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座山峰皆有护山阵法,最后再合成一个整的,因五山之间还有凡俗居民,那最终大阵一开,全部罩住,内外不通,所以平时并不升起,只打开各自山头的阵法,从别处都飞不出去,唯有走山门大道,这两人真个是互相下了死手,两道剑光往来追逐,还动用了法宝,在山顶上打了一阵,直说这里地方狭小,要去外面拼命,虞孝把后羿射阳弩都拿出来了,一前一后,往山门飞来。
灵奇三人看他们争风吃醋,又是闹成这步田地,连忙一面阻止,一面派人去通知杨鲤。
虞孝法力高强,一身法宝,多是奇珍,是昆仑派这一辈最厉害的人物,霍人玉道行最好,虽然是散仙修为,却已经有地仙境界,两人都是钟先生最得意的门徒,这时候以命相搏,灵奇三人哪里阻拦得住,只能任由他们直接打到山门处,轮值守门的商风子和俞允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是他们,也没有打开阵法阻拦,正要问上一问,便给他俩一前一后,飞了出去,卫诩紧随其后,三道剑光直射天际,并排往西飞去。
灵奇见状立刻一拍大腿:“不好!他们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昆仑派的事情,故意演下这场戏,赚出山门,这会必定往昆仑山去了!”他急忙使出新炼成的两极元磁遁法,合身化成一道闪电,借用南北两次磁力,一闪而逝,划破苍穹,急追过去。尤璜和罗鹭追之不及,慌忙来找杨鲤,杨鲤正在祭炼周天神符,听完也吃了一惊,急忙停止施法,也出来追赶。
杨鲤一走,岳宵便得意起来,欢欢喜喜直奔先天阁,在这里看守的是裘芷仙和戴湘英,岳宵只说:“我想我娘了,她为了帮我拔除体内魔头,自陨身魂,落入那红丸之中,我想去拜一拜。”
裘芷仙道:“小师弟,大师兄有令,三层除了他以外,别人是决不能擅自进入的,你先进来喝一杯桂花茶,然后就回去吧。”
岳宵不干:“不嘛!我想我娘了!方才还梦见她,她抱着我说想我,我从小就被人抢走了,从没见过娘亲,直到那日方才见面,她就身陨了……”他一边说一边哭,泪流不止。
裘芷仙看他可怜,把他抱到先天阁里:“这上面两层是真的不能去的,你想魏宫主,只在门前磕头就完了,要不然……我帮你炼一个魏宫主的金像,等大师兄回来,才能定夺。”
岳宵翻来覆去,哭求不得,知道她俩是绝不会答应自己进去了,生怕夜长梦多,在裘芷仙怀里暴起发难,使出魔教的夺魂大法,双手向前一推,打出两道朦胧血光。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平时他虽顽皮,却也从未出格,这会竟然直接痛下杀手,触不及防之下,戴湘英首先中招,被那道血气透体而过,当时就把魂魄击出,被困在魔光里面,然后立刻飞向岳宵手里。
而另一边裘芷仙也是没有提防,被他一掌打在前胸,却是击中了身上的天孙锦,放出如同流水般的五色霞光,魔光立刻就被化解,并发出反震力道,把岳宵打得,直接从她腿上滚落到地上。
岳宵大吃一惊,而这时戴湘英的魂魄也被裘芷仙以太乙真气摄住,他立刻施法争夺。
裘芷仙厉声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岳宵哪里肯跟他解释,左手一翻,心灯立于掌心,一口气吹过去,灯焰上迸射一道金光,向裘芷仙迎面射去,裘芷仙素手一指,冰螭剑向前敌住灯光,她那冰螭剑乃是冰地极寒之属,遇上心灯立刻暴起大片晶芒,剑气迅速消融,裘芷仙吃了一惊,急忙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右手剑诀画弧,剑光圆转,结成一个寒冰八卦,把灯光挡住,左手震腕,一声清喝,把裹着戴湘英魂魄的血雾震散不少,然后将其强行收过来。
岳宵见挣不过裘芷仙,立刻放弃对戴湘英魂魄的争强,而是挥动心灯,强行攻击对方的飞剑,心灯威力无匹,裘芷仙运功强行应对,她倒是还有其他法宝未用,只因为岳宵是岳清的儿子,不管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她也不能就立刻下杀手,只能勉力抵挡。
两人僵持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岳宵见不能取胜,便扬起袖子,他那宠物九头蛇一直隐藏在此,这时候将九头齐张,狂喷毒雾,并一股金色魔光照向裘芷仙。
裘芷仙知见金光耀眼,影影绰绰,无数天人神女出现,同时又嗅到一股奇香,立刻神魂动荡,在原地晃了三晃,跌倒在地,三魂七魄俱都离体,只是被天孙锦锁住,未能逸出。
岳宵收了法术,快步上楼,越过二层,直奔三层,在这里,有一个用神符青玉垒砌起来的小小法坛,从中央喷逸出一股朦胧青光,出了坛口约有一尺高处,悬托着一团红光,正是那被菩提圈锁住的红丸,岳宵心中大喜,疾步向前,伸手便往丸上抓去!
