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欧侯和宁见完礼后,文禛便道,“大宗伯,今日来所为何事?”
欧侯和宁笑眯眯地瞥了一眼,“已经好久没这么年轻的人自愿进宗庙了,老夫过来就是想问问皇上可愿意放人。”
“不过是小孩子的任性罢了,大宗伯可别当真。”文禛直接拒绝道,“清扬这样的能臣朕不可能现在就放他去宗庙的。”
和宁摸了摸胡子,笑道,“看来皇上果真是舍不得。”接着他对宁云晋挤弄着眉头,“宗庙可是靠朝廷的银子养着的,皇上不放人老夫也没办法。”
“大宗伯。”宁云晋见两人一副相当有默契的样子就来气,插嘴道,“我记得入宗庙首先要服从个人的意愿吧!?还没听说过朝廷不放人,就不能去的道理。”
都说小子难缠,和宁还等着他年纪大一点再进宗庙做事呢,才不想得罪宁云晋。他瞥了一眼文禛,挑了挑眉头,脸上就差没直接写上“你自己搞定”五个大字。
“要不然大宗伯今日还是先回吧!这件事朕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文禛强硬地道,宁云晋刚准备出声抗议,文禛却将视线扫过他,又望向李德明,吩咐道,“去将宁敬贤宣来。”
到了和宁这样的地位,早就知道很多事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笑了笑,便告辞了。
宁云晋有些恼火,这家伙嘴里说着不利用自己的弱点,但是看他用起来可是顺手得很。他忍不住讥讽地道,“不知道是谁当初说不会利用我的弱点。”
文禛已经彻底拿他没办法了,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朕这不是威胁你。你要辞官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吗?我不相信你父亲会让你现在就进宗庙。”
肯定不会准。宁云晋不爽地皱了下眉头,原本他还想先斩后奏,回头再跟家里解释。他嘴硬地道,“若是父亲知道我是为了避开某人,一定会答应的。”
如今殿中四下无人,文禛将这摆明了要跟自己置气到底的家伙钳制住,让他望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地问,“没错,我是做了些事伤到了你。可是你何尝也不是在一遍一遍的将我的真心和尊严掷与地下!”
他指了指宁云晋的胸口,质问道,“是的,朕是对你有过怀疑,对你的行事有质疑,可最终的出发点还是担心朕百年之后你的处境。朕不是完人,更不是圣人,这你应该早就知道。朕是怀疑你过你,可难道只是想想也不行么?你自己扪心自问,朕是不是即使在气头上也从未对你、对你在乎的宁家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难道这还不够证明朕的真心。”
见宁云晋只是咬着唇不说话,文禛的心渐渐沉到谷底,即使他烦躁得想要杀人,可理智却一再告诉他,不能忘记眼前的人吃软不吃硬,若是自己再失控,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他脸上毫不作伪地露出难过的表情,“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你不能这么孩子气就拿自己的身体前程赌气。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你要这么轻易就舍弃!?清扬,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轻易就逃避的人,两个人相处总会有些磕磕绊绊,难道不是应该说开了、揉碎了一一解决掉才对!”
“可那是要有一个前提——至少两个人要一条心。”情圣模式全开的文禛实在是令人难以招架,宁云晋万万没想到他为了挽回自己会这么示弱。
但是这次的事实在是让宁云晋太过恼火了,更让他明白如果不能把文禛那身为帝王的优越感彻底压下去,以后肯定还会一次一次的出这样的争执。
而且在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宁云晋估计文禛现在还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怀疑而已,并没有取得绝对的证据,但是这世上没有包得住的火,这一世他也不确定文禛未来会不会出事,可如果真赶上了,难不成自己为了掩饰身份真的看着他死!?
到了那时候万一两人不是一条心,闹得又要面临猜忌,为了人伦对自己疏远……宁云晋想着就十分头大,他可没兴趣一直这么跟文禛折腾,那还不如趁着自己的身世没彻底曝光,趁势脱身不蹚这种浑水。
于是盯着文禛哀戚的眼神,他硬着心肠继续道,“还记得当初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吗?虽然我说了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可是我那时候忘了你是皇帝!天子无私事,只要我还在朝廷一天,所做的事情就会跟这天下、跟你的儿女扯上关系。”
他顿了顿道,“这次的事即使我初衷是为了私心,可你自己凭良心说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难道被人抽了耳光,还要将另半边脸送过去才应该。如果连这样的程度你都没办法接受,那又何必要将我留在朝中,只能碌碌无为缩手缩脚什么都不能做?”
