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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满月不语,如今眼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事,众人心里头提着,这么多人被召见入宫,也不知是要召见还是只留着侍疾。
    ......
    好半响过去内屋才有动静,皇后出来了,眼眶红红的,大家看着心头一惊,谁都没有说话,太子妃起身把皇后扶了过来,门阖上后又是好半响,等的人心里都快是一团乱了门又再度开了,召见了淑妃和贤妃进去。
    过程太漫长,谢满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眼看着外头已经天黑,她连着几日没休息,坐在那儿头点着也快要睡着。
    屋子里点了灯,安静中有宫女入内送了些吃的,终于有味道盖过了檀香,像是冲淡掉了那一股压抑,别说不想吃,其实很多人都饿了。
    谢满月困顿大于饥饿,随着人一个一个被叫进去,有些事也渐渐明朗,这像极了是在交代后事。
    天全黑时,屋外一阵动静,太子来了,众人起身,太子直接走进了屋内,留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出来后太子妃带着孩子进去了片刻。
    谁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为什么叫这么多人进去,屋子里太安静了,谢满月努力张了张眼,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猛地抬头,内屋门口老嬷嬷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谢满月即刻清醒了,起身到了内屋门口,老嬷嬷给她开了门,谢满月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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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点着太后娘娘最喜欢的熏香,夹杂着淡淡的药味,里面侍奉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带着她绕过了屏风,偌大的床榻上,太后是靠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半阖着眼睛,听到有脚步,缓缓睁开眼看她。
    饶是病容,那一双眼眸还是清澈的很,谢满月恭敬的跪在了床榻边上,“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她许久,“听说小九和两个孩子都病了。”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如今已经好了。”谢满月微抬了抬头,撞入了太后苍白的脸色里,半月前才入宫,当时太后娘娘的气色还很不错,忽然就...
    又是沉默了一阵,耳畔传来了太后娘娘的轻语,“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方昭仪的事。”
    谢满月一愣,没能反应过来太后娘娘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当初不是警告她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查的不能查,怎么如今又。
    太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哀家不让你查,你暗地里也没断过。”
    谢满月跪着的膝盖松了松,对她而言这是重要的事,她可以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可她不愿意丈夫身后永远背负这件事。
    “先祖皇帝年轻的时候曾盛宠过一个妃子,宠爱到了险些把整个大周搭进去的程度,那妃子生了两个儿子一女,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外出的排场比皇后还要大,她的两个儿子刚出生就封了王,先祖皇帝还为她修了行宫,甚至在皇陵里给了她同寝安葬的权利,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样的宠爱程度无人能及。”
    先祖皇帝都是上百年前的事了,别说谢满月,就算是谢老夫人那一辈都不可能知道。
    谢满月安静的听着,太后眯了眯眼,也是在回想,“后来,皇后所生的几个孩子,一双儿女被害,宫中和那妃子所出的孩子差不多年纪的,死的死,伤的伤,她只手遮天,最后看上的,不是先祖皇帝身旁的后位,而是皇位。”
    这么久远的事都是记载在宗卷里的,当年是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却是无人提及,一个女人,被宠的无法无天,最后哪里会只惦记皇后的位置,她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其实这些是能被阻止的,但先祖皇帝宠爱,她所出的几个孩子迟迟没有搬出宫,也没有前去封地,直到太子大婚一年后,太子妃被害,一尸两命惨死,当时的先祖皇帝这才有些意识。”
    ......
