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你大姑说了,不是死契,是活契,你姐她……”
青果点头,打断罗兴祖的话对小将说道:“哥,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走。”
“哎。”
罗小将二话不说,打开柜子便去翻姐弟三人的衣裳,卷咸菜一样卷成了一团。
青果回头看林氏,“您是留下陪我爹做二十四孝子,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娘,跟你们一起走。”
林氏擦了把脸,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氏原本还想劝着几句,但听了罗兴祖的意思,便也歇了那心思,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果儿娘,您带着青萍出去避一避也好。”
“不是,婶。”青果抬头对周氏说道:“我娘不是去躲我大姑的,我明儿就让我舅来问我爹拿放妻书。”
放妻书!
那不就是休书吗?
不说周氏,就连罗兴祖都被青果的话给吓了一跳。
“果儿,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娘了?”罗兴祖喊道。
“不是你不要我娘,是我娘不要你了,我姐,我哥,我,我们都不要你了。”青果同样喊道。
周氏连忙拦了青果,一迭声说道:“果儿,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你娘这要是回去了,她日子可怎么过。”
“婶,我们会养活我娘的。”话落,青果回头对青萍和小将说道:“哥,姐,你们养不养娘。”
“养!”
姐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林氏才忍下的泪,立刻又滚滚而下。
罗兴祖就是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他这是惹着这仨姐弟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仨姐弟了!
“兴祖兄弟,你还不快说句话,这果儿娘真要带着孩子们走了,你这日子还怎么过。”周氏敲打着罗兴祖。
“果儿,爹真没想过要卖你姐。”罗兴祖吭吭哧哧的说道:“你大姑那,咱明天把银子还回去就是,你别跟爹闹了。好不好?”
青果是真想就这样带着罗青萍和罗小将、林氏一走了之。可是……这该死的父系社会!
青果点头,“那明天我姑要是不拿银子,非要把我姐带走呢?”
“我……”见众人的目光齐齐看着自己,罗兴祖心一横,闭了眼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没资格管咱家的事。”
话落,忐忑的看着青果,生怕自己这样的回答还不能让小姑奶奶满意。却不知,青果要的就是这她态度。
她就是要一步一步逼得罗兴祖和林氏自己知道反抗老宅子那边的人,这样她们这个家日子才有盼头!
周氏见一家人终于和好,便松了口气,又劝解了几句,便打算回自己家,一旁的青果连忙说道:“婶,我送送您。”
“哎,不用,就几步路。”周氏摆手。
可青果还是拿了桌上的桐油灯将周氏送出去。
“婶,我想拜托你件事。”青果一边照着周氏脚下的路一边轻声说道。
“你说,婶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青果便压了声音说道:“婶,我知道大强哥的舅舅经常在县城走动,你能不能让舅舅帮忙打听下县太爷的事?”
周氏娘家的兄弟是个木工,活好的十里八乡都有名,县里地主老财也常请了他去干活,消息面很是灵通!
周氏步子一顿,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是怀疑那县太爷府上有问题?”
青果点头,她当然怀疑了,感谢曹老先生让她知道,就是贵为国公府老太君的一等丫鬟月例银子才一两,她姐给个县太爷家的小姐当丫鬟也能拿一两!那县太爷就算是土豪,也不会这样砸银子。
还是那句话,事出无常必有妖!更别说,人还没见着就先拿了半年的月例钱来,这里头要是没鬼,她罗青果三个字倒着写!
“婶,谁家请个丫鬟一月给一两银子?”青果看了周氏说道。
周氏虽是乡下人,但这种世面却也还是有些了解的。必竟,也常有人牙子四里八乡的收人不是!
“是,你不说婶还真没想到。”周氏连忙点头道:“婶明儿就让你大强哥跟他舅说一声。”
“谢谢婶。”
“谢什么啊,你娘有福气,得你这么个机灵的丫头。”
罗家老宅子。
罗香园挨在罗香菊身边,正一迭声的抱怨着。
“姐,我不管,我不同意青萍那个死丫头去。”想到罗青萍要成为县太爷小姐的丫鬟,罗香园就觉得自己好似低人一等了般,她嘟了嘴,“让惠芳或者惠兰去。”
罗香菊与陈氏长得七分像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拍了拍罗香园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我这不是看二哥家日子难过嘛,二哥伤了腰,小将又还小,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我不管,反正我不愿意她去。”罗香园捂了耳朵,跺脚道:“你要一定让青萍去,我往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落,转身便跑了出去。
“哎,香园,黑灯瞎火,你去哪,给我回来。”陈氏拍着桌子叫。
“让她去吧,肯定是去找惠芳了。”罗香菊在一边说道。
陈氏抬头不满的挑了眼罗香菊,没好气的说道:“你也是,你干嘛就不依了她。老二那一家子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你就是给他披上龙袍,他也成不了太子。照我说,这事香园说得对,就该让惠芳去。”
罗香菊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恼色,她烦燥的说道:“好了,您就别再多说了,二哥就不是您的儿子啊?我做妹妹的可怜自家哥哥日子艰难,帮一把怎么就不行了?”