096两难·吞服红丸
岳宵伸手去抓法坛上空悬着的红丸,就在相距还有一尺多远的地方,忽然凭空浮现出一片蓝光,将他的手挡住,他换了好几个方位去取,都被这层光芒挡住,知道是有禁法封印。
他略退了一步,左手平端心灯,右手掐了个印诀,往巽地吸了口真气,喷在心灯之上,那灯蕊上得此真气之助,立即迸射出一大蓬光彩,将整层阁楼照亮,自灯蕊里飞出红蓝白三色光焰,凝成一股,以黄光为轴,风车一般,形成一道金红蓝白四色光辉向前猛进,快要到红丸的时候,那蓝色禁光再度出现阻拦,岳宵右手灵诀向前虚按,灯火立刻加速飙转。
星火纷飞之际,不过片刻功夫,那片蓝光就被灼烧穿透,继而四色光彩开始向上下左右扩散开来,仿佛打碎了一块玻璃,“喀嚓”一声脆响,禁法便给破掉。
岳宵收了法术,得意一笑,二次伸手去拿那红丸,哪只眼看就要将东西抓到,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五指修长,将他手腕抓住,看似并不曾用力,却让他无法挣脱。
岳宵大吃一惊,急忙看时,只见法坛的右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深传红色道袍的少年,认得是沙神童子,顿时又惊又急:“你抓着我做什么!快放开我!”
沙神童子笑呵呵地跟他说:“我受了大师兄所托,在这里看守这件宝贝,你来盗宝,我自然要抓你呢!不但抓你,还要把你捉去交给大师兄定罪!”
岳宵情急之下,左手一晃,就发动心灯去烧沙神童子,他知道对方的底细,是个大魔头,心灯是佛门炼魔至宝,正是对方的可行,只要将其稍微赶走,自己便能将红丸拿到手了。
然而沙神童子作为跟哈哈老祖、轩辕法王同级别的高手,别说是他,便是换个地仙过来,也绝不是对手,那心灯“啪”地一下,刚暴起一大蓬四色光雨,沙神童子把袍袖一抖,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法子,大袖鼓起,向下一罩,那灯迅速缩小成米粒般大,飘飘悠悠,落入袖中世界去了。
岳宵手上一轻,法宝已经易主,右手还被沙神童子攥住,下意识地左手结了个天魔噬魂魔印往沙神童子额头指去,但手臂还未伸出,沙神童子的右手先一步按在他的眉心,指尖射出一道朦胧魔光,摄入他的泥丸宫中,岳宵身子一震,急叫:“师兄饶命!”
沙神童子笑呵呵地收回手,从袖中把那心灯拿出来在手里把玩。
岳宵倒退两步,揉着手腕,委屈道:“枉你原先也是魔教教主,威神雄霸一方,没想到去自甘堕落,给道门做走狗。”
沙神童子道,面显怒色:“我做什么,要你来管?虽然你是师父的儿子,我不能杀你,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死不能。”
沙神童子做为一代积年老魔,动怒时候,气势外露,是十分惊人地,岳宵心里发虚,又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乍着胆子说:“我出来时,爷爷还跟我说,要我有困难时找你帮助的。”
沙神童子有些意外:“哦?我师祖真的这么说?让你来找我帮忙?”
“是啊是啊。”岳宵道,“爷爷说你是我魔教嫡传子孙,九世魔童,本就是魔道中人,便是佛陀降世,也不能把你拉出魔道,岳清痴心妄想,要把你引入玄门,反去对付铁城山,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还说你是魔根天成,绝不会背叛魔教……”他说这话的时候,见沙神童子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一会神正气清,一会潮红邪魅,心中欢喜,暗道爷爷果然法力无边,只说让我在他面前提起爷爷来,就能够影响到他的内心,“沙神哥哥,你不会背叛爷爷的是不?”
