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既然您追问,那么我就告诉您一件事。希望您听了后,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欧也妮拿出带回来的那份弗洛瓦丰地产文书,递到了父亲的面前。“这是您的东西,现在还给您。”
当葛朗台看清女儿递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后,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鼻头上的那颗肉瘤剧烈地抖动。忽然,整个人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
“啊哦——”
他发出一声宛如野兽被捕兽夹子打到时受伤般的嚎叫声。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怎么会到你这里的?”
嚎完这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自己坎肩里的钥匙,夺门而出,径直冲到密室门口,开门进去,迅速掏出藏在墙里的盒子,一阵翻找后,当确定手上的这份文书确实就是从这个盒子里被取出去的后,他整个都抖了起来,猛地回头,逼视着站在密室门口的女儿。
“欧也妮!”咆哮声简直快把这座老房子震塌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必须要给我解释清楚!”
“实话跟您说吧。年底前,我瞒着您拿了这份地产文书去银行贷款买了法国债券。就是我去巴黎那会儿的事。”
“反了!反了!居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老头子气得满屋子暴走,“见鬼!见鬼!非得狠狠揍你一顿不可了!竟然干出这样的事!”
“总共赚了一千万。除去还给银行的本息,还剩七百万。”
在老爹举着巴掌要冲到自己跟前时,欧也妮不紧不慢地说道。
举在空中那只手象被施了定身法般地停住。
过了好一会儿,葛朗台终于发出一声带了点颤抖尾音的问话声:“钱呢?”
欧也妮瞥了眼他的手。
葛朗台立刻放下手。
“孩子!你没骗老爹吧?赶紧跟老爹说说,钱都被你放哪了?”
刚才的震惊和愤怒已经消失。现在,老头子整个人都被兴奋和紧张所控制,他搓着那双仿佛上过硝的俄罗斯皮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欧也妮。
“钱现在不在我手上。委托巴黎的一家交易行进行了再投资。”欧也妮说。
葛朗台愣了愣,一口气再次堵在嗓子眼里,神色变得十分紧张。
“什么?巴黎的交易行?你可真够心大的!交易行里的掮客,个顶个地吃人不吐骨头!万一被他们坑了!天杀的!七百万!”
“您尽管放心。我委托的那家交易行,信誉绝对不会比您差上半分。”
被女儿这样一句似乎带了点另有所含的话给堵住了嘴,葛朗台开始不安地房间里走动。走了几圈后,他那个被七百万给燃着了火苗的脑子终于渐渐清醒了回来。
他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女儿,目光里充满怀疑。
“欧也妮,来吧,给老爹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也妮耸了耸肩,把自己用弗洛瓦丰地产抵押贷款然后低买高抛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头子这下终于彻底相信了女儿的话。
“乖乖!赚得一手好钱!”他嚷了起来,看着女儿的目光充满兴奋和骄傲,“欧也妮!你居然想得出这样的赚钱好门路!老爹从前还是轻看了你呀!”
“那么,您是决定原谅我瞒着您拿走您地产文书的事了?”
老头子被女儿的这话给提醒了。细细一想,后背还是出了层冷汗。
那个密室在他的眼里,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神圣不容侵犯。女儿却胆大妄为,竟然背着自己干出这种事。完全就是对自己一家之主地位的挑战。倘若她偷了钥匙潜入密室的那会儿,不是为了拿这地产文书过去抵押贷款,而是卷了自己所有的财产跑路……
葛朗台打了个哆嗦,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从小起就没沾过一指头的女儿,好让她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但想到那可以堆成一座尖尖小金山的七百万,心里的怒气却又像被层厚灰覆盖住的炉火,下头使劲翻腾着呢,火头就是冒不出来。
终于,他定了定心神,咬牙切齿地说道:“欧也妮,老爹对着头顶上的天老爷发誓,下次你要是再敢干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老爹一定会把你丢进卢瓦河喂鱼!绝对会!”
“好的,父亲!”欧也妮露出笑容,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葛朗台的胳膊,“刚来就听娜农说,您都一天不吃东西了。您要是饿坏了,女儿会心疼的。我从弗洛瓦丰给带了块肉,让娜农给您做个肉饼,您快去吃吧。”
女儿的体贴却再次提醒葛朗台,她现在是怎样地在忤逆自己。于是又来了气,推开女儿的手,冷冰冰地说道:“拿回去吧!现在你翅膀硬了,觉得自己赚了点钱,就能自作主张摆谱子给家里的种地老头看是吗?回去吧!往后你也再不要回来。就算我死在这房子里,也不稀罕你回来看我!”
欧也妮无奈地叹气。
“父亲,要怎样,您才肯原谅我?”
“我可当不起这样的话!”老头子装腔作势地嚷,“倘若你真的有心当回我的乖女儿,那就带着你母亲回来,从前怎么过,咱们往后也怎么过。还有,你委托出去的那笔钱,立刻给我收来回,让老爹好好替你保管,以后都是你的嫁妆!”
“钱不是问题,等见收益了,交给您问题不大。但是倘若我和妈妈回来,您不要限制家里的日常用度。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您出钱,我承担所有多出来的开支。”
“好啊!欧也妮,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我作对!”老头子再次开始咬牙切齿,“哪怕你靠运气好,赚了再多的钱,你可别忘了,本钱是我出的!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女胡吃海喝地学会巴黎破落户的那一套,门都没有!”
“那就还是继续各过各的吧,既然我不能说服您,您也无法强迫我改变决定。”
欧也妮脸上依旧带笑,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我是听说您病了,这回跟着神父回来探望的。既然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
欧也妮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等她和娜农说完话,她出去,登上那辆停在门口的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后,葛朗台愣愣地盯着载走女儿的那辆马车背影。
“老爷!您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小姐她真的生气啦!”
不满的娜农在他身后嘟囔。
“你家老爷才是真的生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