对于宁云晋的质问,文禛确实哑口无言。难道要解释,因为怀疑你知道自己是我的嫡长子,为了这张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想要先铲除眼前的障碍;又或者要解释,自己可能染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心情不好,导致情绪有些失控……这样的话如果说出来,只怕眼前这个倔小子立刻会与自己恩断义绝。
见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表情也丝毫看不出来文禛心里再想些什么,宁云晋皱了下眉头,颇为傲娇地道,“再说孩子气怎么拉,皇上可别忘了,我还没弱冠。”
就在文禛正准备组织语言的时候,出去找人的李德明带着宁敬贤来了。
文禛忘了两人站在一起,自己甚至还抓着宁云晋的手臂,因此等他一声“进来”说出口以后,走进来的宁敬贤便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实在不是一句君臣二人感情好能掩饰得过去,对着父亲狐疑震惊的眼光,宁云晋懊恼地瞪了文禛一眼。
文禛对他无辜地回了一眼,表示这次自己真的是没有预谋的。
虽然知道皇上一直没对儿子死心,但是真的看到这一幕,宁敬贤心里简直是惊涛骇浪,他连行礼都忘了,睁大眼睛道,“皇上,你们……”
宁云晋挣脱文禛的手,一溜烟的跑到宁敬贤的身边,恶人先告状道,“父亲,皇上居然要我入宫做那……现在还不准我去宗庙,您要为我做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下最近的评论,文爹已经彻底被骂成渣了,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写吧,解释越多越是估计大家越反感他了。关于天下这个题目,不是已经在开始点题了么……(⊙⊙)…看来又是木有姑娘发现。
不过说小二圣父我真心觉得好冤啊,这辈子文爹真心就做过弃子这么一个渣事,平时对小二够好了吧,而且也一直在试图维持这段感情。小二算是看着他成长的,对这样一个特殊存在,会不知不觉把他和上世的文禛分开,难道就很圣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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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当进宫变成动词发生在某个男子身上的时候,不是去当公公就是去当男宠了!可这种强取豪夺真发生在皇帝与大臣之间,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
即使知道文禛对儿子有不轨之心,宁敬贤其实也不觉得文禛会在谣言没有完全压下去的时候,将这事做得那么正大光明。
所以宁云晋这话一出,将殿中的人雷的不清,实在是有些啼笑皆非。偏偏他还说得一本正经,又抱着宁敬贤的胳膊,一副小孩子受了欺负找大人告状的样子,让人十分无奈。
都说是横的怕不要命的,可当爹的其实也怕小孩子耍赖。若这两个爹都是那种不讲理的老粗,直接抄起板子啪啪打下去,小孩子也就老实了。但是这宝贝疙瘩似的宁云晋哪里能是被这么教训的,所以殿内两个当爹的都只有无语的望着他。
宁云晋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战略算是成功了,要想跟眼前的这些老狐狸们讲理,自己即使说到舌干口燥,还不一定能搞的定他们。还不如直接拉低他们的智商,用耍赖来达成目的。
不过显然宁云晋低估了文禛的决心,即使心里对宁云晋那么依赖宁敬贤有些羡慕嫉妒恨,可依旧还是耐着性子,并没有脾气失控。
文禛将宁云晋的折子拿给宁敬贤,“易成,你自己看看。”
宁敬贤夹在这两人之间实在是尴尬无奈,他接过那折子飞快的扫了一眼,这时才震惊地望着宁云晋道,“小二,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要辞官!”
宁云晋嘟着嘴朝文禛努了努,其意思不言而喻。
宁敬贤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如果宁云晋真是为了躲避文禛的纠缠,辞官也不是不行,但让他这么小年纪就进入宗庙,宁敬贤同样不支持。
儿子是个多喜欢折腾的人他可是一清二楚,若真让他在十多岁就憋在一个地方,那还不给关出什么毛病来!?
他脸上的不赞同十分明显,这让文禛松了口气,望着宁云晋道,“清扬,入不入宗庙是关乎你前程的大事,不可这么草率。这样吧,朕给你三天假,你回家好好征求一下易成的意见。但是朕知道你不是个不负责任的,即使你真要辞官,也别忘记现在正管着的仓储试行,难道你想要虎头蛇尾么?”
见宁云晋低下头不说话,文禛又将视线转向宁敬贤,“易成,人你就先带回去吧!朕相信你不会看着他任性的!”
离开皇宫,两父子一路无言直接回到了宁府。他俩径直进入宁敬贤的书房,让下人上了茶之后,面面相觑。
宁敬贤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盯着那一脸老实状的狡猾儿子,“说吧,你与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吵架了呗!”宁云晋装可爱的吐舌,却换来宁敬贤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好好说话。”
宁云晋嘿嘿笑了笑,解释道,“前不久二皇子那引起人忌惮的名单,是儿子让云鹏交给他的。皇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觉得我不该插手其中,便怪罪与我。”
宁敬贤哪里会信他怎么粗浅的说法,“可为父怎么觉得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皇家的事本就不是我们臣子该掺和的,为父早就告诉过你,宁家只站在皇上那边。如今既然是你理亏,怎么反倒是皇上对你低声下气的?”
“他哪里低声下气了!?”宁云晋不满地皱鼻道。
宁敬贤望着他,不说话。
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宁云晋摸了摸鼻子,只得解释道,“其实皇上那时候好像还在怀疑我是大皇子,所以觉得我心怀不轨。可这两天他又不知道怎么想通了,觉得亏欠了儿子,一直想要补偿,所以宽和了许多。”
他说完以后,放下手,发现宁敬贤的视线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而且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宁敬贤的反应让宁云晋有些拿不准,到底父亲相不相信自己的这番说词。
就在宁云晋有些忐忑的时候,宁敬贤开口道,“你如果想要躲皇上,辞官出游或者装病都可以,即使你没有俸禄,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你。但是为父同样不支持你进入宗庙,你现在的年纪太小了,又不像是你爷爷只是普通祭司,想要离开也不是不行。对祭天者来说那里可是好进不好出的,如今你赌气进去,到时候后悔都没办法!”
宁云晋就知道父亲不可能答应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会受不了寂寞,其实自己现在的心境挺沧桑的,能够像欧侯老师那样弄个小宅子住着感觉也挺好啊!毕竟闹腾有闹腾的过法,安静有安静的活法。
宁敬贤见他还在嘴硬,只得道,“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在家里好好想想,为父不相信你真是那么冲动的人。皇上不是给你了三天假么,你便先试试在家里待着,看不出门是个什么滋味。”
宁云晋发现父亲神色虽然看着正常,但是实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看来今天的事情确实很难在父亲这里圆得过去,他怏怏地“嗯”了一声,识趣的退了出去。
宁敬贤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肯定不知道自己心虚或者尴尬的时候都会摸摸鼻头,可他既然不愿意对自己说实话,宁敬贤也只好由着他,将内心很多疑问压在心底不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