    故事有些长,太后娘娘断断续续的讲了很久,谢满月听到的最后结果是宫中许多的皇子都死在了这个宠妃的手下,先祖皇帝一再袒护,最后太子也被害死了,宠妃的儿子将来登上皇位,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可是何为妖妃,搅乱后宫,为祸朝堂,先祖皇帝的身子垮了之后,三天昏迷两天醒的,那半年,整个皇宫都是乌烟瘴气,直到镇守在外的七王爷回来,带兵强攻入宫,把这个妖妃斩杀于刀下。”太后娘娘长叹了一口气,谢满月听的愣愣的,后宫之人所剩无几又是什么概念。
    “最后七王爷在冷宫中找到了年仅三岁的皇幼子,那是幸存下来唯一的孩子,七王爷拥立他为新皇,他就是皇上的曾祖父。”
    更多的形容太后无力和谢满月形容,当年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先祖皇帝独宠的后果,险些把这大周都给葬送了,要不是还有个打入冷宫偷生出来的孩子,这大周早就改朝换代了。
    “祖训在上,凡是登基为皇的,再有出现此等异状,不能成帝君,废其皇位。”太后忽然太高了音量神情严肃的和谢满月说了这一句话,谢满月心中一瘆,只觉得从脚底蔓延上了一股寒意,瞬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是否还要问哀家,为什么当年方昭仪会下毒害岚妃。”太后说罢,转头看着谢满月,那眼眸更是清澄了几分。
    谢满月双手冰凉,抓住了衣袖,“岚妃她,未必是那样的人啊。”
    “当年那宠妃,在初初受宠之时也是温柔可人,体贴善良。”太后轻点着几句话,“如若不然,为帝皇者,难不成都是瞎的,如此好哄骗?”
    所以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皇家血淋淋的祖训就是后世登基为皇的子孙后代,再有出现这样罔顾独宠的情况出现,这皇帝也没的当了,直接废帝,因为骨子里是这样的秉性,杀了这个宠妃,难保不会宠第二个,第三个,就如昏庸就是昏庸,把他扔书堆里难道他就不昏庸了?
    可到了当今皇上这儿,太后怎么可能眼见着自己儿子被废,她看着岚妃,眼睛里另外一幅画面就能看到百年前的情形,尤其是当十皇子出生时,皇上那似笑言的一段话,十儿最像朕,今后也一定能像朕一样。
    当时太子殿下才八岁而已,这个年纪,将来发生什么事都是说不定的。
    “你真以为岚妃扶持方昭仪,生下九皇子是好心,不过是要看似能分宠的,然你以为,方昭仪就真的是从心底里把岚妃当好姐妹,不过是攀着往上走的高枝罢了。”
    谢满月心里头堵着一口酸,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抬头看太后,“便是如此,她就更不会有意要害岚妃。”
    “那是哀家的主意。”太后没有避让她的眼神,从容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谢满月一愣,忽然太后猛咳了起来,身后的老嬷嬷忙给她舒背,又有人端水过来,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歇下来。
    谢满月看着她的精神逐渐湮灭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瑾瑜早晚都是那个在瑾昊前面挡枪挡刀的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糕点里的毒是哀家让人下的,方昭仪也是哀家逼死的。”一句话细若游丝的从太后口中说出来,谢满月心头一凉,看着她疲倦的样子,不知为何,她也跟着头晕。
    “哀家这辈子,做什么事都不曾后悔,也不后悔当初做的那些事,皇家没有亏待小九。这后宫太平了,哀家对得起乔家列祖列宗,这业障,哀家死后也受得起。”太后说完了这些话,缓缓闭上眼,似是累极了。
    谢满月神情有些散,胸口堵的厉害。
    她当初猜测里面是有人要害岚妃,借了方昭仪之手,可她没有想到借手的人是太后娘娘,换言之,她就是要让岚妃死,也没让方昭仪活下来。
    一旁的宫女要扶谢满月起来,谢满月撑起身子,双脚尚未站稳,脑袋嗡了声,仿佛炸开来一般疼的她睁不开眼,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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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满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发现屋子里的摆设都很熟悉,谢满月微撑起身子才发现这是在自己家。
    一旁守着的霜降见她醒了,赶忙扶她起来,“王妃您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我怎么回来的。”谢满月喝了一杯水,浑身无力头还晕乎乎的。
    “昨夜您在延寿宫中晕倒,王爷连夜把您带回来的。”霜降捂了捂她的额头,“烧退的差不多了,太医说您是劳累过度,嘱咐您好好休息。”
    谢满月抬手,手背轻轻贴着额头,睁开眼询问霜降,“王爷人呢。”
    霜降抿了抿嘴,“天未亮时太后娘娘殡天了。”
    谢满月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帷帐上垂下来的流苏,脑海中回荡过太后说的话,毒是她下的,人是她逼死的,谢满月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就是这个,后宫安宁有舍有得,太后下的去手也不会后悔。
    那么如今,太后殡天了,知道了真相后她又该如何?
