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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氏捏着帕子对着姐妹两人左右慎重的打量了一会儿。半晌才露出笑意,满意道:“不错,宁儿瑶儿不愧是端益侯后人,都颇有些昔日云阳郡主的风范!”
    林瑾宁与林瑾瑶两人暗自受了,又都作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得了,这还有一套呢,去换罢!”杨氏挥挥手,将一屋子捧着首饰的丫鬟清出去,换另一批进来。
    林瑾宁与林瑾瑶又由着丫鬟跟着进去服侍换衣。
    又一盏茶时间过去,两姐妹几乎同时走出各自换衣裳的房间。
    “娘亲。”
    “娘亲。”
    同时出声的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再相视一笑。
    “快来,赶紧梳个头。”等两人坐好,杨氏这才道:“给宁儿换一个‘旋萝髻’,瑶儿便是‘桃花髻’罢。”
    两边的丫鬟同时动起手来。
    可任由着丫鬟摆弄,端庄坐着且看似低眉顺眼低着头的林瑾宁内心却并不那么平静。
    到底是不一样了。
    前世,梳了桃花髻的是她,梳了旋萝髻的才是林瑾瑶。
    想当初,因为自觉那套罗白坠绯桃的更漂亮,更显得好气色,她便没有穿杨氏为她选的的那套青蓝交绸紫的,因此也没有梳什么清秋髻,而是梳的与衣裳配套的桃花髻。
    却不曾想,之后她因背后诋毁林瑾瑶的事情传出去坏了些名声,便是她不过穿着一身自己喜欢的衣服,梳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发型罢了,谁知却也给人传出了个“轻浮”的名声。一套衣服,一个发型,也成了她的“罪过”。
    也好在只是一点小事,到底没有多少人真正将这一点放在心上,可终究将向来傲气的林瑾宁气了个仰倒。
    却不曾想,这一回,这向来以“俏丽”著名的桃花髻却是跑到了林瑾瑶头上去了。
    林瑾宁敛下眉目,遮住眼中种种思绪。
    又一盏茶,两人先后梳好了头发,一一站起来给杨氏瞧着。
    “嗯……倒也极不错,不过总觉着比起前一身儿差了那么一筹儿。”杨氏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道:“我料想得不错,届时赴宴,还是穿着前一身儿去罢……这一套,便交由你们贴身丫鬟保管好,等赴宴时带过去备着。”
    “娘亲,怎么还需要备着衣裳呢?再说一整套衣裳有这么多,可不怎么好带吧?”只见一脸不解的林瑾瑶歪着头问道。
    “你呀你呀,我原还以为你都知道了,却不曾想你皆是一知半解呢!”杨氏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道:“哪家小姐出门在外没有个大事小事的?不带一身衣裳备着方便换穿,难不成等茶水泼到身上了再找主人家借衣裳?再这首饰等也是要备下的,你们另还要备几条亲绣的帕子,以免到时候万一结识了几个手帕交,却连换送的礼儿都没有。尤其是瑶儿,你早前年幼,加之性格内向,便从不曾出过门,这头一回出门可一定不能出了差错,可记住了?”
    “女儿知道了。”
    “女儿知道了。”
    两人双双点头应下。
    林瑾宁早已熟知出宴规则,自然不会担心有什么纰漏,林瑾瑶却是暗自记下不表。
    “是了,还有呢!”只见杨氏猛一拍额头,笑道:“还有一并项链手镯手钏等物没有给你们看呢!”
    说着,杨氏就示意一旁静候的云筝。
    云筝先是领着屋子里一众小丫鬟下去,再从外头又领着另几个小丫鬟进来。
    “宁儿这两套衣裳配这串红玉手钏或这对儿红翡交紫翠的镯子最好,还有这项链儿,便是这串绿檀衬白玉的最配。”杨氏说着又转向另一边,道:“这羊脂镯子并白翡手钏却是最适合瑶儿不过了,恰好与你那套衣裳搭配的羊脂簪子辉映,至于这项链嘛……”
    “却是这琥珀勾丝的项链最配妹妹!”林瑾宁在一旁插话道,一边将那串琥珀项链拣出来,在林瑾瑶身前比了比,得意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真真是极好!”