沙神童子邪邪地点头:“不错,我怎么可能背叛师祖呢。”
岳宵大喜:“沙神哥哥,那红丸是我离开铁城山的时候,爷爷种在我的识海之中的,被岳清和魏枫娘给强行夺去了,现在我要把它拿回来,你不会在阻止我了?”
沙神童子沉默片刻,然后问他:“你真的要把它拿回去?若真拿回去,可未必是好事呢。”
岳宵道:“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就是豁出性命,我也要将它拿回来的。”
沙神童子深吸一口气:“好,既然这样,你就拿,我不拦着你了。”
“真的?”岳宵喜不自胜,试探地往法坛边上走了两步,见沙神童子果然不再阻拦他,这才终于高兴地过去,伸手抓起红丸,从菩提圈上抠下来,扔进自己的口中吞了下去。
沙神童子此刻也已经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正像铁城山老魔说的,他九世为魔,已经深入魔道太深,想要把他拉出魔道,便是佛陀来了也不济事,他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就好像吸毒成瘾的人,吸了九辈子,想再要他不吸,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当日在大咎山,沙神童子得八景灯的时候就向岳清哭求,说怕自己将来抵御不了这九世积攒下来的浓重习气,恐怕还要堕入魔道,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和恐慌。
而岳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当初没有强求他脱魔入道,因为对于有些人,堵不如疏,强行压迫他,会增加他的逆反心理,他在世的时候还能靠着伏魔金环压制他,等他飞升之后,必定还要生出大祸,因此才不禁他修炼魔法,让他道魔双修,将来自己判定魔道两家的好坏,自行取舍。
当日在大咎山,岳清已经借着轩辕法王之手让沙神童子自悟道的好处,沙神童子也正是醒悟了这点,才会对将来重入魔道而担忧害怕,跪在岳清面前,哭泣哀求,忏悔过去,担心未来,这便是一点善根种子,要到五百年后开花,一千年后结果,将来沙神童子到了他方世界,还要有在魔道之间挣扎两千年,正是三千年为魔,三千年修悟,最后三千年方才证道,共九千年才证得金仙,在他方世界独辟净土,专门救度那些入魔之人。
沙神童子从小对他师祖就是又惊又怕,虽然后来修成一方魔主,但自觉在师祖面前,还是跟蝼蚁一样渺小,师祖的道行法力,全都让他叹为观止,与之相比,好似烛火比之酷日,萤火比之皓月,在他师祖面前,他是一定点反抗的信心都没有的。一提起他的师祖,就好像阿弥陀佛对于净土宗念佛的修士一样,单是一个名号,甚至不用说出名号,只一想到他,其中就蕴含无穷魔力,自己仿佛被神力加持了一般,心念也急转向魔:我本是人间的魔教教主,只因当年西崆峒夺宝未成,被大雄贼秃暗算,受伏魔金环之苦,才不得不上五台山做了道士,想那岳清修道不过五百年,给我做徒孙还嫌小呢,何德何能做我的师父?师祖神通广大,独辟一界乾坤,必有法子帮我解除禁锢,若是没有了这伏魔金环,五台山上上下下,包括那姓岳的在内,谁也不是我的对手!魔教法则,向来讲究能屈能伸,我因被伏魔金环所苦,被逼无奈拜了师父,那也没什么,只要我借此机会,帮助师祖献祭此界,他必不会怪我!
他在一旁盘算着,岳宵已经把那红丸重新吞回肚里,那东西一入脏腑,立刻化成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经脉皆经贯通洗涤,舒服无比,岳宵幸福地眯起眼睛,直念了几句爷爷保佑。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忽然转变了动静,那股魔气再他体内发酵壮大,他感觉自己好似一个不停充满的皮球一般,热流乱窜,温度持续升高,浑身血液沸腾,皆成了沸水滚油,更有无数把无形的刀子,刮骨割肉,成千上万,千划万剐。
岳宵疼得当场哭了出来,在地上乱抓乱滚,大叫爷爷救命,却是越来越痛,苦不堪言。
这时候下面飞来两道剑光,正是杨鲤和陆蓉波,见到这般情景,顿时吃了一惊,陆蓉波赶紧去抱住岳宵,禁锢他的双手,不让他乱抓乱挠,杨鲤捡起跌落在地上的菩提圈,急切地问沙神童子:“沙神师弟,小师弟他……他不会把那红丸给拿到了?”
