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晴却神色间带着一丝压抑,半响低声道:“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被那样的人碰过……”
“你瞎说什么呢!”林秋禾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你不是逃脱了吗?”她说着拉起陈自晴的手,低声道:“你听我说,你是再好不好的女子,冰清玉洁这样的词就是用来形容你的。你若再瞎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岂不是称了那贱人的意思吗?”
陈自晴暗自垂泪,林秋禾想了想又劝道:“你这般想,难不成你被狗咬了一口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
“可是……”
“没有可是,晴儿。”林秋禾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相信我,你很好,比你认识的好得太多了。就算师兄知道了昨夜的事情,他对你也不会有一点点的变化的。不,他会更疼惜你,更加用尽全力保护你的。”
“真的?”
林秋禾点头,“是真的,师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不说,只是不想你们的婚事再起波澜。你想若是师兄一怒之下想办法废了那人,闹僵起来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婚事?”她说着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你放心,那人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林秋禾没有怎么修过心理学,但是也知道这种差点被强、奸之后少女心中特别容易留下陷阱,甚至有些心理脆弱的一个不小心还会有自杀的倾向。等到陈自晴午睡的时候,她这才叫了红线过来,确认这些日子京城之中没有什么大事,就让青黛和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日子。
她这边正吩咐着,身后屋子里面就响起了惊呼声。众人连忙过去,林秋禾拉开床帐一看,只见陈自晴还没有醒过来然而满头都是冷汗,神色也是惊恐到极点。
她连忙俯身抓住了陈自晴挥动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晴儿没事,我在呢,那些都是假的。谁也伤害不了你,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念叨了几次,陈自晴这才重新安稳了下来,不过旋即也睁开了眼睛。
“秋禾……”她虚弱地低声叫道,而林秋禾则坐在床边低声道:“不怕,只是噩梦而已。”她说着低头对着陈自晴露出笑容,道:“你还记得我在京外的庄子吗?既然老宅这边还没收拾好,不如跟我一起住在庄子中散散心,也顺便让他们把老宅在收拾一遍,你也好入住。”
陈自晴点头,抓着林秋禾的手怎么也不敢再放开了。
林秋禾这边一大早没有开医馆,又匆匆离京自然是惊动了不少人。最起码,宁羽知道这个信儿的时候就有种坐不住的感觉了。
她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不行,我也要跟着她去庄子里。”
“姑娘,你还病着呢!”一旁的翠镯有些头疼,而宁羽一眼横过去,“废话,我的大夫都跑了,我还病个什么?不追大夫去怎么能行?!”
她说着吩咐:“还不快收拾东西,咱们也趁着天黑之前出京!”
因此,等到晚膳的时候,林秋禾的庄子中就聚齐了她和陈自晴、宁羽三个人。宁羽来的晚,不过也不适合再让她回去,林秋禾只好让人给她收拾房间,顺便派人回去捎信给摄政王府。
“你放心了,我出来的时候有留信的。”宁羽笑着说,正在跟满桌的食物做斗争,注意到一旁陈自晴起色不好还特意夹了个大鸡腿过去,“你多吃些。”
陈自晴有些愣怔地看了一眼碗中的鸡腿,半响才勉强笑着道:“谢谢。”然后低头,竟然真的把那鸡腿一点点吃完了。林秋禾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宁羽,对于这姑娘的心大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为了怕陈自晴闲着多想,饭后林秋禾就让她去收拾她们两个的房间,这才转头看向宁羽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心里没底。”宁羽心中一虚,“我病的这两天,爹娘对我格外好是真的,母亲甚至还注意到了我吃了凉性的东西,把伺候的丫鬟都骂了一顿,说这么冷的天主子病着不知道轻重,难道她们还不知道。后来,还有哄我,说等我好了爱怎么吃都行,如今只能忍着,为了身体着想。”
她说着就笑得格外开心,抬头见林秋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又有些心虚,脸上笑容一收道:“若是你,只怕母亲更是疼爱呢!”