    “我看看,”杨氏将项链给林瑾瑶戴好,又左右看了看,这才点头道:“宁儿的眼光的确不错,瑶儿戴着是挺漂亮。”
    “却是要谢谢姐姐了!”林瑾瑶一笑,又转了个圈,惹得身前的项链也跟着旋了一圈。
    看着林瑾瑶这样高兴的样子,杨氏与林瑾宁也不由自主笑起来。
    就是林瑾宁,这会儿也完全忘记了前世与林瑾瑶的恩怨,真心随着林瑾瑶高兴去了。
    倒是杨氏,反而又是一拍额头,道:“是了,还有些新制得的染蔻,险些又叫我给忘了!喻画!”
    “夫人。”似与杨氏心有灵犀一般,原本在另一个偏间的喻画却捧着一托盘的小罐子翩翩进来。
    “这里面装着的是近日才制得的各色染蔻,一式两份,你们各拿一份回去,近日便可以开始试色了,这样等到赴宴那日,便拣最适合的颜色将指甲染了。”杨氏使喻画将装着染蔻的小罐子分别交到云舒和锦素手中,这才道:“得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再各自选上三两套头面并其它首饰等带回去罢。娘亲今日说的话你们可一定要记牢了,切不可不当回事,嗯?”
    “是,女儿记住了。”林瑾宁与林瑾瑶郑重的对着杨氏一行礼,后又相继挑选了几套首饰,这才离开明辉阁。
    行至岔路口,林瑾宁又与林瑾瑶相互告别。这时,林瑾宁才有时间仔细回忆一下前世那些纷纷扰扰的原本已经模糊,但今日又突然想起的事。
    那些思绪太混乱,竟叫林瑾宁不知从何想起。
    ☆、第八章 前尘往事
    一回到凝霜阁,林瑾宁便直接打发了身后一众丫鬟们去整理整理带回来的衣裙首饰,她自己却扭头进了内室,绕过几层重帐,然后一下子坐在梳妆台前,不动了。
    就说前世的林瑾宁,真是太不幸。
    她一生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即便是后来打定了主意要联合皇帝宠妃和林瑾瑶作对,之后或许会造成某些后果,可到底也在还没真正来得及动手时,就被她夫家那群人给害死了。
    她很不幸,甚至从不曾幸运过。
    身为长姐,林瑾宁一向将“以身作则,爱护弟妹”这一点做得很好,可惜,不过因为妹妹一下子从沉默寡言变成能言善辩了,因此不甘心捻酸了几句,又不曾做过任何不应该做的事,却被大弟弟林谨枢给明里暗里警告了好几回。
    亲弟弟的怀疑和鄙夷,叫一贯高傲矜持的林瑾宁怎么受得了?
    好不容易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出了一回风头,林瑾宁这才勉勉强强压过了心里那一点子的不甘心,可谁知那林瑾瑶却又跳了出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与她一道儿得了一个什么“林氏双姝”的名头,生生将林瑾宁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名声分去一半。偏偏她不过与闺中密友抱怨了几句,却不知被哪个嚼舌根的东西给宣扬了出去,叫她平白得了“嫉妒心重”和“不知所谓”这两个评语,害得她连剩下一半好名声也没了。
    再后来,从十五到十七岁之间,原本是女孩儿家许人家的大好年华,却没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有的也不过是一些妄图攀关系的小门小户的人家。而她好容易等来了一个陈家陈治,人家心仪的却是那个与她向来气场不和的妹妹,且娶她的理由还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大局”?真是岂有此理!