沙神童子点头道:“不知拿到了,还跟吞回肚子里去了。”
杨鲤急得一跺脚:“你怎地不阻止他!”
沙神童子笑道:“他自己要吃,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杨鲤对这个积年老魔也有些发怵,不敢深责,便转过去查看岳宵的情况,鹿茸波已经唯他吃了一颗混元金丹,以保脏腑筋骨,正要再喂他吃一颗化魔丹时,被沙神童子拦住了:“他吞下去的是魔教无上宝典血神经,此刻被我师祖意志影响,已经开始发动,你们没有魏枫娘的本事,胡乱下手,只会直接把他给治得魂飞魄散。”
杨鲤道:“那依着你的意思,该如何救治呢?”
沙神童子捏了捏岳宵的潮红的小脸:“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活,第一就是帮他把浑身皮肤剥下来,再以金针刺穴,耗九年之功,炼成血影神功,他不但能够保住性命,还能因祸得福,炼成不死之身。呵呵,不必这样看我,即便你们不帮他,他也会自己把从头到脚的皮肤都抓挠破烂,不这么的话,魔气会越涨越壮,最后将他浑身爆成一滩碎骨烂肉,自发魔火,照样炼成血影神功,不过到那时候,嘿嘿……”
097念魔·魔念
听沙神童子说完,杨鲤和陆蓉波一起倒吸了口凉气:“那第二条路又是什么?”
沙神童子笑道:“第二条路嘛……魔教的《血神经》一共有善恶两册,在他体内发作的是善册,另外还有一本恶册,在我师叔血神君邓隐身上,当年峨眉开府,他被齐漱溟以身体做囚牢困在峨眉山,那经书自然是跟他一体,这第二条路,就是带着小师弟去峨眉山,使两册合一,还真经以本来面目,到时候善恶相抵,因小师弟体内的善册,因此还有一线生机。”
杨鲤权衡片刻:“既如此,就带小师弟去峨眉山吧,正好师父也在那里。”
三人带着岳宵出来,裘芷仙早被随后赶来的苗楚芳等人救活过来,戴湘英也魂魄归位,满心委屈,在那里跟廉红药诉苦。看到岳宵浑身发红,痛苦万分的样子,众人皆问缘故,杨鲤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向陆蓉波道:“我不在山上,这里就交给你了。”
陆蓉波道:“你是掌教,不可轻离,不如还是我去吧。”
杨鲤叹气道:“我辜负了师父的重托,使小师弟成了这样,这次非得亲自带小师弟去不可,并且向师父当面请罪,沙神师弟,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有什么话,当面跟师父说清楚。”
“不可!”陆蓉波立刻出声阻拦,沙神童子方才没有阻止岳宵拿红丸,而且又是那个态度,看上去仿佛魔性复发,一旦路上向杨鲤下手,那杨鲤和岳宵可就都危险了,“山上事务也不少,沙神师弟法力高强,还是让他留在山上,帮我们……”
杨鲤摆手道:“山上的事情无须沙神师弟,使两册魔经合而为一的事情是他说的,若不亲去,咱们不知道法子,若是不能救得小师弟,才是糟糕,沙神师弟,就辛苦跟我走一趟了。”
杨鲤一定要让沙神童子跟自己去,一来是跟师父交代清楚,二来也是怕他在山上凶性大法,五台山上下这么多人,甚至包括东台山上住着的刘泉和震岳神君夫妇,也都不是他的对手,而自己前几日按照师父交代的到太乙宫静修,得了操纵伏魔金环的法子,尚且还有一点制约沙神童子的能力,反之若是把他留在山上,那么整个五台派的人就都危险了。
沙神童子看出他俩意思,冷笑着点头:“我跟大师兄去峨眉山见师父。”
两人略作收拾,便即启程,杨鲤抱着岳宵,面色冷峻,御剑前行,沙神童子嘴角噙着冷笑,驾驭一道红色遁光,在杨鲤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杨鲤一路提心吊胆,严加戒备,沙神童子却什么都没做,直到峨眉山上,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杨鲤放松了口气,到了山门前,向看守大门的纪登说道,要见岳清。
不多时纪登接到齐灵云传信,把两人领到右元仙府,见到岳清,杨鲤抱着岳宵跪下请罪:“都怪弟子疏忽,没能看护好小师弟,使得他……他又吞了那红丸,恳请师父责罚!”