    好半响谢满月才回神,“把衣服准备好,入宫哭灵。”
    “皇后娘娘吩咐过,头三天您不用入宫哭灵了。”霜降扶着她躺下,“三日后您再空入宫。”
    “规矩不可废,你在前厅摆小堂,府中的人穿白身,我去那儿跪哭。”谢满月摇头,她是病了,但饶是有身孕的都要入宫哭灵,未免以后被人诟病,她不能在家休息三天再入宫。
    三日哭灵都在宫中,乔瑾瑜也就三天不能回来,谢满月本想第二天入宫,但实在是挨不过,第三天一早才入宫。
    太皇太后殡天,这一场丧事举办的很盛大,生前太皇太后的事迹便是诸多,去世后皇上下的诸道旨意皆是封号,谢满月跪在后面,抬头只能看到大典中挂起来的大大的奠字,周遭全是哭声。
    三日哭灵后还不能出宫,再要哭灵三日,这三日只需要白天哭灵,晚上可以休息,如此过了四日,二十三头七这天太皇太后灵柩出殡。
    ......
    然兆京城还没太平,头七的第二天,晋王府中生病数日都未见好的晋王世子,突然夜半离世。
    晋王妃悲痛欲绝,几番都要跟着儿子一起去了,这个孩子连周岁都还没有,又不能大操办丧葬,太后娘娘二七的隔天,晋王府中抬出了一具小棺木,把晋王世子安葬在了皇陵外的一片山林中,是另选的风水宝地,希望这个孩子下辈子投胎不会这么多灾多难。
    谢满月再见到晋王妃时,是太后娘娘殡天的五七,此时已经是二月底,春意乍现,扫去了寒意,宫墙内墙角四处都能见到冒尖的嫩芽。
    一众人祭拜过了之后到了一旁的阁楼里休息,晋王妃的脸色很差,添浓的胭脂都遮盖不去她憔悴的神态,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院子里,神情有些呆滞。
    这样的遭遇惹人同情,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哪个做母亲的承受得住,即便是刚刚在祭拜时晋王妃出错好几次都没人怪她,太后娘娘五七,明日还是晋王世子的四七。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嬉闹声,几个孩子跑过,后头跟着一群宫人,严悠芳的眼神闪了闪,目光落在了那几个孩子身上,两三岁的年纪,正是刚刚会跑时,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怎么看都讨喜。
    想着,她又不禁潸然泪下,她的儿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了。
    一旁坐着的恒王妃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纵使再难过你也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严悠芳低下头去,恒王妃有些担心她,“如今也祭拜好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恒王妃和晋王妃一起离开,经过谢满月身旁时,晋王妃朝着她看了一眼,谢满月起初还不在意,等回神追她的神情时,晋王妃早就将那一抹幽怨给敛藏回去了,谢满月心里无端的一阵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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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娘娘七七过后,兆京城逐渐热闹了起来,三月里外出踏春的,爬山上寺庙的,白天街头巷尾马车来去,到了傍晚,城门口越发的繁忙。
    宫中皇上的身子逐渐康复起来,四月初时,晋王世子七七过去有一段日子了,一直久居未出门的晋王妃,出门前去了一趟福国寺。
    晋王府的马车前后好几辆,排场很大,看到的人多了,隔了半日的功夫自然有人说起来。
    等傍晚的时候晋王府的马车回来,隔天就有人传起来那样的话,晋王妃从福国寺请回来了一尊小佛像在家供着,用来保佑晋王世子在天之灵。
    从这天开始,晋王妃时不时的从各个寺庙里请灵验的佛像回来,算上被别人看到的就有不下四五回,晋王府后院的佛堂里,都快摆满了各样的佛像。
    而晋王妃在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里,深居简出,众人都以为她是沉浸在了丧子之痛中难以缓解。
    而这一转眼,就是一年,隔年元宵过后,太后娘娘去世周年,宫中开祭。
    ......