    林瑾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前仇旧恨的,相比起陈治,林瑾宁反倒更恨林瑾瑶,于是她便一门心思要报复林瑾宁去了。
    没想到呢,几次小手段都被林谨枢尽数给挡回来了,气得林瑾宁不行。而这一边,她在五皇子处贬低抹黑林瑾瑶的计划也没有成功,正准备着来一次大的计划一举翻盘呢,可还不等她布置好,五皇子就登基了!
    五皇子登基了,林瑾宁哪里还敢和成了皇后的林瑾瑶斗气?直被陈家怂恿着可劲儿讨好着都来不及呢!
    不过,想必林瑾瑶估计也是着实不喜欢林瑾宁这个总是到处可着劲儿的给她添麻烦的姐姐,对于林瑾宁的讨好亲近她也并没有多少热情,明显的,她对待林瑾宁与后来林谨枢的嫡妻卓氏的态度那可谓是天差地别。
    到后来……到后来林瑾宁怀孕了,新帝的皇位坐稳了,陈家逃过清洗安全了,只等着林瑾宁生下孩子就让她“虚弱”而去了。
    还没等她从在对上林瑾瑶之后占过一次上风呢,她就死了,这叫她怎么甘心?
    可如今,重回十四岁的林瑾宁,彻底想清的林瑾宁,却不再想如当初一样一心都要将林瑾瑶拉下水了。
    说实在的,要说林瑾宁一点都不恨林瑾瑶,那是瞎话,是不可能的。可平心而论,相比至多只是对着她爱搭不理的林瑾瑶,她更恨狠心对她下手的陈家,更恨害了她一辈子的陈治!
    就连林谨枢,这个毫不客气的以最坏的想法揣测她这个嫡嫡亲的姐姐,将她当外人一样防备的弟弟,林瑾宁也有些怨恨。
    不过,说是怨恨,其实倒更像是林瑾宁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一种不甘心。
    林瑾宁如今对林瑾瑶没了多少芥蒂,除了林瑾瑶真的从不曾出手对付过她一次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初林瑾宁在五皇子处对林瑾瑶的抹黑,到底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因为哪怕后来登基的五皇子成了皇帝,并放心的将整个后宫的管理大权通通交到林瑾瑶手中,也无法掩盖他捧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宠妃的事实。
    丽妃,郁妃,柔妃,诗贵嫔,敏贵嫔……不过短短数月,皇帝便利用选秀的机会,以“安抚朝臣”的理由扒拉了一连串才貌双全家世可观的宠妃进宫,而这些美人的才能心智,却是个个都不输林瑾瑶的。偏偏林瑾瑶身为皇后,连开口多留皇帝几日都不行,只能一个劲口是心非的将皇帝往别人宫里推,还得恭恭敬敬的说着什么“雨露均沾”的虚假屁话。
    蓄意破坏了帝后感情的林瑾宁也算间接给自己报了个仇,因此,今生她便也就不再仇视如今还颇为无辜的林瑾瑶了。
    可林谨枢和陈家,她却没有办法原谅。
    林谨枢还好,他毕竟是林瑾宁的亲弟弟,虽然前世的林谨枢给她添了诸多麻烦,给林家那样丢了人,他也不曾对她下过死手。再说她如今已然知道了林谨枢日后的似锦前程,将来她出嫁后没准儿林谨枢还能给她当靠山的,她又怎么会变着法子为难他?因此再怎么不甘心,林瑾宁也只能咬牙放过。
    再说这陈治。
    虽说整个陈家真正有一点政治头脑的知远侯陈老爷子最后也在新帝登基后不久就“不小心”风寒去世了,而其余包括后来继承爵位的陈治及所有陈家族人,说起来都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陈家到底还是百年望族,人脉钱财都是一个不少的,她怎么会贸贸然冲上去?又不是傻了。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等到五皇子登基以后,不曾娶到她的陈家能被一次性清算才好,这样也算她给自己报了仇。
    倒是前世陈老爷子的意外去世才叫林瑾宁惊讶过一回。
    当初脑子不清醒的林瑾宁看不明白,不代表如今的林瑾宁也看不明白。
    一向健旺的陈老爷子能因为一点子风寒就在患病后短短五日就去了,若说寿数到了,林瑾宁是怎么也不可能信的。而究其原因嘛……要么是新帝动手,处理掉了这个陈家最德高望重且是唯一一个明白人的陈老爷子,这才肯在“连襟关系”与她父亲林记安的求情下放过了陈家其他人。要么是陈老爷子自己当断则断,壁虎断尾一般自己对自己下了狠手,以求新帝宽恕陈家众人。又或者是四皇子一脉有什么把柄还在陈老爷子处,未免得被出卖以至于彻底翻不了身,便干脆利落的先下手为强。
    左不过这三种理由。再离谱些,难不成还能是陈家哪个小辈为了活命动了手?料想那群鼠目寸光的人也想不到这样的手段。
    思及此,林瑾宁撇了撇嘴,对于陈家她倒是愈发看不上眼了。
    只可惜她没有权势也没有靠山,不然,她非要亲手将当初那群看不起她且对付过她的人一一教训一回不可!