林秋禾早就对这姑娘时不时的别扭已经是无语了,也不接她的话茬,只是道:“如今你可放心了?这世上关心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可做不得假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应该说清楚。”宁羽闻言正色,“不然,花云白若是真的想要利用我的身世做些文章的话,父亲母亲岂不是会措手不及。”
林秋禾见她这样的反应,心中也是欣慰,道:“那你跑来我这边干什么?”
“当时说好了的,你不会忘记了吧?!”宁羽瞪着林秋禾,“你要陪着我的!”
林秋禾这才想起还有这茬,她想了想道:“那你今晚就安心住在这边,明日我陪你回京一趟。”顺便处理一些事物,就可以在庄子里面多住两天了。
至于陈自晴,到时候留下青黛在一旁看着,不时给她找些事情做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睡觉之前林秋禾就让人点上了安神的熏香,又给陈自晴灌了一碗安神汤,看着她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颇为怜惜地看了陈自晴一眼,对那个差点毁了陈自晴一生的秦二爷升起了满满的恨意。
此时还不好动他,不过等到陈自晴的婚事定下之后,她定然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
这样的人,为了避免祸害其他女子,还是早早废了的好。
第二天一早,陈自晴就醒了过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一夜无梦好眠,睁开眼睛听着外面压低了的说话声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起身披着衣服下床,就看到外面林秋禾正在吩咐人准备早膳。
回头见她起身,林秋禾就露出了笑容:“我还说你再不睡醒就要叫你呢,快让秋归和秋枫伺候你洗漱洗漱,不然就真的赶不上吃早膳了。”
她态度自然大方,没有什么小心翼翼的谨慎,陈自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洗漱更衣出来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膳。
三人围坐一起吃了早膳,期间不明真相的宁羽插科打诨说些调皮话,陈自晴听了有时也会忍不住会心一笑。等到用了早膳,林秋禾说要送宁羽回京,午后才会回来她这才有些慌神。
“你放心,我把青黛他们都留下来陪着你。你若是有事儿尽可以吩咐他们。再说了,这庄子里面我也许久没来,一大堆的事情要忙,你留下刚好帮我看着点,别出了什么事情。”林秋禾正色道:“若是别人,我可是不放心的。”
陈自晴身负重任,又得林秋禾信任自然不好推脱,这才勉强留了下来。等到林秋禾这边刚离开没多久,青黛就按照吩咐过来请示她一些日常事务该如何处理。
陈自晴跟着青黛的节奏忙碌了起来,果然很快就忘记了心中的不安。
而林秋禾送了宁羽回摄政王府,正好摄政王夫妇和宁卿都在,因此她托了王妃把人叫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一会儿摄政王和宁卿就都聚齐在了王妃的院子中。
迎上摄政王的目光,宁羽还是有些心虚。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说起了花云白的事情,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还是闯下了不少的小祸的。这会儿说起来未免有些不自在,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林秋禾,见她神色坦然自若这才又鼓起勇气快速说了起来。
“且不说那花云白说的是真是假,我却是不会因为他一面之词就相信什么的。爹娘抚养教育我多年,光是养育之恩我都是报答不够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更何况,爹娘、大哥对我的疼爱我又不是瞎子,又如何看不出来。”
宁羽说到最后眼眶就微微泛红,“我本不想说,然而怕他别有用心,我若是一味隐瞒反而害了府上……”
她说着低下头,之前虽然想好了,然而事到临头,她却依然是有些不敢面对。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妃闻言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对着宁羽伸手,“过来坐母亲这边。”她柔声说,宁羽抬头就是满脸的委屈,直接就挨着王妃坐下,脑袋往她肩膀一埋,就带着哭腔叫道:“娘……”
王妃心疼地抚摸着宁羽的后背,等着她哭够了这才低声道:“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花云白是你表哥不假,然而当年宫中之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楚的。你若真想知道,就先看一样东西。那是你亲娘花妃留给你的。”
