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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感到心中蓦地突了一下。
    “你怎么了啊?”见他神色呆滞,良久都没反应,奚画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关何嘴角一抽,方是回神过来,解释道:
    “雨下得突然,出门时尚是晴天,没想着要取伞。”继而又有些奇怪地问她:“你如何知道今日会下雨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奚画得意地扬眉笑道,“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既是逢上此日,怎有不带伞的道理?”
    “哦。”关何甚是了然地颔首,“原来是这样,学到了。”
    “怎么瞧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奚画凑上前看了看他面容,“不舒服么?”
    他摇摇头“不妨事,每年这个时节总会这样。”
    奚画眉毛一拧,喃喃自语:“什么病如此古怪,还挑节日?”
    大约不欲多言这个话题,关何朝她瞅了一眼:“今日不上学,你起这么早?”
    “扫墓啊。”她指了指头上戴着的青柳枝环,“才从龙脊山回来,对了,你家不是在蜀中么?怎么不回去祭祖?”
    关何面色平静地又摇头:“我没有祖坟。”
    “呃……”奚画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得另寻了话说,“那你往年都怎么过这节的?”
    “怎么过?”
    关何微微颦眉,仰首思索了一阵,脑中蹦出些许画面,他笑了一笑,“我们那里一般都会请道士来做法事。”
    “诶?”奚画愣了一瞬,“做、做法事?”
    “嗯,庄主……不,村长说这节日阴气重,该驱驱邪,偶尔还会叫上全庄……全村的人一起跳萨满舞。”
    “你们清明节还跳大神?”这描述的画面实在太美,奚画想象无能,“蜀中的习俗可真是奇怪得很啊。”
    “没办法,就图个吉利。”他淡定道,“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驱邪避鬼,干活儿时也放心许多。”
    奚画:“……”
    发觉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关何登时恍悟,暗骂多嘴,后者那眼神又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怎、怎么了?”
    “关何啊,你……你从前是挖坟的?”
    “……”他额头沉下黑线。
    “不是。”
    *
    其实这早间出门没带伞的也不止关何一人,临街的小茶肆里头,这会子人满为患,几乎都是前来避雨的。
    奚画和关何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忙先摆上茶水。
    “两位客官可要用点别的什么么?”
    闻言,关何便看她:“吃吗?”
    “吃啊。”刚随口一应,奚画又防备地睇他,“你请?”
    他点头:“我请。”
    “那感情好!”她抚掌一拍,笑道,“早想尝尝这里的蛋黄蟹肉糕了,就是寻不得机会。”
    “行,没问题。”关何颔首对那小二道,“上两碟来。”
    “好咧。”小二把那巾子一甩,“您稍等片刻!”
    才侧过身,就扯着嗓子往庖厨喊道:“天下第一糕两碟!”
    门外的雨没见小,倒是越下越急了,淅淅沥沥的,那房檐上水珠聚成一股,滴溜滴溜的串成珠儿落下来,晶莹剔透。
    奚画托着腮偏头去看窗外模糊的街景,自言自语道:
    “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是‘小楼听春雨’啊?”
    “嗯?”关何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这都不知道。”奚画笑道,“宋时陆游的一首七言,‘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对方老实道:“没读过。”
    “想也知道。”奚画叹了口气,“冉先生可是留了‘清明’的七言绝句的,你好歹也写一点给他,成日里扫茅厕,不嫌脏么?”
    “嗯……”后者皱着眉,沉痛的思索了许久,“你说的是,我该专心念书了。”
    还有七天便是每月的课考……
    要是在此时被逐出书院,只怕无法和庄主交代。
    痛定思痛,关何闭目长长一声嗟叹,再睁眼时,已见奚画捧了个小册子认认真真地在默读,他兀自一愣。
    回想起上次问过她的话,记得她是想考进宫中,以某个职位。
    “你,就这么想考女官?”
    他不禁好奇,“考上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有好处啦。”奚画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解释,“我朝的女官,就是最低的九品每月也有五两银子的俸禄,天天吃肉都有剩的。”
    他眉峰蹙起:“怎么,你很缺钱?”
