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福瑞流泪了,他哭的时候没有表情,一张脸就那么木着,眼泪流过蜡黄的脸,顺着下巴颌一滴滴往下滴……
司藤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
——“你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啊。”
——“你别哭了行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不见了你就找啊。”
——“好了好了,他在哪丢的,你带我去看看。”
泪眼模糊中,颜福瑞只看到司藤一直皱眉头说话,听不清她说什么,但奇怪的,独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他沙哑着嗓子问:“司藤小姐是要去宾馆吗?”
司藤没好气,她被颜福瑞哭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怕人哭,但是颜福瑞这么哭,瘆的慌。
那就去看看吧,一来颜福瑞也算已经“投诚”于她,二来她也很好奇,夜半的那股妖气,从何而来。
***
临出门前,颜福瑞接了个电话,司藤听到他说:“哦,你是秦放啊……”
然后端着手机,问司藤秦放的房间是哪一个,司藤示意了一下,颜福瑞讲着电话进去,过不了多久,拿了个黑色的钱包出来,跟司藤解释说,秦放忘带钱包了,不过他跟沈小姐走的不太远,自己已经跟他说了,和司藤小姐正要出去,可以顺路带给他。
司藤最初没说什么,过了几秒,忽然心生不快,钱包抽过来往桌上一扔:“不准带。”
颜福瑞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好跟秦放报备:“司藤小姐说不让带……”
又说了两句,小心翼翼把手机递给司藤:“秦放说要跟你讲话。”
电话那头,秦放无奈之至:“钱包又怎么惹你了,我忘带了啊。”
“按照规矩,是她要见你,她应该请吃饭。”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秦放哭笑不得:“我是男人,有让女人请吃饭的吗。”
“你们这个时代,男女平等,她请。”
秦放倒吸凉气,好一阵子没说话,听筒里,司藤听到沈银灯温温柔柔的声音:“怎么了,还不走吗?”
司藤冷笑,现在你学会温柔卖乖了,上次怎么就跟个疯狗似的呢。
过了会,秦放似乎是走开了些,压低声音问她:“你想怎么着吧?”
司藤伸手去摆弄秦放的钱包:“我不想怎么着,我就是烦她沈银灯,你为我做事,钱就是我的,花我的钱请她沈银灯吃饭,休想!”
卡嗒一声轻响,搭扣开了,掀开半面,入目是张漂亮的女人照片,司藤问:“这谁啊,安蔓吗?”
秦放也猜到她是把钱包打开了,嗯了一声。
司藤把照片抽出来看,这就是安蔓吗,不错,长挺漂亮,如果不是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秦放倒是挺登对的。
“挺长情的,现在还没把她照片丢掉吗?”司藤正要把照片塞回去,忽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不过是正面朝里,“放了两张?”
“别……”秦放想阻止,慢了一步。
很清纯一姑娘,长直发,鹅蛋脸,皮肤特好,眼睛弯弯的透着股俏皮的劲儿,不过,绝不是安蔓。
司藤失笑:“可以啊秦放,安蔓知道你钱包里还有别的女人的照片吗?你这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啊。”
秦放的声音忽然低下来:“那是陈宛。”
陈宛?哦,对,刚一时没想到,确实应该是陈宛,开死人玩笑似乎不怎么地道,司藤也就不再说什么,动手把照片沿着钱包透明塑料膜的缝隙塞回去,才塞到一半时,脸色突然变了。
颜福瑞看到,她动作极其缓慢的,又把照片拿出来,手指拈着,举到面前,对着后头的阳光,像是比对百元大钞的真假。
她说:“信号不好,你再说一次,是谁?”
“陈宛……哎……”
断音,司藤挂电话了。
秦放莫名其妙,顿了顿窝着火往回拨:司藤这是怎么了,陈宛的照片又怎么惹到她了?
***
手
机是响铃带振动的,在桌面上嗡嗡震响跟一只要起跳的蛤蟆似的,颜福瑞想接又不敢,只好请示司藤:“司藤小姐……秦放电话……不接吗?”
司藤笑起来,她把照片的正面转向颜福瑞:“美吗?”
美,小姑娘还挺年轻的吧,估计是大学里的校花,但是再美都分不了他颜福瑞惦挂瓦房的心:“司藤小姐,你不是要去宾馆看看吗?”
“不急,”司藤示意那张照片,“认识吗?”
“秦放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呢?”