见王妃一开口就承认了她的身世,宁羽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被王妃扶着坐直身子,木然地看着王妃叫人过来去取她屋中的一个匣子过来。
说实话,宁羽曾近刚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希望这完全是一个陷阱,实际上她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然而如今,这最微小的希望还是被打破了。
玳瑁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匣子。
王妃接过匣子递到了宁羽跟前,“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个东西要等到你也为人母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不过,既然事到如今,你提前知道也是好的。”
宁羽接过匣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荷包,而荷包里面放着的则是一封已经微微泛黄的信。
信上的字迹清秀而隽丽,看着那上面的内容她仿佛能够听到一个温柔的、类似于王妃的声音在低声对她说话一样。
那人说,请她原谅她的自私,为了家族不能抚养她长大,只能把她托付给最为信任的人。还交代她,花家是她的外祖家,若是未来遇到花家有难,能帮则帮。若是不能帮,她这个当娘的也已经把欠花家的用一条命填平了。
信不长,薄薄的一页纸很快就被宁羽看完,她翻过去看了看,又查看了荷包,发现真的没有第二张了,这才忍不住落泪。
在场人皆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实际上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宁羽的身份,如今看着她痛苦、难过,心中未免也会有些怜惜。最后,还是摄政王开口:“我自把你收养之后,就一直当成女儿一样疼宠,教养你要坚强、果决。纵然你惹祸,纵然是不听话,我都从未因此则打压你的性子,就是想着让你自在长大,不会被拘束成闺阁中的小女子。而此时,你的坚强呢?”
宁羽闻言浑身一震,抬头看过去慢慢就露出了笑容。
“父亲,女儿无碍。”她说,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珠,恨声道:“花云白几次三番找事,只怕早就暗中针对咱们家了。父亲,我想利用这次机会深入查探一二。”
她的性子更是偏向于男性话一些,有些事情既然放下了就不会再纠结下去。这会儿看着摄政王也是一脸的认真,“我想为家里做些事情。”
王妃下意识想要阻拦,然而看了看摄政王却没有说话。
摄政王沉吟片刻,才欢声道:“你可知道,一旦你暴露出来,对方说不定就会杀人灭口。你与花云白那样的人,甚至他背后的人周旋,处处都是危机。”
“我不怕。”宁羽道,“且我有自保的能力。”
“既然如此,我就调一队五人的女卫给你。”摄政王满意地点头,迎上王妃不满的目光笑着道:“儿女都长大了,且如此有担当,难道不是好事?”
既然是好事,自然是值得好好庆祝的,摄政王一句话就改变了整个王府的气氛,单纯作为陪客的宁卿和林秋禾相视一眼一起出去,把屋中的空间留给了宁羽和摄政王夫妇,让他们好好说话。
而他们两个,沿着小路出了王妃的院子,就在王府的后花园中赏晚菊,赏早梅。
林秋禾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依然坚持在寒冬开放的晚菊,还有那早早展露枝头的梅花,想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他们真的是很好的父母,不是吗?”
也许当初她看惯了秦锦兰和秦舒兰的懂事、规矩,觉得宁羽那种小家子气实在有些等不上台面,然而如今看着宁羽一路成长过来,却发现她真的被教养的很好。当然,这种好也许很多人并不欣赏,然而这却是宁羽这样的身世最需要的。
坚强、果断,那种生命的韧性凸显无疑。
如果宁羽被教成像是秦锦兰或者秦舒兰那样的性子,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说不定早就被花云白给糊弄了,然后稀里糊涂就成了别人手中的剑,调转头来对付她的亲人。
不是说秦锦兰或者秦舒兰不好,而是她们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
现在想想,她突然有些遗憾。若是她穿越过来就是摄政王夫妇的女儿的话,也许也会生活的很幸福,成为一个骄纵的小丫头。
宁卿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出了林秋禾心中的感慨。他低声笑着,赞同了林秋禾的话,“是啊,他们是很好的父母,也会是很好的公婆,这点我相信你可以用后半生去证实。”
林秋禾闻言脸一红,之前那点淡淡的愁绪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她抓起一把落叶撒过去,“胡说什么呢!”然后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再胡说小心我反悔哦!”