“他又吞下了那红丸么?”岳清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微微叹了口气,又转向沙神童子,“是你帮助他得到那红丸的?”
沙神童子再来的路上,还是满脸邪魅,愤愤不平,只觉得要不是脖子上还有那伏魔金环,他就要祭出法宝,杀破五台山,天大地大,重当魔王,这时候见了岳清,顿觉醍醐灌顶,一股清泉当头浇落,方才那些邪思恶念,立刻一扫而光,道与魔孰优孰劣,当日在大咎山已经悟到了,唯有修行通玄真经,方是真正出路,方才种种都跟做梦一般。
他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师父我……”话一出口,便哽咽起来,只觉得方才自己是真的着了魔了,不受控制地转了心性,这时候清明起来,又想起岳清对他的良苦用心,连太清八景灯都给了他了,心中悔恨,难以言表,跪在地上痛哭道,“师父,徒儿……徒儿控制不住自己,师父,我做错了事,师父怎么罚我都行,只是……只是徒儿怕以后再犯……”他膝行到岳清跟前,抱着岳清的小腿哭到,“铁城山……铁城山的魔头在操纵我的神识,师父,我控制不住自己,师父,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他控制……”
岳清道:“修道的人越修越清明,修魔的人越秀越糊涂,又说修魔人常为魔所控,最终一个个全都成了魔子魔孙,若这般说法,修魔人皆是魔徒,魔王又是谁来做呢?实则并非为魔所控,而是你过去的魔思魔念习气太重罢了。被习气控制,不能自已,便不逍遥,不能自在。”他用手抚摸沙神童子的头顶,语重心长地道,“沙神童儿,你要记住,没有人在控制你,全是你自己的念头在起作用,没有谁能真正控制得了谁的。”
沙神童子跪坐在地上,抓着岳清的手:“师父,他真的在控制我,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无论我怎样,他都会浮现在我的神识之中,他让我生气我就生气,让我高兴我就高兴,他让我恨你,我对你就充满了怨气……师父,求求你,救我一救……”
岳清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排在他的额头上,注入一股暖流进入他的灵台识海之中:“我把我的分神化身也注入到你的识海之中,以后你再觉得他控制你,你就念我的法号,想像我的样子,我距离金仙,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十方三世无量世界之中,谁念我的道号,我都会有所感应,只要你勤修通玄真经,与我相应,有我护着你,那老魔便奈何不了你半分了。”
沙神童子闭目内观,果然见到识海之中有岳清的影像,只见他穿着雪白的道衣,仙鹤大氅,头戴白玉道冠,受持冰蚕拂尘,立于云海之上,浑身庆云笼罩,彩光护体,正冲自己微笑,沙神童子只觉得如沐春风,威神加持,清明无穷,顿时欢喜不已,跪在那里给岳清磕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这下我终于不用再怕那个老魔了!只是……小师弟现在这样,却又如何?”
岳清道:“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也怪不得旁人。”他跟齐灵云借了偏殿客房,让杨鲤把岳宵抱在床上,只见岳宵已经浑身泛红,双手双脚因被法术禁锢,不能动弹,身体只是抽搐颤抖,咧着嘴只是哭,他的嗓子已经被魔气所侵染,说不出话来了,一双眼睛里,燃烧着烈烈魔焰,看着岳清,直流血泪。
岳清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处,注入强劲的纯阳仙气,他法力高深,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魔气便被压制下去,又让杨鲤拿了一颗混元丹给他服下,又过了一会,方能勉强发生:“爹爹,我好痛,好痛,我受不了了,爹爹……”
岳清用手帕给他擦眼泪:“这会知道找爹爹了?你怎地不喊你爷爷来救你?”