    奚画闻之即笑:“像我这般家境的,自然是缺钱了。更何况,我是觉得无所谓,过清贫一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还得养我娘。”
    她认真道:“我娘为我操心劳累这么多年了,我总得争口气,让她过上好日子才行啊。”
    见她眉宇间尽是勃勃斗志,关何一时语塞,只看着她双目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多时,适才叫的糕点便被小二端了上来,奚画遂放下书本,一心一意品尝食物。
    此刻茶肆里人进人出,雨声人声混在一块儿。听那动静雨好像渐小了,不少茶客也陆陆续续离开。
    这会子门外却跑进来两个被淋得狼狈的人,二者只顾躲雨,没想倒不慎撞在了一起。
    “啊哟!”
    “对不住对不住。”
    这身穿书生长衫的男子赶紧扶住那人,连声道歉。
    那人稳住身形,也忙应道:“没事没事,不打紧的。”
    四目一对,两人皆是呆愣。
    “诶?”
    奚画一眼望见,起身就招呼道:
    “勇谋,小颜,你们俩也避雨啊?”
    听到不远处有人唤,丁颜率先反应过来,探头就笑道:
    “小四,关公子,你们如何在这儿?”
    一边说,一边已款步绕过钟勇谋,径自往奚画身边去。
    “我们路上碰见的,他正好忘了带伞,故而来这儿避一避,吃吃茶。”她言罢,挪了位置让她坐,抬手又去叫小二。
    “再上一壶茶来!”
    那边儿的钟勇谋也兀自拂着身上水珠,埋怨道:“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没个准头,害我这身衣裳又要换了,哎……”
    听他这句话,奚画想起方才在山腰见他正祭拜什么人,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
    “勇谋刚刚在龙脊山上扫谁的墓呢?”
    钟勇谋一个激灵,支支吾吾:“我、我哪有去扫墓。”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你还往那坟前倒酒了呢。”说话时,她有意无意朝对面的丁颜瞄了一眼。
    “我……”大约觉得是瞒不住,他只好道,“是,我是去山上祭拜了。那坟、那坟是归婉的。”
    闻得此言,丁颜手上一抖,茶水就洒了出来。
    且听钟勇谋哀叹摇头:“好歹同窗一场,我去拜拜她,也没什么错罢?”
    “看样子,你和她关系挺好的呀?”她随信一笑,而后又凑近几分,“上回听你说她是自缢而死的,你可知她因何要自尽么?”
    “这……”钟勇谋捧着茶杯,神色复杂地迟疑了许久,“我也不很清楚,那段时间她精神好像有些不对劲,成日里恍恍惚惚的,不和人说话,先生问她的题,一个也答不上来。是不是心里闷得?”
    “我曾闻得,她和含风好像有些关系。”她眸色一沉,“会不会是,含风,将她……”
    “不会的!”钟勇谋眸色微变,竟嚯的一下站起身,“含风虽然作风不正,可归婉与他清清白白,从未有越轨之事,你们莫要胡说八道,毁了人姑娘家清誉!”
    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奚画听罢也有些惭愧,只好拉着他坐下,好言道: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绝对不会拿出去说嘴的,你且坐着,安心吃茶。”
    ☆、第15章 【陌上青鸢】
    “说的是。”关何难得蹦出句话来,亲手给他换了一杯,推过去,“你前些日子受惊不小,喝杯茶压压惊。”
    “对呀。”闻言,奚画便歪头望着他笑,“前几日你不是被那女鬼吓得不轻么?眼下可还遇到她了?”
    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丁颜双眸亮晶晶的在朝她眨眼,奚画努了努嘴,存心欲捉弄捉弄一下钟勇谋。
    不想,后者抿了口茶,却是莫名不解:“女鬼?我几时说看到的是女鬼了?”
    “呃?”奚画和丁颜对视一眼,“不是么?含风他们上次不就说……”
    “那是他们说笑的。”钟勇谋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看到的是男是女,不过那身形……好像不似女子纤细,要我说,倒该是个男鬼才对。”
    “男、男的?”她回头上下瞄了瞄丁颜,却又不敢多言怕说漏嘴。
    “这几日倒是没再撞见了。”钟勇谋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清明节里少提那些鬼啊妖啊的,就怕说什么来什么。”
    奚画只得尴尬笑笑:“好。”
    正巧第二壶茶水小二也给呈了上来,她忙招呼着喝茶吃点心。
    四人围着茶桌闲谈慢聊,直等店外细雨停歇,才各自道别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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