宁卿闻言笑着,由着那些落叶从他头顶飘落下来,然后看着林秋禾绷着一张脸上前帮她取下挂在头发上的树叶,这才低声笑着道:“现在反悔,是不是晚了些?我可是认准了你了,你若是想逃,我就追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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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顺利了解决了宁羽的身世问题几乎是林秋禾都没有预料到的,她虽然提前给宁卿提了醒,然而摄政王夫妇会如何做却是她所猜测不到的。不过这也让她空出了不少时间,午后就顺路去了张章氏那边一趟,给诊脉后换了调理的药方,这才准备直接出京去庄子上。
陈自晴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宁卿,只是说两人要在外面住上些时日,让他照顾好自己。
而她从张章氏处离开,还没有来得及出京呢就又被人追上。
“林姑娘,我们老夫人请您过府一叙。”来人正是秦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林秋禾也不好为难,想了想就让人上车,然后让张叔调转车头去秦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今天开始出远门了~~~~~以后几章全部由存稿箱君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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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毒荷章包
秦府林秋禾也是来过不少回了,秦老夫人这边更是熟门熟路,当年才入京城的时候每天晨昏定省,她一般都会跟着陈自晴过来。如今,被人领着进入秦老夫人的院子,她目不斜视一点表情都没有外露,倒是让一路上遇上的丫鬟更是多了一些好奇。
这位林秋禾林姑娘,可以算的上是她们丫鬟界的传奇了。没有想到,短短两年多过去,就连秦府竟然都有看她的脸色了。想起那日回来秦二太太发火时说的那些话,这些丫鬟就又偷偷瞄向林秋禾。
前面带路的人没有多话,只是一路走过去脸色却也越来越严厉,看得那些丫鬟都连忙散开了。
秦老夫人的屋中一片的安静,林秋禾低头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上首坐着的自然是秦老夫人,而以此往下就是秦家的三位太太还有秦大奶奶花氏,以及前些日子才进门的秦二奶奶。
林秋禾上前跟秦老夫人行了个礼,转头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被秦老夫人招呼着坐在她一旁。“秋禾过来坐,说起来你跟咱们府上也是颇有渊源的,可不兴生疏了。”
她这才笑着过去侧坐在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中间添的一把椅子上,低头敛衽坐好了之后才抬头看向秦老夫人,笑着道:“老夫人还是这般慈爱,我心里亲近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生分了。”
秦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笑了下,心中怕秦家的三房都是白痴,竟然把林秋禾得罪了一个彻头彻尾。
几人坐在一起说话,林秋禾话不多一副安然泰之的样子。秦老夫人见几次三番她都故意错开话题,却也不提要离开心中就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笑着看向秦大太太,“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江南那边送来的布料还有动,我年纪大了不穿那些时兴的花样也无妨,倒是要挑出来几匹让秋禾带去,一起给晴儿分了。”
秦大太太连忙起身,又叫上了花氏帮忙。
这两人一走,秦三太太就连忙起身道:“我那边还有个小子要看着呢,虽然有奶娘照应,却也是一醒过来不见我就闹腾,就也先回去了。”说着她对着秦二奶奶使了个眼色,招呼自家媳妇道:“你也跟着过去看看,给我搭把手。”
一眨眼人就走得只剩下秦二太太了,她虽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有些不悦。然而上首秦老夫人却是看她都不看一眼,她只能找了个生硬的理由出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秦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进来换了茶水,出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