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带着职业笑容,上前两步说:“周小琪,好巧。”
她手上拿着正是预约册,所以说是巧合也不尽然,至少她看到我没有我看到她那么惊异。
老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说:“你们俩认识?”
我嗯了一声,说:“秦征同学。”
老妈眯了眯眼打量了白薇两眼,然后才笑眯眯地跟白薇打招呼说:“原来是小秦同学啊,我说呢,看上去这么有知识分子文化气息。”
老妈一直忽视我也是秦征同学这个事实让我有些不愉快,我只是气质上不如他们像人渣。
“周妈妈,你好。”白薇大方地跟老妈打过招呼,一点没有抢人家女婿心虚。对于那种“我就是我,不是我抢来就是我”王八之气,我一向很是佩服,但是变成受害者时候,我就没那么宽大为怀了。
“这家摄影楼是你们家开?”我有些惊奇地问。
“是啊。”白薇微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我说,“开了好些年了,我今天早上过来视察,看到预约册上有你名字,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这么巧。”
无巧不成书啊,她不打一打酱油我怎么炮灰她?
看我和白薇那么“热络”,店员对我们一行三人可谓关怀备至体贴周到,白薇还特特吩咐给我们打折打折打到骨折,我真想跟她说一句:“姐不差钱,你给我打个十三折吧!”
沈枫和我极是默契。她冷眼看着白薇一副“有钱掌柜”派头,不屑地说:“装什么十三。”
“就是。”我低声附和,“装什么13,b分太开了吧!”
沈枫一口水喷了出来,在店员惊恐目光中,故作淡定地擦擦嘴角,说:“周小琪,你要不要换一家摄影楼?”
“不要。”我看了看那边跳得很起劲老妈,对沈枫说,“现在换我妈一定会起疑心,然后追根究底,把事情变得很大条。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我好歹当一回她上帝。”
“你真是阿q女郎。”沈枫对我摇了摇头,“其实你妈早看出不对劲了吧,她这两天跟我旁敲侧击你和秦征事。”
我顿时拉响警报,转头瞪沈枫:“她怎么问,你怎么说?”
“她没怎么问,我也没怎么说。”沈枫摊了摊手,“你不觉得她对白薇态度有点冷淡吗?”
我妈对沈枫亲得就像找到失散多年女儿,相比较起来,对白薇确实很客套。我妈是个热情如火人,跟谁都倾盖如故,虽然和白薇也是第一次见,但好像隐隐和她保持了观察距离。
沈枫说:“你妈很强大。”她补充了一句,“打游戏我就没赢过她。”
套用一句我妈说过话,她见过人比我吃过米都多,看书虽然不识几个字,看人却还算精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她法眼一开就知道哪个是妖怪。我爸事业有成之后,想傍他女人真不算少,从大学生到幼师,女秘书到合作伙伴,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妈就是那匹赤兔马,驮着霸王一路狂奔,杀出重围。当初项羽自刎乌江岸都怪赤兔马不会游水,我妈别说游水,刀山油锅都过得。
其实我很是费解,毕竟我爸长得不算帅,地中海将军肚,还颇有些年纪。我妈对我说法表示鄙视。“你这就是天真幼稚以貌取人,现在很多女人都认钱不认人,别说你爸只是长得像范伟,你爸就是长得像赵本山,只要不差钱,一样都有大把女人想贴他!三四十岁刚刚好,五十岁都不是问题,八十岁一只脚踏进棺材更好!人家唐三藏上西天是取经,这些妖精魔爪乱伸是想取精,幸亏你老妈我blablabla……”
她战史若写下来,足以成为所有已婚妇女婚姻胜经。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我妈,具体小三具体分析,对付白薇我得用其他方法。
在老妈挑选全家福模板时,我先拍自己写真。
化妆师领我到角落里梳妆台前坐下,我闭着眼睛任她在我头上动土,一阵香气飘来。
是dior白毒,选得真好。
闻香识女人。
我睁开眼睛看向镜子。
白薇从梳妆台上取过面霜和粉饼为我上妆。
“昨天失约了,真不好意思。”白薇微笑着说。
我也微笑着回答:“没关系,我也没去。”
白薇帮我擦着面霜,指腹在我脸颊上轻揉着推开。“对于秦征,我觉得抱歉。”
我看着她眼睛,认真地说:“你该觉得抱歉,是对卫翼。你事,跟他有关,跟秦征无关。”从我这个角度看,是她在我和秦征之间打酱油,从她角度看,我也很抱歉在她悲剧里打我喜剧酱油。
“周小琪,感情只要真挚,无分对错,或许我们两个爱情观不同,我没想过试图说服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爱是平等双方,建立在互相了解基础上。你们互相了解吗,你们之间平等吗?孩子不是一切,过于薄弱感情基础,无法让婚姻走得长远。与其将来还是分开,不如结束在开始之前。”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皱着眉看她,疑惑地问:“资本主义家就给你灌输了这种**思想?我一直以为老公是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怎么你要来共我产,还雄纠纠气昂昂好像要解放全中一样,是我太落后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请把牛逼还给牛
白薇使了个眼色,让化妆师走开。
“怎么样。”我说,“你和卫翼好心分手了?”
白薇淡淡一笑:“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太相像两个人,彼此了解得太多,反而没有契合感,我很感谢,他能理解我。”
我经常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火星人和地球人混血,这些看上去跟我们长得很像,但思维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他们说每个字我都懂,但合起来就不怎么理解了。我原以为这种杂、种只存在于二维空间,突然跳到我面前来,我表示短时间内有点消化不良。
只得出一个结论:卫翼真他妈是一只和谐忍者神龟。
“萧伯纳说,无论你朝哪个方向行进,这世界永远有两万分之一人在等你。虽然无法验证这个数字是否具有科学性,但是白小姐,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更别吊死在我家门口。”我严肃地说,顿了顿,又皱了皱眉,“我们家那棵树可没有伸出一枝红杏出墙勾引你。”
“呵呵……”白薇勾勾唇角,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你很幽默,可能就这一点,我们不太像。”她换了一盒腮红,轻轻扫在我脸颊上。“秦征是一个很冷漠人,对什么人都一样。高二分班后,我和他坐前后桌,经常一起组织学生会和班里活动。那时候我还年轻,幼稚,争强好胜,总是什么都想要胜过他,无论是什么比赛,他永远是第一,我只能屈居第二。我原以为,只要我站得够高,他眼里就只能看到我,所以有他出现地方,也会有我。渐渐地,他对我也和别人不同,至少从来不会对别人微笑秦征,会对我展颜。”
“他对你笑?”我确实有些吓到了,但第一反应却是冷笑还是嘲笑,因为他似乎比较擅长这两种。
白薇好像陷入了自己回忆之中,完全没有理会我话。“我们都是太骄傲人,一直不肯低头,任年华蹉跎……高考之后,我才下定决心约他出来,但是他没有去……”白薇低下头,苦笑一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家里出了事,那封信,他根本没有看过,也没有收到。如果当时他收到了,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承认,我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还说不上大受打击,这些只是她片面之词,时间会美化回忆,我仍然坚信,什么三笑点秋香,其实只是冷笑、嘲笑以及嗤笑。
在这种摄影楼,竟然会适时地放那种悲伤情歌,我觉得它没有关闭也是奇迹。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