    却说上辈子,虽然林瑾宁因为在赏花宴上因被长公主问责从而坏了名声,也因此受到许多外人的刁难,可母亲杨氏与父亲林记安却是从来不曾放弃她,反而一如既往的爱宠她,始终相信她不是外人若说的那样“小性子”“小心眼”。
    这一点叫林瑾宁委实感动不过。
    可惜后来日益阴沉的她再不曾细心去感受过,还一门心思认为父亲母亲喜欢林瑾瑶多过她,反而愈发使得她不愿意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多做交流,生生将杨氏往林瑾瑶那里推走,而父亲林记安,虽然依旧操心她,却也不再试图开解她了。
    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林瑾宁恨恨的想着。
    重来一次,林瑾宁却是再也不会那么傻了。父亲母亲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是从小疼爱她到大的,又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要她连父亲母亲也要一并记恨埋怨的呢?
    真是傻了。
    林瑾宁摇摇头,暗自叹息一声,真是愈发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偏偏就非要和林瑾瑶死磕呢?林瑾瑶是她的亲妹妹呀,再说姐妹相伤的名头多坏呀!
    怎么偏偏就有这么多的小辫子叫人给抓住了呢?一次两次三次,没有一次给她逃过了的。
    怎么偏偏就这么沉不住气呢?需知她可一向不是个“今日仇今日报”的急性子,正相反,她若要记恨一个人,是能隐忍记恨一辈子的。
    前世无数有意无意的“巧合”和“不可思议”,才造成了林瑾宁一辈子的悲剧。
    好在她如今醒悟了。
    林瑾宁稍稍挪一挪,又换了个姿势歪在梳妆台前的大椅子里,将思绪拉回了这次赏花宴。
    这次赏花宴,林瑾宁准备放弃如同前世一般带着锦绣锦素的想法,将锦绣换成锦罗。
    毕竟锦罗会医,再加上一个能随时帮她整理梳妆的锦素,这一回,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
    毕竟这一次,除了如今已然与她不再对立的林瑾瑶以外,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张琴馨需要她防备的。
    需知,若今生她不曾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曾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前世莫为曦的遭遇,又会不会转到她的身上来呢?
    到底不可不防。
    还有一个历来与她交好的陈佩,陈治的远方同宗,当初又是不是她将林瑾宁诋毁林瑾瑶的话传出去的呢?需知当时林瑾宁也只不过对着陈佩一人抱怨过的。
    再加上这回林瑾宁病了,她却不信陈佩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可林瑾宁却连陈佩的一张帕子也不曾见到过,可见这陈佩对于林瑾宁也不过只是面上情谊罢了,也就林瑾宁傻,觉得这人是个难得不为着林瑾瑶说话的,便是个好的了。
    可真是魔障了。
    林瑾宁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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