽刺多恶心她也都无能为力,她渺小的就如同一粒尘埃,她的力量单薄得甚至不足以撼动一个小小的付唯钰,更何况是如今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的许濯。除了苟且地活着,她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面对杜家的变故与父亲的遭遇。
    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就像顾语希那样,纵然是没有死去,又还能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她不再沉默,简单直白地说了自己来见他的目的。
    “昌合被你裁掉的那些管理层都是跟了我爸爸大半辈子的人,你应该清楚的,昌合背上走私的罪名之后,他们再想找到工作不容易,你能不能,”她略略停顿,抬眼正见他环胸望着自己,紧了紧拳头,她咬着下唇近于哀求地开口,“将他们并到久承这里。”
    ☆、第66章 六六
    “昌合被你裁掉的那些管理层都是跟了我爸爸大半辈子的人,你应该清楚的,昌合背上走私的罪名之后,他们再想找到工作不容易,你能不能,”她略略停顿,抬眼正见他环胸望着自己,紧了紧拳头,她咬着下唇近于哀求地开口,“将他们并到久承这里。”
    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咫尺,却疏离。
    这番话讲完之后,杜柠就只定定地看着他,没把握,心里却也隐约有了几分笃定,他不会同意的,如果有心,便不可能将昌合那些员工遣散,只是,仍旧存了一丝奢望,万一呢,万一还有转圜的余地。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这样的尴尬气氛对杜柠来说,也并没有觉得无所适从,何必还拿过去牵绊自己,这个男人,她从来都没有真的看懂过。
    “柠柠,”许濯环胸看她,眉宇之间,拒绝的神色已太过明显,“对不起。”
    杜柠紧了紧拳头,然后暗自吐了口气,没错的,的的确确,暗自舒了口气。
    这样很好,实在很好,既然,他亲口当着她的面说了这句对不起,那她,从此之后也就真的再没有任何遗憾了,他狠得下心,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人,都是会变的,也或者该说,有些人,从最初的那段光阴里,便是戴了面具的。
    她垂眼笑笑,关于结局的猜测,实在跟她心中所想不差分毫。
    “以后,久承就是你的家,”他有些烦躁地大步上前,伸手轻握住她的手腕,他惶惶解释道,“柠柠,我不答应将他们并到久承这里,是因为那些人的思想已经被固封在上一个年代,我相信名叔也早就有动他们的意思了,只是碍于情分……”
    “我知道了。”杜柠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许濯未完的话。她向后僵直退了一步,有些大力地将手腕自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没有看他,只不见情绪地淡淡开口,“我走了,你忙。”
    语毕,她已经转过身,快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许濯疾步追赶上去,眼底失措的神色越发惊心。这段时间以来,他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这两三个小时,也常常是一种奢侈。许濯很清楚,一切事尘埃落定之后,他就会成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小人,也矛盾过,挣扎过,可最终,他爱杜柠的心仍旧是败给了他那颗暌违八年,刻满报仇的心。
    他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自从做了要利用昌合引出顾家的决定,他便开始活在自欺欺人里。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就这样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柠柠最终一定会谅解他,他不会真的赔上昌合,他不会真的伤害杜家,所以,没关系的,等所有的事都结束,他就会用一辈子两辈子甚至永生永世来补偿柠柠。
    “你住在哪里?”一把将她拉住,许濯急声问道,他知道她绝不可能回去杜家,房子太大,又那么空,哪怕只是想想,也会难受。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人生已经再没有任何的缺憾,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正如他当初预想的那般,可是怎么,明明圆满了,心却仍旧空的可以呢。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人她的心永远留在身边了,“柠柠,跟我回家吧。”
    她缓缓回头,唇畔的笑容一点一点扩大,回家,她要回去哪个家呢,她的家,不是刚刚才被他毁了么。
    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一切都是他们杜家引狼入室,商场如战场,这一回,她见识了,也记得了。
    走不了,因为他没有松手的打算,杜柠放弃挣扎就由他握着,四目相对,她就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言不语。
    他的喉间动了几动,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现在,她也一样。她一向很听他的话,他都记得。他放不下久承,因为久承是他父亲毕生的心血,而今他也看清,或者从很早开始就知道的,他也放不下柠柠,因为,她才是自己发自内心想要的。
    昌合看似垮了,其实,也不过就只是换了一个名字,他那时打算,熬过这段时间,等杜兴名从英国回来,他就跪在名叔面前跟他道歉,然后,将久承交到他手中,以后,他们还是一家人,他们一定还能够继续做一家人的。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筹谋计划了这么久,却怎么也没能算出,杜兴名乘坐的那架飞机,会出事。
    乱了,已经乱得没有一丝头绪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也隐约有了这样的预感,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她看着他的那种眼神,似乎,连恨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天来,久承事情繁多,他甚至腾不出时间去找她,有太多的工作需要他亲自善后处理,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不能允许任何一个环节出错。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自她的目光中寻到某种熟悉的情绪,可是,找不到。他没有松手,她也没有半分挣扎,片刻之后,他看着她微微蹙起眉头,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柠柠?”
