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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有一天做完操,他突然走到我面前,我愣愣看了他很久,然后问:“干嘛?”
    他漆黑发亮的眸子盯着我,说:“看到我了吗?”
    我淡定地说:“你又不是透明的,我当然看到了。”
    他突然地发了神经,生气地走了,直到体检后他装作不经意地把体检单推到我这边,我才恍然大悟。
    不就是想说比我高了吗……
    真幼稚。
    我掐指一算,那时候他也五年级了,于是又对他说:“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比我矮了十二年。”
    那时候周惟瑾身高突破了160,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柔软黑亮的短发,秀气漂亮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收到的情书塞满了抽屉,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展示给我看他有多受欢迎,我也锲而不舍地打击他:“够整理出一本病句大全了。”
    小学毕业后,我们上了同一所初中,只不过隔了一个暑假,他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那细软黑亮,让多少女生羡慕的头发被剃成了板寸头,秀气漂亮的少年为了装什么男子气概,打扮得流里流气,说话嗓音也大了,整日里跟一群不务正业的男生混,出去喝酒,躲起来抽烟。我很不幸和他同班,他装作不认识我的模样,我也懒得搭理他了。
    只是有人提起来说:“诶,丁宁,你原来和周惟瑾是同校同班同学吧。”
    我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他说:“谁和她同班。”
    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微微沙哑,别扭地跳下桌子,双手插进裤袋走了出去。
    啧……这样欲盖弥彰,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后来,他的座位调到我后面,那个幼稚的少年啊……总是喜欢用桌子顶着我的椅背,本来就不宽敞的位子,变得越来越挤。
    座位本来就是要横竖对齐,结果他跟我卯上了,我退一步,他进一步,非要把我卡死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直到值日生大呼:“哎呀,周惟瑾,你的位子怎么跟丁宁的靠那么近!”
    我回过身去,左手支着下巴,挑了下眉,笑笑看他。
    意料之中的,他白皙的脸涨红了,支支吾吾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桌子一掀,落荒而逃。
    值日生惊恐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下头问我:“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我说:“没有啊。”
    “周惟瑾是个小混混,富二代怎么了,最多是个败家子。”
    啊哈……周惟瑾啊,他还只是个孩子。
    在我看来,他和小学时候一样,本质上没有变。他不就是想报复我小时候嘲笑他嘛……还太嫩了点。
    他这报复之路好比二万五千里长征,不过这长征路上死了多少人呢,我不觉得那少年能撑到最后。
    他时不时地挑衅我一下,一不小心,我当了他九年的班长,小学五年,初中三年,加上高中一年。
    直到高中文理分科后,我进了理科提高班,他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慢慢腐朽堕落了。
    高三是天昏地暗的一年,那是对别人而言,对我来说,日子和以前一样,不是我学习成绩太好,而是我没什么大志向,或者说我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未来。考上省内的大学,读法学,考公务员,毕业后靠着老爸老妈的人脉在省内找份铁饭碗,嫁个比我强一点的男人,就这么过一辈子。只要不改朝换代,就算经济危机了我也还能吃香喝辣的,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晚自修别人埋头苦读的时候,我通常寂寞地溜达于校园的各个角落里,手上捏着瓶奶茶,叼着吸管,在没有人的时候不用伪装出优等生贤良淑德的模样。在那个时候,跟我一样悠闲的也就是周惟瑾那样的人。只不过他比我惨一点,不知道跟谁打架,衣服裤子扯破了,嘴角淤青,坐在无人的角落里抽着气,听到声响的时候僵了一下就要逃,我懒懒开口:“不是教导主任,是我,丁宁。”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屑地用鼻子出气,然后又坐了回去。
    我缓缓踱到他身边,欣赏他的新造型,然后说:“周惟瑾。”
    “干嘛?”他没好气地回。
    我说:“你真非主流。”
    他抬起头,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换做其他女生大概都会哭叫着跑开吧……我怎么觉得他还是那么可爱呢……
    估计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那么讨厌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的少年啊……
    “要不要我去医务室弄点什么给你……”我斟酌了一下,说,“疗伤?”
    “不用,没事。”他闷声说。
    那时候高三,他已经拔高到一米八三了,换成我仰视他了。头发和衣服乌七八糟的,但是眼睛已然黑亮澄澈,还有晒不黑的皮肤,这些都让他苦恼不已呢。
    “你跟哪帮人打架了?”我咬着吸管,在他身边坐下。虽然还没下雪,地板却已经很亮了,我倒抽了一口气,被他鄙视了一眼。
    “男人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他哼了一声。
    “周惟瑾。”我说。
    “干嘛?”
    他真没学乖,难道不知道我每次这么叫他都没好话吗?
    我说:“你真幼稚。”
    他瞪着澄澈黑亮的漂亮眼眸说:“你才幼稚。”
    我笑呵呵地说:“这年头不流行武斗了,有钱的用钱砸死他,有权的用权玩死他,你爸是周易,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他脸色一沉,“你闭嘴。”然后肚子嘟噜叫了一声,登时破功。
    我看他嘴唇冻得有些发白,可怜他,便不再挖苦他了,把手里热乎乎的奶茶递给他:“要喝不。”
    看着被我咬得烂烂的吸管,又有些不好意思,把吸管抽了起来,说:“这样喝吧。”
    他看了我半晌,我说:“你江湖大哥,爷们气概,不会在乎什么女人喝过的东西吧。”他这才接过奶茶,不客气地全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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