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里如此严密的安防,就说这五位,只要他们在,谁敢在这里动手,只怕也是有进无出了。而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了段之青,更是绝无可能!
在这一刻,林静成彻底死心,而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他给守在暗处许久的人拨去了电话。
计划尚未实施便已被宣告失败的结局,这种挫败,让人感觉到了灭顶的无力。
而当他看到最后一位大人物出现的时候,险先站不住。
朴素的中山装,祥和的笑容,发白的头发,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电视上,林静成敢笃定,这里的每个人都能认出他。而果然,当人们瞥见他的身影时,止不住的哗然声便传开了。
二十年前容城某界的一把手,后来连续调任,直至京城。十年前年事已高,退位休养,也是一直处于无人知其消息的状态,可是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出现在了这样的场合。
段之青就算再厉害,可是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物牵扯上!
冷汗再次冒出,在这一刻,林静成的心底突然生出了另一种情绪,他想,来了这么多人,段之青会不会给他引荐一二?他一直在给他铺路,那今天,会不会将这路铺的更彻底些?
这时,有手下向他走来。
“成哥,门外来了几个人,是来送贺礼的,但不在受邀名单上。”
一般宾客都是从正门进入,特殊客人段之青才安排了特殊通道,并且还不在他的管理范围内,那又有谁是未被邀请而擅自前来的?
林静成心里疑惑,便跟着往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几个人,各个脸上带着笑容,手上拿着东西。林静成一看,认出了这些人都是容城一些公司的管理人员,之前受过段之青的恩惠。他们见到他后,就上来说明了来意,只是聊表一下心意,道一声祝贺一下就走。
林静成脑子一转,笑道:“你们先别忙着走,我去转告一下我师父再说。”说着就往里走去。
敲门,进入,里面的人都把视线对向他。林静成面带笑容的跟里面的人鞠了个躬,然后便向段之青说明了情况。
段之青看了他一眼,道:“另外安排他们入席,不可怠慢了。”
林静成被那一眼看得心猛地一跳,可还是稳住神色道:“再有人来也是这样安排么?”
“嗯。”
“好。那我先下去了。”
“嗯。”段之青依然只是简短的应道。
林静成含笑退场,只是关上门的刹那,脸色变了。
他的心里抱着侥幸,他也故意拖延了一阵时间,可是段之青至始至终,都没有提他一句。心中的火焰一点点,一点点的熄灭,然后化为灰烬,彻底冰冷,看着自己点头哈笑的模样,觉得自己像及了一条狗。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这一刻,林静成觉得恶心透了。
他段之青承认是在培养他,可终究也是在防范着他吧,若不然,怎么会对他这般保留?
包间内,庄老抿了口茶,道:“之青,刚才这位就是你培养的徒弟?”
段之青应道:“是,让您见笑了。”
庄老笑而不语。
段之青便更加汗颜,林静成敲这个门太轻率了。
庄老放下杯子,道:“你还年纪,不急着把手中的事情脱手,若不然,把事情交在这些个毛头小子的手里,谁知道容城的明天会是怎样的光景?段之青,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庄老您过奖了。”
当年他接下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再者,”庄老抬头看着段之青,平静的神色间蕴藏着的,却是暗潮涌动,“陈云青的教训,你不能不记得。”
段之青变色。
陈云青,他与他只接触了短短两天,可是在他心中,一直将他放在了恩师的位置。而这样一个传说级的人物,最终却英年早逝。
死因,为自己的爱徒霍家山所害。
林静成会是霍家山么?
庄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人心最难测,陈云青十年未能看透一个人,你处在这样的位置,更应谨慎才是。”
“是。”段之青低头道。
林静成与霍家山不同,霍家山是一个站在你面前你都能感觉到他满身锋芒是极具危险的一个人,他杀陈云青,是反噬,是野心。而林静成,却与他不同,可是现在庄老这么提了,他自然要再审仔细思量些。
看来,这两年是不能如愿退位了——段之青的心里涌出了一丝怅然。
门外,林静成隐藏了所有的心思,再次戴上了厚厚的面具,开始迎接一群不速之客。
段之青结婚,虽然未曾宣扬,可是外人如何不知。他们这些身份,未被邀请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未被邀请是一回事,主动送礼又是一回事。他们或多或少得到过段之青的帮助,他的大喜之日,总归要表达一些心意。
而林静成看着来自社会各界的一张张满含真诚的笑脸,再看看门口都快被堆满的花篮、贺礼,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了又僵。
他想将这些人都当成是奉承者,跟风者,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只能把这些想法掐灭。
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送完礼道完贺后,就拱手走人的。
他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个词——民意。
似乎出现的很突兀,可是却始终挥散不去。
眼看就要十二点半,婚宴就将开始,林静成正准备转身进去时,门口却又有车辆停下,而且,还是好几部。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待人下来一看,脸色顿变。
阳城韩国华!
