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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也妮见他竟然没有反应,急忙推了他一把。
    这么说吧,倘若现在朝他猛虎般扑过来的这个愤怒老汉不是葛朗台小姐的父亲,即便换做整个师团的敌人,对他而言,也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可怕。但是,在他已经过去的不算长,也不算短的25年人生里,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能对付的情况,难免惊慌失措。幸好被葛朗台小姐给提醒,他终于回过了魂儿,就在老头子的双手就要恶狠狠掐到自己脖子前的那一刻,赶紧朝后退了一步。
    “剩下您一人,真的没事吗?”
    他确实很想逃,但想到倘若自己跑了,丢下葛朗台小姐一人,让她独自去面对因为误会导致盛怒的父亲,又非大丈夫所为,所以犹豫了一下,脚还是抬不起。
    这下更糟了。他的犹豫和这句听着很容易产生歧义的话落入老葛朗台的耳朵里后,更是坐实了猜测。
    “爷爷的刀!还想勾引我女儿!”
    老爹掐脖子不成,跟着举起铁笊篱般的大手,夹头夹脑想狠狠抽他,不想对方身手灵活,躲了几下,不但打了个空,他的脚下还滑了个趔趄,差点没闪到老腰。
    老爹的愤怒更是不可遏制。
    “杀千刀的,等着!”他转身急匆匆往屋子方向跑。很快,脚步声再次传来,怒气腾腾冲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猎枪。
    “还不快走!”
    欧也妮急忙朝老爹跑去,拦在了他的身前,扭头朝仍似乎犹豫不决的菲利普叱了一句。
    看见老头子咆哮着挣脱开他女儿的阻拦,端起枪就朝自己瞄准,菲利普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做出了决定。
    “那么再见了,葛朗台小姐!”
    他仓皇地说了一句,转身朝着葡萄地狂奔而去。
    “娘们货!浪荡子!”
    红了眼的葛朗台追到葡萄地的边上,朝着前头看似可疑的方向胡乱开了一枪。喘着粗气低头换栓要再开枪时,被从后赶来的欧也妮一把压下枪杆。
    “父亲!您这是在干什么!”
    她气恼地问。
    “打死这个浪荡货!”老头子嚷嚷,“私闯弗洛瓦丰被地主打死,就算顶到国王跟前我也占理儿!”
    “老爷!您怎么来了!”
    被刚才那一声枪响给惊醒了的老弗朗克和厨娘母女跑出来,惊讶地看着东家父女。
    “刚才那声响是怎么回事?”
    老弗朗克搓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后,茫然地问。
    虽然对刚才的那一幕还感到十分愤怒,但在外人面前,葛朗台还是不愿丢人现眼。
    “没什么!刚才好像看见只野猪跑了出来,所以开了一枪!”他粗声粗气地说道,“都回去睡觉,你家东家可没什么好让你们看的!”
    老弗朗克噢了声,和厨娘母女转身回屋。
    “欧也妮,你跟我来!”
    老头儿扭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余怒未消的哼声后,背着手往屋里去。
    欧也妮收好猎枪和刚才趁乱藏在裙兜里的手枪后,跟着父亲进屋。在昏暗的烛光里,老葛朗台盯着女儿,阴沉着脸盘问:“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的浪荡子是谁?”
    “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欧也妮没立刻回答,反问一句。
    说起这个,自然有个缘由。
    事情其实还是和格拉珊太太有关。是这样的。那天她匆匆回去后,次日就上了去往巴黎的驿车。女人似乎天生都有当福尔摩斯的潜质,尤其是涉及丈夫忠贞度这方面的事。她到了巴黎后,并没有立刻闯到丈夫住的地方大吵大闹或者直接逼问,而是悄悄住在丈夫住处的附近,每天拿个小望远镜观察他的动向。没一个星期,果然让她抓到了他向那位漂亮女演员大献殷勤的蛛丝马迹。于是某晚,太太终于成功地将那两个坐在某歌剧院小包厢里郎情妾意的相好给抓了个现行——幸好格拉珊太太发现得早,银行家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积攒够彻底抛弃索缪一切的决心和勇气,面对妻子的指责和哭诉,银行家深感羞愧,不但答应立刻跟那个姐儿分手,为了让她消气儿,还咬牙买了条项链赔罪。就这样,心满意足的太太带着浪子回头的丈夫于昨天一起回到了索缪。银行家今天登葛朗台公馆的门给委托人汇报自己前头这半年的工作情况以及整理出来的一大堆票据后,危机解除的太太难免又恢复了爱嚼弄舌头的老毛病,想起之前在弗洛瓦丰遇到过的那位先生,忍不住就在葛朗台面前说了出来。
    老葛朗台被听到的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第一,女儿竟然瞒着自己和外人往来,这简直是就是对父权的极大极大藐视。第二,这个人居然还是罗启尔德家族的人!当年自己在犹太人那里吃了个亏的经历让他至今耿耿于怀,现在一想到女儿在和犹太人打交道,他就止不住地心惊肉跳——要是自己再不过去坐镇大局,说不定弗洛瓦丰的地皮也被会被对方给铲走一层呢!于是就这样,本来早就想再次寻衅滋事杀过来好挽回上次败局的老箍桶匠终于得了个充分的理由,一刻钟也坐不住,等送走银行家夫妇,转身就坐佃户的车星夜赶到这里。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居然让他又抓住了女儿和另个男人私会的证据。
    “先是犹太人!再是小白脸!”葛朗台既生气又伤心地逼视着女儿,“欧也妮,你从前跟你老爹作对还不够,现在继续拿着尖刀想往你老爹心口扎下去吗?”
    “父亲。这真的是个误会。”
    关于那个在父亲猎枪口下仓皇逃跑的野心家先生,欧也妮自然不会说真话,也懒得往他脸上抹金,“我和这个人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事实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知道我是弗洛瓦丰的继承人后,就把主意动到我的头上。想从我这里骗取资助。我自然不会上当。”
    “是真的?”
    老头子狐疑地盯着女儿。
    “如果不是对着圣母发誓不是一种亵渎,我就敢向圣母发誓,”欧也妮说道,“父亲您放心吧。我之所以刚才这么晚和他见面,就是为了让他死心。您出现得很及时,那一枪也打得好。他被您吓跑了,以后绝不敢再回来了。”
    “拿去喂狗狗都嫌的小兔崽子!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女儿的坚决态度让老头子觉得放了点心。揉了揉自己鼻子上的肉瘤,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声后,他抬起眼,“但是欧也妮,还有一桩事!你和那个犹太人到底在干什么?格拉珊家的婆娘今天告诉我,说犹太人坐着豪华大马车来弗洛瓦丰找你!”
    一提起这个,他就情不自禁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圈,仿佛要确认自家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被对方给随手顺走,“欧也妮!老爹当年可是吃过大教训的!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竟然私下瞒着老爹和他往来?快说,他找你到底什么事?爷爷的刀。他们怕是要把半个法国的金子都给弄到自己的金库里去吧?”
    最后,老葛朗台情不自禁地轻声嘀咕了这样一句,语气又羡又妒。
    欧也妮假装没听到。
    “父亲,是这样的。您应该还记得,我上去巴黎的时候,和这位罗启尔德先生有过往来吧?上次他过来,是想和我一起做件事……”
    她并不打算瞒着,把原委简单说了一遍。
    反正,但凡关系到钱的事,他绝对不会透漏半分给外人,嘴巴绝对比拉了拉链还要牢靠。
    “商人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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