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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觉得有种鸡同鸭讲的痛苦,金枝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好端端,能有什么问题?”
    关何离了墙,往前走了几步:“一深一浅的,走不太稳当,大约是伤了。”
    “怎么可能,今儿还看她蹦蹦跳跳,生龙活虎的。”
    “不清楚,可能是在家里崴了脚。”他轻轻摇头,“伤了脚还出来作甚么……”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金枝不由也留言看了几眼,到底没看出什么来。
    忽而发现自己原本要和他讨论的似乎并非是这个话题,她扶额叹道:“罢了罢了,和你说话当真累人。我逛庙会去了,你啊,自求多福罢。”
    前头正有人搭台子演扁担戏,金枝顺着人群自顾自上去观看。
    原地就剩他一人,瞧着时候还早,关何本欲转身归家,将走之时,他又往前望了几眼,若有所思。
    ☆、第25章 【灯火阑珊】
    今夜和月楼请了那京城最为出名的红尘戏班子前来唱戏,还没开戏时,已是满堂宾客,座无虚席。
    排的一共是两出戏,这会子台上唱的正是《白蛇记》,曲声悠扬,歌欺裂石,舞姿惊天,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知道宋初对音律极其考究,偏头看他时,见他果然听得十分认真,唇边尚含一丝笑意,想是这音曲定很合他胃口。
    如此一来,奚画就肆无忌惮地把剩下的蚕豆偷偷吃了个干净。
    那琴曲声虽是非常美妙,只可惜她却不爱听这出。
    《白蛇记》所讲的是那落难的书生夫妇,因搭救了一条白蛇,而后得其报恩,衣锦还乡,一家团圆的故事。
    乍一看去倒是个好戏曲,又顺应人心的发展,又是个美满结局,怎奈她听着那戏总觉得心里发堵,尤其是这白蛇的戏份,莫名的令她不自在。
    故而听到后半截,奚画纯粹是在发呆神游。
    戌时末刻,这戏总算是演完了,奚画跟在宋初身侧,随人群往酒楼外走。
    现下时候并不算晚,街上依旧热热闹闹的,一排的走马灯灯火辉煌,近处正有人在耍那空竹,惹得不少叫好声。
    旁侧一群孩童挤在那吹糖人的小摊子边,咽着口水盯着炭炉子,浓浓的糖香四溢开来,连奚画都有些犯馋。
    “方才那戏,你觉得如何?”宋初望着一路街景,随口问她。
    “呃,还好,还好。”因为基本上没有听,奚画只得捡着拿的准的来说,“曲儿很好听。”
    “嗯,那抚琴的是汴梁第一琴师的大弟子。”宋初颔首道,“琴艺自然是不错的。”
    难得听他夸赞旁人的琴技,奚画不禁好奇:“和你的比呢?”
    “和我?”宋初微微一笑,“那还是差了几分。”
    “噗——”她没忍住掩嘴笑出声。
    “怎么?”
    奚画摆摆手:“想不到,你倒是半点不谦虚。”
    “这是自然,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宋初面不改色地接话,“你爹爹的琴艺,不说在平江城,就是去了汴梁,也是少有敌手。”
    说到这里,宋初顿了一顿,抬眼睇她:“你上个月的课试,好像音律和骑射又只拿了良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她想出来散散心,偏偏又扯到考试,奚画哀叹一声,“我已经很努力在考了。”
    宋初也是无可奈何:“我连题目都告诉你了,你都还能答成这样,哎……”
    “下回,下回一定可以……”
    奚画信誓旦旦地握了握拳头,正回头,却见宋初已离她三丈之远,她咬咬牙,拖了几步。
    “宋、宋大哥……你走慢一点。”
    “嗯?”宋初停下来等她,似乎也感到有些许奇怪,“今天怎么了,走这么慢?可是那里不舒服?”
    奚画掩饰地笑了两声:“没有没好,方才蚕豆吃得有点多,想走慢点,以免积食……”
    “都叫你少吃些了。”宋初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摇了摇头,展目往街前看了眼,“既是这样,可要去河边走走?那儿应当还有人在放烟花,想来会很好看。”
    “不……不用了。”奚画急忙推拒,“我得早些回家,太晚了,我娘会担心。”
    “那也是。”宋初略一颔首,“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奚画后退一步,“顺道儿去街上买点东西给我娘带着去。”
    “你一个人?”宋初迟疑了一瞬,方笑道,“我还有点儿不放心呢,当真么?”