    她刻意用的外音,他便听得清清楚楚,电话里,低低传来付青洛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缓缓漫开的惊喜。
    她没有看他,对着电话说的自若流利,“对不起,骗了你,我其实没有去航空公司,我现在在久承这边,方便过来接我一下吗?”
    许濯的手慢慢松懈开来,满眼的不确定,满眼的难以置信。
    “傻瓜,我在楼下。”
    “好。”她略略怔了怔,随即淡淡吐出这个字。
    她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许濯的声音便低沉黯哑地自身侧响起,“你还要回去他身边?”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几分,不安的情绪也终于游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杜柠漠然点头,缓缓挂断了电话。
    他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手臂,目光猩红地问她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呵呵。
    她冷然笑笑,终于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喜欢他。”
    他的心瞬间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不能允许她回去那个人的身边,更不允许她爱上他。许濯的表情几近疯狂,用力扳过她僵直冰冷的身体,伸手双手狠狠攫住她的肩膀,恨不得就这样摇醒她,“你都忘了吗,如果没有他,付唯钰早就被抓进监狱,如果不是他,你会在监狱里待了整整三年吗!”
    “我都不在乎,许先生您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呢?”大力扯下他的手,她微微仰着头,忍不住好心提醒,“这是杜家的事,许先生还是好好规划一下该怎么抓牢久承吧。”
    他颓然站在她的对面,两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再混乱,也隐约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柠柠,你冷静些,不要犯傻。”
    “犯傻?”她垂眼嗤笑,不徐不疾地对他说,“犯傻的是顾语希,以前总是很讨厌她,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同情她。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到最后,自己都被卖了居然还在纠结你到底喜欢谁的问题,爱情果然伟大。”
    她眼中的鄙夷太过明显,带着几抹轻佻的笑意,这种神情,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五年前,她打了付唯钰之后,他去劝她离开g市的那个夜晚,她便是这样漫不经心又无所畏惧的表情。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垂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仍旧按下外音,喂了一声,语气算得上柔和。
    “需要我上去吗,怎么还不下来?”
    “不用上来,”她的情绪异常平静,平静得愈发诡异,“我爸不在了,我想拜托许总给昌合原来那些员工一个工作,可是失败了啊。”
    “把他们编进盛屹好不好?”
    付青洛的声音柔柔缓缓地透过杜柠的手机飘荡在这间屋子的每一个缝隙里,许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凝固。
    “可以吗?”她的眼睛倏地明亮几分,又机械地喃喃自语一遍,“真的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付青洛哑然失笑,“除了你不喜欢的员工,都可以。”
    她一面朝门口走去一面继续跟他讲着电话,身后的许濯僵直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爱她,可是,跟那个伤过她的男人相比,他似乎真的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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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青洛没有食言,隔天,各大报纸杂志版面头条皆是盛屹高价邀请原昌合管理层员工进入昌合工作的消息。除了部分想要趁此机会退休的元老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情绪高涨地接受了盛屹集团的邀约。
    职位平行,薪水较在昌合的时候还增加了不少,这样的美差,实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这件事在盛屹内部也同样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件事本就利弊参半,但无论如何,也要先从*oss那里确认了再说。
    助理小赵顶着巨大的压力给boss拨了一整天的电话,临近下班,当接到boss回过来的电话时,小赵激动得都快哭了。短短三日,怎么就好像已经过去三年那般长久了呢。
    “付先生您总算开机了!”他没那个胆子质问boss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可如今火上房的境况也当真容不得他再继续报喜不报忧。“付老先生回来您知道吗,外界都在传顾语希跳楼是因为盛屹高层对她潜规则,接纳昌合管理层员工的消息更让盛屹陷入趁火打劫的舆论中了啊,付先生我们……”
    “我知道了。”付青洛看了还在沉沉睡着的杜柠一眼,她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睡一阵,哪怕就只有十分钟,他也是开心的。他走到窗边将纱帘拉好,室内的光线便又昏暗几分,压下声音,他低低吩咐,“安排一下,后天召开记者会。”
    作者有话要说:qaq啊啊啊抱歉抱歉!哥不是弃坑啊orz,这几天出去了,然后我记着存了草稿箱,可是今天回来一看居然没有发,原因是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把日期设成九月二十三号了啊...大概还有四万字完结,今天跟明天两天会更新一万五左右,容我修修下面的文,修好就贴上来。
    ps:关于“看上去be的he结局”哥最后来解释一下,心灵上是he,*上是be,就酱~(女主在报复两个男人,可是她能力有限,所以实在神烦杜柠的菇凉就右上角xx下本见好啦,表骂她贱/人成吗哟喂~)
    ☆、第67章 六七
    付青洛没有回家,打给付泽川,才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通怒不可揭的教训,“盛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在哪里,给我马上回来!付唯钰任性不懂事,你就也跟着一起胡闹吗!”
    大抵也猜到爷爷听到了某些风声,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法,他不能再走,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他也害怕自己一个转身,就再也看不到她。
    “爷爷,盛屹的事我会处理,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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