怪了,平平常常一句回话,司藤居然哈哈大笑,笑到后来,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拿起手机揿了接听键,柔声说:“让沈小姐接电话。”
颜福瑞听到她说:“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秦放不能请你吃饭了。让他回来帮我收拾行李,我明天……就要去黔东。”
***
果然世事难料峰回路转,晚间合计后续计划的时候,柳金顶感慨:“司藤这个女人,真是鬼精鬼精的,她一早就有了定论,还非要把我们吊上半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又说:“沈小姐的主意是真不错,虚虚实实的,居然真的把司藤瞒过去了。”
马丘阳道长说:“可不嘛,要说妖怪鬼精,咱们道门可谓是更加技高一着。”
想起马丘阳道长白天还对她冷嘲热讽,沈银灯冷笑一声,很是不屑一顾。
明天就要启程赴黔东,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回房,才打开门,忽然都是一愣。
走廊里站着的,居然是司藤。
她穿旗袍,貂皮大衣闲搭左臂,长发几近及腰,见到众人出来,微感讶异,但旋即神色自若:“各位道长好啊。”
秦放和颜福瑞都陪在边上,颜福瑞跟苍鸿观主解释:“司藤小姐听说瓦房出事,说要来看看,我就带她来了……诺,司藤小姐,这里,拍到的就是这里,摄像头是在那个位置……”
司藤看了一会,忽然看到众人都还站在苍鸿观主门口,像是忽然醒悟,忙避让到一边:“是我挡着路了吗?真不好意思,各位道长自便。”
想来她也没有和他们交谈的意思,就这么杵着也确实很傻,诸人对视一眼,都迟疑着从她身边经过,司藤冷眼看诸人各归各房,始终沉默,唯独沈银灯掏出房卡开门时,她说了一句:“原来沈小姐住这啊。”
沈银灯回头看她:“我们大家,都住在这条走廊左右。”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早上送去的赤伞血濡之泥,司藤小姐鉴别好了?”
司藤微笑着直视她双眼:“鉴别好了,颇费了……一番力气。”
***
看也看过了,司藤却什么话都没有,颜福瑞送司藤和秦放出了宾馆,眼巴巴看两人上车,车子发动前一刻,终于克制不住,带了哭音扒住车门:“司藤小姐,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司藤说:“我让秦放跟你说。”
秦放愣了一下,还是偏头过去,司藤附在他耳边低语很久,末了说:“就是这样,要怎么跟颜福瑞讲,你自己决定。”
颜福瑞一脸希冀看向秦放,秦放犹豫了很久,强笑着向颜福瑞说了句:“只要你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为司藤小姐打探消息,司藤小姐一定会告诉你瓦房的下落。”
颜福瑞这一整天,一颗心饱受煎熬,直至此刻,才真正是喜出望外,站在车外对着司藤连连鞠躬,才佝偻着身子抹着眼泪回宾馆。
颜福瑞走了之后很久,秦放都没发动车子,司藤偏头看他,说:“秦放啊秦放,到底是心善。”
秦放忽然难受的要命,低声说:“你不也是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司藤笑起来,笑到后来,感喟着说了句:“我怕他哭啊。”
***
——只要你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为司藤小姐打探消息,司藤小姐一定会告诉你瓦房的下落。
司藤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是:你去告诉颜福瑞,只要他继续待在道门身边,老老实实为我打探消息,我就会帮他,替瓦房,报这个仇。
【第三卷完】
☆、第1章
金皇朝是丽县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酒店旁边隔着不远,是一家叫“小岛椰风”的酒吧,这丽县明明不靠海,连椰树都找不到一棵,还硬要牵强附会起这种名字。
单志刚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看表,晚上五点多,安蔓挽着一个长了络腮胡子的男人的胳膊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高个子。
这两天,安蔓的行踪堪称规律,出现时都是三人同行,要么来小岛椰风吃晚饭,要么去赵江龙所在的医院晃一圈。
安蔓刚一出现,单志刚就把面前的时尚杂志举高了遮住脸,一副看的无比投入的模样,偶尔会把杂志上沿下移,眯着眼睛留意那头的动静——他看到安蔓言笑晏晏的,有一次喂了块蛋糕给那个络腮胡子,那男人不怀好意,吃完了还故意去索舔安蔓的手指,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
妈的,单志刚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心里一叠声的骂:贱人!贱人!
晚餐通常持续半个小时,然后三个人会一起回去,单志刚目送着安蔓扭股糖样贴着那个男人进了酒店的转门,脸色阴的简直能滴下水来。
就知道这个安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说要和秦放结婚吗,哪怕是临时分手,多少也收敛一些,真是不知羞耻!
自己跟秦放多年兄弟,太了解他秉性,心善,感情用事,不会往坏里揣度人,那些没脸没皮的,就上赶着欺骗他——既然这样,这个恶人让他来做好了。
单志刚咬牙切齿站了半晌,坐到街边的花坛台沿上,掏出手机点开微博,这是个小号,没有设置资料信息,有几个粉丝,都是僵尸粉或者广告粉,而关注一栏里,只有一个人。
赵江龙。
这两天,赵江龙的身体似乎是好转了,昨天还上传了烧鹅的照片,配了句话:“老婆终于让我吃肉了。”
没什么新讯息,单志刚正想退出去,系统提示有刷新,就在刚刚,赵江龙又发了一条:“明天出院了。”
要出院了?
单志刚隐隐觉得,这几天可能会出事。
退出微博前,他犹豫了一下,点进了消息栏。
他跟赵江龙之间,曾经有过一条私信对答,那时候,他发了张截图过去,安蔓的朋友圈截图。
照片拍的美艳浓烈,照片下方,她写:“这世上终有注定的一个人在等你,那时你才明白,为什么跟那些错的人没有结果,何其庆幸,千万人之中,遇到你,选择你,只愿意和你走过1314。”
赵江龙收到不久就追问:“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只是一个不想兄弟受人蒙骗却又不好当面拆穿的人罢了。
或许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但是这世上,就像阳光照下总有阴影,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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