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黑白,你不打它哪儿来的这么多事?”顾云筝低斥一句,护住了肥肥,吩咐春桃,“回房。”
肥肥特别安静地蜷缩在顾云筝怀里,黑葡萄珠似的大眼写满无助。
回到房里,春桃去拿了些肥肥喜欢吃的东西,顾云筝亲手喂给它吃,它才慢慢地高兴了起来,毛茸茸地尾巴开始不时轻摇。
“换个性子烈的,早就咬他一口了。”顾云筝觉得肥肥太懂事,熠航太跋扈了。
这时候,霍天北进门来。
春桃怕肥肥再次遭殃,忙将肥肥抱出门去。
霍天北揉了揉眉心,苦笑,“你训熠航两句不就行了,何必吓他要将肥肥送人呢?”
“送人之后不就都清净了?”顾云筝心说想在他和熠航之间做成好人是真难。她顺势说要把肥肥送走,不也是为他考虑么?眼下倒好,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怎么就清净了?”霍天北落座,“孩子还哭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跟肥肥亲的时候恨不得供起来,肥肥不顺着他心思就打,这是跟谁学的?”顾云筝无动于衷,“他和肥肥我一视同仁,谁也不能欺负谁。”
霍天北笑了起来,“你这叫一视同仁?你是把狗当孩子养,把孩子当成猫狗来养。”
“送走不也挺好的?你也不用心烦了。”
霍天北这才明白过来,她是一番好心,只是方式对于熠航来说显得粗暴了一些。沉吟片刻,他说道:“还是留着吧。”
他宠熠航真是到了没有底限的地步了。顾云筝剜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
“方才我问过二爷、二夫人了,他们明日就走。等他们走了,你给熠航安排个院子,他愿意养什么就养什么。”
“他以后再打肥肥怎么办?”顾云筝强调道,“肥肥是我的!”
“熠航也算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能耐心地教导么?”
“怎么就成我的孩子了?那是你的!”顾云筝瞪了他一眼,“一个一个,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以后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了!”
霍天北蹙眉,“这话怎么说?你闹脾气也不能给我乱扣帽子。”
顾云筝冷笑,“昨日你有没有把我写的东西送出府让人查证?”
“……”霍天北被问住了,沉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事情太离奇,又还有我想不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查?”
“什么事?”顾云筝一挑眉,“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霍天北展臂将她连同轮椅带到自己面前,低声问道:“你说你是云家人,那么见到云家的后人,会不会无动于衷?会不会还要犹豫一番才能答应抚养?”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顾云筝茫然地看住他。
“你若真是云筝,怎么会不识得云家后人?这些日子又怎么会对孩子只尽本分却无真情流露?单凭这一点,你要我怎能不怀疑你?”
顾云筝身形微微向后仰,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那么你有没有查过,我两个堂兄的孩子都生在外地,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你以为我不希望有人能幸存么?你在说的是不是熠航?嗯?”她探身过去,用力扣住他手臂,“熠航是谁?是云家的后人?”
那样迫切、炙热、又怕希望落空的恐惧相交织的眼神,无从伪装。而她所说的事,的确是他疏忽了,没有考虑到。
“你快告诉我。”顾云筝摇晃着他手臂。
“别急。”霍天北神色一缓,漾出温柔笑意,“是两个云家的仆人带熠航来到西域的,他们不肯与我透露什么。确定他们是云家人,还是徐默捕捉蛛丝马迹、跟熠航套话才知道的。这样,下午让徐默将他们两个带来,你看看,询问一番。对付下人,你法子比我多,尤其那本就是云家的下人。”
能带着熠航跋山涉水逃难的人,应该是跟随她哪个堂兄去了外地的老仆人,没有一颗忠心,熠航怕是不能有今时今日。便是另有周折也无妨,还有云凝可以帮忙辨认。
“好!好……”顾云筝喃喃地重复着这一个字,满带感激地看着他,“谢谢,谢谢你……”说着话,眼泪倏然滑落。
谢谢他收留了云家的后人,谢谢他是这么的谨慎。酸楚之处还在于,以往误解他太多。
霍天北小心地将她抱到怀里,打趣道:“哭什么?你还会当着我的面儿哭呢?长出息了。”
顾云筝把脸埋在他肩头,一面拭泪一面道:“我是……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我没骗你,真没骗你。我干嘛要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骗你?你疑心太重的话,狠一狠心就能把我杀掉,我何苦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撒这样的谎……”
“我相信,现在相信了。”霍天北板过她的脸,手势温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其实就算不为你,我也会为熠航讨个说法,但是急不得。你记住这一点,凡事都要等待时机。”
“嗯!”顾云筝点一点头,迟疑片刻,又道,“有件事,今晚我告诉你。下午我要带那两名仆人出去一趟。”
“行。”很多细枝末节相加,霍天北已经猜出,祁连城那边已有云凝下落,但是她还不想告诉他,那他也不妨再等一等。有些事由她自己做到,比他介入的效果更佳。
说好了的,她查什么他不干涉,她要做什么之前自然会与他商量。
接下来,顾云筝重新梳妆,忙不迭带上肥肥去哄熠航。
熠航这名字自然不是孩子本名,定是逃难途中改的。她将肥肥送到熠航身边,不想前后态度反差太大,问道:“知错了没有?”