段之青听说韩国华来了,眉头一皱,不过还是迎了出去。今天来了容城这么多人已经够让他意外的了,谁曾想,其他城的人也来了。
“贸然前来,段老板不会不欢迎吧。”韩国华三十来岁,同样年轻却稳重,只是依然可以觑得三分锋芒。
段之青听过此人的事迹,并不太欢喜,但如今他已有在阳城登顶的趋势,自然不能交恶,更何况还是来贺喜的,所以淡然一笑道:“自然不会。”
韩国华便笑道:“今日前来带了些薄礼,还请段老板笑纳。”说着将手中盒子打开。
段之青瞥了一眼,竟是块砚台,倒是个有心思的人。推辞想来会引得一阵麻烦,他干脆不拒绝,只道一声:“韩老板破费了。”
安排了一个包间坐下,韩国华喝了口茶,又道:“今日过来,还是想告诉段老板一个好消息。”
段之青眉梢微动。
韩国华抿唇一笑道:“如今陈文喜已如败家之犬,一个月前更是彻底消失,此人气数已尽,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言语间,胜利者的骄傲姿态难以掩饰。
他这话,是在向段之青示好,意思是陈文喜已被他除了,从此以后你段之青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段之青听着,却只有一个念头——阳城以后,只怕更乱了。
戒骄戒躁,方能更进一步。这个道理他懂,可是面前这个人,显然不懂。
再者,他的示好,根本毫无用处。
以为打败了陈文喜就能与他相提并论了?太天真了。他段之青,根本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
所以在稍坐一会儿后,他便起身告辞,只让林静成好好招待着。
婚宴已开始,他可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
而他一走,林静成就猛一回头,眼神凌厉的朝韩国华道:“你来做什么!”刚才他可紧张了一路,若不是边上一直有人,他一早就能质问出声了。
韩国华一笑,道:“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传说中的段之青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后等着被羞辱么?”林静成冰冷的说道。
韩国华挑眉。
林静成又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对你不屑一顾么?”
韩国华变色。
林静成冷笑一声,道:“如果被段之青发现我跟你的关系,你就等着好看吧!”
“段之青不是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么,怎么会怀疑你?”韩国华应道。
林静成盯了他一会,没有应声,心里,刚才持续不断的阴抑却是在一瞬间被扫空了。
的确,这么久以来,段之青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潜伏两年静待时机,到医院出现进入他的视线,再到经过一系列考验被青睐,再到现在成为人人羡慕的段之青接班人,所有的计划都实施的那么顺利,比想象中的更顺利!这一切,归功于他花了七年研究透了他的脾性!
手腕强硬,却心思善良,而他最大的弱点,便是容易相信人,一旦相信了一个人,便是毫无保留。
洪大明,便是最好的例子。
想起曾经的上司,林静成的眼中闪过不屑。他确实是有自己的野心,而他也利用他的野心把他当成了踏脚石。
想起自己的诸多计划,林静成的心又膨胀开了。
何必自愧不如,段之青终究是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欢笑声,原来是婚礼开始了,司仪正在讲话,他的妙语连珠引得全场欢笑。
林静成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能多待,便回头狠狠的扫了韩国华一眼,警告道:“你最好安分点,你的位置可还没坐稳呢!”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人的张狂坏了自己整个计划。
韩国华看了他一眼,眼中冒出了些难以觉察的狠意。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听着他的安排,而的确,如他所说,他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是难道以后都要听他的?
呵,等他取代段之青再说吧!
压下那些狠辣的心思,韩国华又笑道:“那你呢?你的计划准备什么时候实施?要不要今天?今天可是个好机会啊?如果人手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些。”
林静成正要走,听得这话,冷笑一声,“你知道今天这里都来了些什么人么?你要不怕死,倒可以让人试试。”
“怎么?”
“你知道你隔壁坐着的都是谁么?”林静成再次出言讽刺。
韩国华心思一动,被激起了好奇心。
林静成却没再多说,只是看着舞台上牵着手的段之青跟洛平安,冷冷道:“这次婚礼是我所办,出了岔子,就算他死了,我也落不到好处。我已经改变计划了,你姑且等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国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翘。
他不信这么一个年轻人就能在容城掀起风浪,可是他不介意给他点时间,看看他,到底是否如他所说,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
想起那个夜里,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在他车前跟他说的那番话,他的笑容更加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