岳宵咧着嘴哭道:“我已经默念了几万声了,皆不管用……爹爹,你救我一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爹爹……”
岳清道:“这一切,皆是你那个爷爷下的手啊,他要用你的血气,润养经书,好去成全邓隐,到时候他借着你得血肉复活,我便杀不死他了!”他知道这些话要是过去跟岳宵说,岳宵是绝不会相信的,现在说,也是半信半疑,因此也只点到为止,“你娘拼了性命把那红丸从你体内取出来,现在你有吞了回去,我也是没有办法……”
岳宵疼痛难忍,哭道:“爹爹,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五台教主,道门领袖,你肯定有法子的,求求你,救救我吧,以后儿子给你当牛做马……”
岳清叹息道:“就算你当牛做马,我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救你的。”
岳宵痛不欲生,哀求半日,岳清都说没办法,到后来终于急了,沙哑着嗓子嚷道:“我娘都能豁出性命救我,你也豁出去一次啊!你还说是我爹爹……”
岳清久久不语,岳宵喊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又小声哀求:“爹爹,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你,只是我实在难过得受不了了……爹爹,你若是实在救不得我,就杀了我吧,我不要剥皮练功啊,爹爹,求求你,儿子不恨你了,你对我很好,我娘也对我很好,你杀了我,咱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爹爹,快点,杀了我!”
岳清问他:“霄儿,你还想不想活?”
岳宵哭道:“我自然是想活的,只是我不要剥皮……呜呜……”
岳清道:“不剥皮,我没办法直接救你,但你还是有办法的。你娘已经修成他化自在天魔法身,当日被那红丸收去,成了经书上的魔神,也正是她拼命跟其他魔神相抗,苦苦地护着你,你才能活到现在,否则的话你早就已经爆体而亡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有了那么一点生机。”
098见他·忍大师
岳清跟岳宵说:“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自找,你母亲不惜拼掉性命,好容易将那东西拿出来,你又费尽心思给拿回去吞回肚里,也算是如你所愿了,如今可有后悔么?”
岳宵哭泣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相信爷爷会害我,可是我现在真的狠难过。”
岳清看他这个样子,叹气道:“当初未能保护好你,让你落到铁城山去,我也有责任……你那心灯在何处?”杨鲤从一旁把心灯递过来,岳清接灯在手,左手擎住,右手掐诀,向岳宵一抓,便有一个小人从岳宵的眉心出现,只有拇指大小,不过是个虚影,却是通体红遍,跟修炼血影神功之后现形时一般,并且身上缠绕着许多血丝,将他缚住,仿佛许多触手,向后拉扯。
那小人正是岳宵的元神,这时候痛苦地挣扎嚎哭,大叫爹爹救命,岳清将一口混元真气喷过去,将他裹住:“你要发心,从此跟魔道断了,它方挂碍不到你,否则的话,旁人再怎样努力都是无济于事,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能迷失了神智。”他以混元精气将岳宵身上挂着的血丝一条条地磨断,那些血丝都仿佛长在他身体上,血肉相连一样,每磨掉一根,岳宵都忍不住痛苦地尖嚎起来。
直用了半个时辰,方才把所有的血丝磨断,岳宵元神之上血气越发浓厚,顺着悬空的双脚往下滴落血气,岳清左手掐诀一点,那心灯火焰之中分开一点裂缝,然后右手将岳宵送入其中。
灯焰涌起,岳宵小小的身子在里面疯狂哭号,手刨脚蹬,却无半点声音传出来。
岳清道:“凝神定志,不可散乱!”岳清盘膝坐在灯的前面,施法催动那光焰越发明亮起来,岳宵在其中如堕火焚地狱,被烧得浑身兹兹涌起缕缕青烟,顺着灯焰顶端飘出来,他在火里摇头挣扎,时而跪着向岳清磕头求救,岳清硬起心肠,继续用佛火锻炼,足足炼了三个时辰,岳清方才散了灯焰,把他元神摄出来,原本殷红滴血的元神,已经变得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朦胧红影,被混元真气包裹着,送还体内,岳宵神魂归位,却是连一点说话的能力都没有,直接昏睡过去。
众人问道:“小师弟状况如何了?”
岳清道:“还算有救,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你们定要牢记于心,千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杨鲤长出一口气,又跪下请罪:“昆仑派三位师弟已经知道他们师门覆没的事了,我急追到崆峒山那边,劝说不听,动起手来,惊动了乌崖境的两位老前辈,出手帮我将他们捉住,带回五台山,现在还软禁在黑龙宫,小师弟这里又除了这样的事,弟子方当上掌教,就接连出现纰漏,实在是不能胜任,还请师父另择……”
“你以为五台派的掌教,是那么容易说换就换的么?”岳清打断他的话,“你如今是掌教,可以指定下一位继承人,难道你现在就要传位给石儿么?出现纰漏,一方面是你能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各自的命数,总结经验教训,下次不要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便算是你有心了,修行一途,难关重重,灾祸不断,若是遇到挫折便要退缩,那就只能做个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