    “当真,没事的……”她抿了抿唇,身板儿一挺,站得笔直,言辞恳切,“我都多大人了呀,还怕走丢不成?何况这也没多少路了,不必你特意再走一趟。”
    宋初垂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花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连着那灯光下的笑靥也带了许些敷衍和应付。他神色暗了一暗,随即,眉眼一弯,又恢复如初:
    “既是这般,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奚画忙不迭的施礼送他,“一路上小心些。”
    “你才是……”宋初抬手揉上她发髻,轻叹道,“早点回去,莫叫你娘等着。”
    “知道。”
    宋初未再寒暄下去,移步自那小巷里走去,不过多时便隐在深深的夜色里。
    奚画在巷口处张望了半日,眼见再没看到他身影,这才一蹦一跳地,走到那打烊的铁匠铺右侧。此地无灯无火,行人稀少,树影之下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往那树旁颤颤悠悠坐下,撩起裙摆来看脚。
    借着月色,分明瞧见脚已被血染得鲜红,连鞋子都浅浅渗着红色。
    一直没机会检查脚上的伤处,怎想竟这么厉害。
    奚画咬着下唇,内心颇感无力,今日饭前在厨房切菜时,不慎手滑将那菜刀落到地上,刀刃砸到脚背上,深深剁了一道,还好没把脚切坏……
    一想着离家还有一条街的路程,她就觉得无比心累,仿佛是西天取经几万里这么艰难。
    靠着树干,还没来得及叹气,耳畔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又很熟悉。
    “脚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走几条街去听戏?那戏有这么好听么?”
    她闻声打了个激灵,讷讷抬起头,铁匠铺摊子旁,关何正倚在墙上,双手抱着臂,偏头往她这边看来,灯光照得他半边身子暗,半边身子明。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奚画慌忙把裙子放下,脸上微红,“看什么,不许看!”
    关何不以为意:“天色这么黑,我能看见什么?”
    “没看你怎么知道我脚……”她声音一低,嘀咕道,“怎么知道我脚伤了。”
    “你一路走那么慢,跛的这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很明显么……”奚画抓抓耳根,心道自己已是强忍着在走,应当没露出破绽才是,忽而她皱起眉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你一路跟踪我啊?!”
    “我没有……”关何别过脸,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又路过?”奚画怀疑地瞥了瞥他。
    他点头:“嗯,正巧……逛庙会。”
    说完,却又问她:“既然是伤了脚,为什么不回家?”
    奚画摁了摁伤处,低头涩然一笑:“我若是说要回去,宋先生铁定也会送我回去,届时误了看戏的时辰,岂不是扫他的兴么?”
    “……”关何双眉微蹙,默了良久,才道,“比起脚疼,陪他看戏更重要么?”
    “也不是。”奚画想了想,“实在是我们家受他照顾太多,我娘说人要知恩图报的,我现在又没法报答他,能在小事儿上顾及一下也是好的。”
    听完这话,他哑然无言,只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余光却不自觉朝奚画那边瞄了几眼,正见她一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要去哪儿?”
    “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啊。”奚画拖着腿,慢悠悠地从树下走出去,“家里的衣服还没洗呢,狗也还没喂,哎……”
    想想就觉得疲倦,最关键的是,脚还疼着。
    方才似乎见她脚上已磨出血,想是伤的不轻,关何不禁问:“能走么?”
    奚画咬了咬嘴唇:“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看了片刻,他终究是开了口:
    “你等等。”
    “……作甚么?”
    奚画站在原地,就瞧他几步走到跟前,背对自己。
    关何偏过头,自然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你……你要背我?……不太好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关何已然蹲下身。
    “你这么走,走半个时辰才能到家不说,还伤着脚,不怕越磨越严重么?”
    听他言语也有几分道理,奚画踟蹰着左右一瞧,看得附近也没有熟识的人,这才磨磨蹭蹭爬上他背脊,伸手环上脖颈。
    关何随即站起身来,稳稳当当地托了托,快步就往前行。
    “诶,走小路好不好?”这么堂而皇之向街上,要是给她邻里那三姑六婆瞅见了,那就意味着明儿整个平江城里的人都知晓了,这还得了。
    “好。”幸而关何倒没多问,自石桥边一绕,就往河岸的僻静道儿走去。
    河面水波平静,波涛不起,微风过处,涟漪圈圈荡开。远处的岸边,站了不少人在放河灯,他们这方却是难得的静谧,大约是因为景色不好,一个闲人也不曾有。
    绕小路,自不比走大道近,时间也要多花费上一倍,眼见关何头上已冒出细细的汗珠,奚画心头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内疚的。
    “……关何。”
    “嗯?”
    “我……会不会很重啊?”
    “还好。”他道。
    “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没事。”
    岸边的小道走到中间,那河对面蓦地炸开一簇灿烂的烟花来,她侧过头,满河皆是波光粼粼,碎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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