陈氏被罗香菊的话气得脑门子一息一息的痛,一怒之下,干脆便不理她了。
罗香菊可不管陈氏是气着了还是恼着了,她想起罗兴旺说媳妇的事,回头看了陈氏问道。
“您咋就想着给我三弟说张老倌家的闺女了?”
“那是我想的,是你那宝贝弟弟一眼就相中的。”陈氏没好气的说道。
罗香菊便皱了眉头,“那您也没请人去打听打听,姑娘人咋样?”
“打听了,咋的没打听了。”陈氏瞪了罗香菊说道:“都说姑娘是个好的,长得好,也能干,绣出来的花啊鸟的就跟活的一样!”
罗香菊还想再问,陈氏却是不悦的说道:“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庚贴也换过了,下个月过大礼,你到时早点回来。”
☆、33好算计
夜幕降临,罗家老宅子的几个房里都相继熄了灯。
东厢房,罗兴财一家却没有有睡,正压着声说悄悄话。
“这大妹是怎么回事?嘴里说着跟你亲,怎么好处却尽给了老二家的。”许氏不满的说道。
罗兴财哼了声,“你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隔肚皮,她打小就是个会来事的。”
“不过,这事要真成了也好。”许氏说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气她没让惠芳去吗?怎么又说好了?”罗兴财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什么。”许氏轻哼道:“她现在就算是改口让咱家惠芳去,我也不能同意。”
罗兴财不由便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见鬼似的看着许氏。
“你这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呢?前头吃晚饭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才这点时间就变了主意?”
“我是想着啊,”许氏也跟着翻身坐了起来,挨了罗兴财说道:“咱富贵是长子长孙,以后是继承家业的,老秀才今年不是要开馆了吗?咱把富贵也送去吧。”
“你说什么梦话呢,不说富贵都十一岁,早过了去学馆的年纪,光说,一年二两银子的束修,四时八节的礼,杂七杂八加起来,得有个四、五两银子一年。是天上会掉,还是你会生?”罗兴财吼道。
“我说你脑子咋就不转弯啊!”许氏撩了罗兴财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天上是不会掉,我也不会生,可是这不是有人在赚吗!”
罗兴财眼珠子一转,已经明白许氏的意思。
“能行吗?”他犹疑的看着许氏,“老二家的老闺女可是个刺头,你忘了你吃的亏了?”
罗兴财不提还好,一提许氏只觉得自己尾椎骨上一阵阵的寒凉。上次因为罗富贵被打出鼻血她打上门,哪想到却被青果和青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且吧,这姐妹俩还使阴招,两人别的地方也不动她,就下狠手的掐她下面,直掐得她好一阵子走路都打哆嗦!
“让咱富贵跟他爷和奶说去,你在边上提个醒。”许氏咬了咬牙,恨恨道:“照我说,就该果儿那个小毒妇去县太爷府里才对。”
歇了歇,罗兴财打了个哈哈对许氏说道:“那张屠户真说果儿赚了一两银子?”
许氏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啊,还说那丫头弄了两大盆螺蛳卖,赚的也不少呢!”
“老二也太不厚道了,三弟都要娶媳妇了,他这还藏私。”罗兴财想了想说道:“明儿,我跟爹说说。”
“嗯,是得跟爹好好说说。”许氏不满的说道:“说让她们教教富贵都不肯,这哪还是一家人啊!”
第二天。
罗兴财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然后趁着去地里的功夫,把打算让罗富贵去学堂的事跟罗老爷子说了。
“上学馆?”罗老爷子一脸奇怪的看了他,“老大,你没发昏吧?你知不知道这学馆一年下来得好几两银子?咱家一年才赚多少?”
“爹,富贵是咱罗家的长孙,咱罗家以后是好是坏可都得指望着他。”罗兴财说道。
罗老爷子点头,“这我知道,可你告诉我,我到哪一年给你整几两银子出来?咱家一年才赚多少?为着供富贵,让这一大家子人都喝西北风去?”
“哪能啊!”罗兴财嘿嘿笑了道:“往前这事我不敢想,可大妹不是把咱青萍送去给县太爷的闺女当丫鬟了吗?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哩!”
罗老爷子不吱声,从腰背后扯了烟杆,罗兴财连忙蹲上前替她捻烟丝。
“爹,咱罗家总不能世代都泥地里刨吃食吧?富贵书念好了,以后当举人做大官,不说光宗耀祖,您这就是官老爷家的老太爷哩。”
“咱也买几个大丫鬟来侍候您和娘,咱小妹说不得还能当个官夫人,您说是不是?”
罗老爷子叭哒叭哒的抽着手里的老旱烟,浑浊的眸子微微眯起,掠过几不可见的一丝笑意。
罗兴财小心翼翼的觑着罗老爷子的神色,按他从前的经验,这就是老爷子答应了!心头一喜,想起果儿赚一两银子的事,又接着说道。
“爹,要说果儿那丫头可真能干,去趟镇里就赚了一两银子。”
这事,其实昨儿夜里,陈氏便跟他说了,话比可罗兴财说得难听!
罗老爷子其实对陈氏的话半信半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一两银子,那得地里刨多少粮食才能刨出来呢!
“别听那孙寡妇瞎咧咧,她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
罗老爷子收了烟杆,起身去垄地,这块地肥料足,他打算种上萝卜和大白菜,算算够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