熠航绞着一双小手,垂着头站在她面前,“知错了。”
“以后不许打肥肥了,要记住。肥肥被你打狠了,说不定就会咬你抓你。”
连翘忙帮忙宽慰:“少爷,夫人这也是为您好。”
“我不会了,我错了。”熠航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顾云筝,“你别把它送人,我好好对它。”
“……好,去玩儿吧。”顾云筝语声有了点鼻音,要一再克制,才不会落泪。
之后,她看了熠航半晌,还是看不出这孩子长得像谁。也是,要是和哪位堂兄堂嫂酷似,也不需等到今日才知情了。
午间,用罢饭,霍天北回房小憩。
顾云筝在这时改了主意,“下午你没什么事的话,和我一起去醉仙楼吧。你在外面喝喝酒,有件事有了结果之后,我当即告诉你,让你拿主意,你看怎样?”
霍天北自然是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熬夜修旧文码字,熬得太狠了,今天下午说睡一会儿,结果睡到了晚上才醒。所以这才更新,实在抱歉。
另外系统审核现在太死板,不知道怎么就被通知修改,大家和我一样,试着习惯吧,过一阵估计就好了。
☆、第035章
午后,徐默将一男一女带来了正房。
霍天北与顾云筝一起到厅堂相见。
那一男一女上前行礼,对霍天北格外地恭敬。
这两个人,顾云筝识得。她看向那男子,道:“你是云铭多年的贴身小厮高程。”又看了那女子一眼,“而你,是云铭发妻的陪嫁丫鬟琥珀。”
云铭是她二堂兄。
高程与琥珀闻言俱是身形一僵,却都没有回话。他们这许久都是更名改姓,怕的是丝毫的大意为少爷带来杀身之祸,却不想,在今日一眼被人认出。
“不想与我说实话也没关系,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云铭与云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们见到云凝,总不会再隐瞒什么。
霍天北随之站起身来,“不必惊慌,夫人并无恶意。”
高程与琥珀这才稍稍心安。
一行人到了醉仙楼,顾云筝带着高程、琥珀去了后面的宅院,霍天北与徐默留在酒楼喝茶。
祁连城见到顾云筝,指着高程、琥珀,惑道:“这是——”
“让她们去见见我昨日见过的人。”顾云筝道,“我能尽快带她到霍府。”
祁连城微一犹豫,便颔首一笑,吩咐下去。
云凝与高程、琥珀相见的时候,祁连城与顾云筝就站在院外闲谈。
顾云筝笑问:“听说你没向徐默收取银两。”
“互惠互利之事,自然不需收取薪酬。”祁连城道,“夫人日后有何事,只管吩咐。”
顾云筝目光微闪,问道:“我要知道你的底细。”
祁连城笑起来,“夫人查的事,总是出人意料。你想知道我编造给外人看的,还是真正身份?”
“要真的。”
祁连城问道:“夫人对大内‘无影’可有耳闻?”
顾云筝点一点头,“自然。无影与历代皇朝的暗卫、锦衣卫的职责一样。是元熹二年,无影消失了。”只要是官宦之家,都知道这回事,只是不知原由。
祁连城道:“确实如此,数千名最精良死忠的大内侍卫,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这要多谢皇后娘娘。”
“那么,你是——”
“无影三名副统领之一,那一夜与几百人侥幸逃生,及时救下了分散在各地的手下。”
顾云筝有些不解,“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有些秘事,知情并非好事。
“因为霍天北应该知道这一点。他让我留在西域,也是要与我互惠互利。”
难怪,他能用各方消息换取银两;难怪,他能轻易告诉她朝廷中事;难怪,他能收留云凝妥善照顾。追踪、打探消息、暗杀,都是无影最擅长的。心念一转,顾云筝心头一沉,“所以,你是不是要利用云凝报复皇家?”
祁连城望向天际,“最恶毒的报复,是让仇人尽失手中一切,让他们跪在自己脚下苟延残喘。”
顾云筝预感不大好,想将云凝带入府中的心情愈发急切了。
祁连城淡淡加一句:“有些事已成定局,夫人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我并没强人所难。”
顾云筝审视着眼前男子。不论是燕翼堂首领,还是无影的副统领,两个身份都与他俊雅清逸的样貌、洁净如世外之人的气质格格不入。那种感觉,就像是明知眼前人戴着面具,却无从取下一般。
高程、琥珀走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便知是哭过了。
顾云筝思忖片刻,问祁连城:“我要尽快带她进霍府。”
“再好不过。”
“那你稍等,我要去前面知会侯爷一声。”
“请。”祁连城唤人带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这女子,眼中有了些许疑惑。
这女子不相信任何人,对霍天北的贴身小厮都是百般防范。可对于云凝的事,她却笃定知会霍天北一声就能如愿。
这样的夫妻,着实让外人看的云里雾里。
顾云筝见到霍天北,遣了房里的下人,把云凝的事情如实说了。今日让云凝与两名仆人相见,云凝必然是急着去往霍府,亲眼见到侄儿。是以眼下她只需要霍天北一个答复。
霍天北意态略显懒散地品茶,听完问道:“今日就带她回府?”
“当然是越快越好。”顾云筝道,“她到了眼前,很多事我才好问个清楚明白。”
霍天北垂眸思索片刻,“带回去的话,今日要委屈她一些,不能见任何人——明日二房夫妇才启程离开,管家正在调换府中下人,除了正房、书房下人和外院护卫,要一并换成守口如瓶的。我已与你说过,日后会有不少家族横遭劫难之人入住府中。”
“这个不难。”顾云筝笑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霍天北却故意逗她,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么说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