    这次不是谢满月觉得,就连太子妃都觉得晋王妃古古怪怪的,一改过去奢华的装扮,比她们都来的朴素,更重要的是,晋王妃总是时不时看两三岁年级的孩子,眼底流露出来的神情又令人捉摸不透。
    “该不会是入了魔怔。”秦王妃说话总是这么的惊奇,拿着一柄宫扇,悠悠的晃动着,对自己的判断十分的肯定,“要不然她请这么多尊佛像回来做什么,饶是都信那也犯了大忌讳,你到底是求一尊还是求多尊,求了下一尊就是不信之前请的,太糊涂了。”
    “她那是爱子心切。”一旁杨夫人轻轻道。
    秦王妃颇不以为然,“瞎折腾,直接送去福国寺的塔寺中供奉不就行了。”
    秦王妃这儿正说着,那边赵王妃的两个孩子拥着刚刚会走路的敏姐儿过来,身后三岁大的乔洐彦小朋友一手牢牢地牵住妹妹,跟护着食物的小老虎似的,还不肯让赵王妃的幼子靠太近。
    打小乔洐彦小朋友就被灌输着要照顾好妹妹的思想,乔瑾瑜这个爹当的,当年就是抱着生儿子就是用来养接下来的弟弟妹妹的,所以乔洐彦不过三岁就已经很懂得照顾妹妹,虽然他自己跑起来都还不太利索。
    “娘。”敏姐儿忽然停住脚步,身子朝着前面倾了倾,还晃悠了一下,乔洐彦赶紧拉住妹妹,敏姐儿还左顾右盼的看着,找谢满月在哪儿。
    “我知道,九婶婶和我娘在一起,敏姐儿我带你过去。”五岁大的乔洐泽自告奋勇要带她去找娘亲,敏姐儿笑着点头,自然的伸手过去要他拉着自己去找娘亲。
    乔洐彦不肯了,仰头虎着脸孔瞪了乔洐泽一眼,“我带我妹妹过去就可以了。”
    已经九岁的乔洐瀚哭笑不得,“彦弟,我们是敏姐儿的堂哥。”
    乔洐彦认真想了想他所说的话,表哥才要防,尤其是谢侯府里舅舅他们的孩子,半响想通透了,乔洐彦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那好吧,那泽哥哥牵小心点。”
    乔洐泽高兴地拉着敏姐儿朝着这边阁楼走过来,他一直想要有个软糯的妹妹,看到九叔家的妹妹这么可爱,他一下就喜欢上了。
    这一幕落到了站在亭子内的晋王妃眼中,兄妹和乐,娇宠又幸福。
    严悠芳的眼神在敏姐儿身上停留了好半响,粉雕玉琢,讨喜可人,这是活生生的孩子。
    兴许是严悠芳的眼神太过于专注,敏姐儿经过的时候扭头看她,看到漂亮的大人站在亭子里,敏姐儿习惯的,冲着严悠芳甜甜的笑了笑。
    这样的笑容撞入严悠芳的眼底,令她的心猛然一颤。
    敏姐儿生的十分可爱,像谢满月多一些,白嫩嫩的模样绑着两侧羊角辫,戴着几朵毛茸茸的花球,短衫的小斗篷把她的小身板裹的越发可爱,严悠芳有些挪不开眼,一直追随着她的小身影,看着她冲入了定王妃的怀里,叫定王妃娘亲,看她撒娇说话。
    随之而来的是疼,眯了眼的刺痛,严悠芳的嘴角微抽,袖口下的双手不知何时掐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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