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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多久登机?”
    她看了眼时钟,“二十三分钟。”
    “我来的时候一直想,如果雨一直下,我就不让你走。”
    “多巧,我也在想,如果雨一直下,我就不走了。”
    她好像听到他的笑声。
    他说:“但是现在雨快停了。”
    倪蔷看了眼窗外渐渐变亮的天空,喟叹道:“是啊,登记时间也将近了。”
    “嗯,所以你走吧。”
    倪蔷握着手机,哽着声音:“那,你说不会等我,是真的么?”
    他在那边顿了一会儿,说:“嗯,是真的。”
    倪蔷道:“真难过,我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他说:“没有,不会改变。”
    倪蔷低头,看着手里的登机牌,“那我走了。”
    “好。”听筒中的“嘟嘟”声像一块又一块滚来堵住她心口的石头。
    她提气,转过头去。
    广播放着,请登记的乘客准备登机……
    她背着他,抬步向前。
    再见,堰州。
    再见,绛仍然。
    -
    三月,堰州机场。
    张佳佳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挤在一堆接机的人中,冲走出来的人群中大喊:“倪蔷!倪蔷!”
    从人群中冲出来的倪蔷,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手臂上挂着厚重的羽绒服。
    “时间时间!你误机敢误得再夸张点么!”
    倪蔷到她跟前,连喘气都要争分夺秒,“我的错!我就该搭昨天的飞机!”
    张佳佳说:“你错!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你给我过来!”
    她把车子停在外面停车场,俩人风风火冲过去,倪蔷跑得气喘吁吁,问:“怎么就你一人来呀?”
    张佳佳气道:“还说呢!要依新郎官儿的话,谁都不要来接你!要不是我重情重义够任性,也都不来管你了!你这人,嫁就嫁,不嫁拉倒!”
    倪蔷尴尬地笑。
    冲进停车场,张佳佳把高跟鞋脱了,赤脚爬上去开车。
    “你快点,先换衣服!”
    倪蔷躲在后面开始换衣服,张佳佳把车开得飞起来,倪蔷几次担忧自己有没有命走进婚礼现场,劝她稳点稳点,张佳佳说:“你今天结不成婚,老娘就带你一起跳海,我为等你结婚容易么!我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要抛夫弃子地来接你!你对得起我,也对不起我们家李京安!对不起我儿子!”
    倪蔷赔罪:“对不起佳佳!我补偿!我道歉!”
    张佳佳懒得听她废话,“行了吧!等会儿到婚礼现场,跟那新郎官儿说吧!你得摊上个多深明大义的老公才能这么忍受你呀!”
    倪蔷抱着手里的纯白婚纱。
    一年,她如约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
    迎来了属于她的盛世婚礼,紧张刺激,欣喜若狂。
    张佳佳一边开车一边嘱托她说:“你公公婆婆两人都已经在婚礼现场了,你老公气得脸成了猪肝色,他们那些长辈倒是一点不着急,乐呵呵地跟人聊天,我来之前,他们还支了麻将摊,准备打麻将呢!”
    倪蔷在后座密闭的空间里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擦了一脸粉。
    “是我赌赢了。”她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张佳佳道:“对啊!你是赌赢了!你向世人证明,绛仍然这厮就吊在你这棵树上了!”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两个人在酒店喝得烂醉,倒在床上,倪蔷说:“我以为绛仍然他父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他,我都想好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拿着钱和绛仍然私奔!可是他们竟然没按常理出牌……”
    绛马陆对倪蔷说:“倪小姐,我丝毫不怀疑你对老三的真心,这一点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父亲,还有现在见到你,就能肯定。但我想问你,你对我儿子有信心么?”
    倪蔷面对着这个苍劲的老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绛马陆没等她回答,接着道:“我儿子,花名在外我知道。说来可笑,但是我真的,是在为你的将来担心。”
    “您觉得……他对我不是真心?”
    她觉得这种话,身为父亲是说不出来的,但绛马陆点了头。
    倪蔷替绛仍然辩解:“他为我连命都不要了……”
    绛马陆笑:“是的,我还知道他为了你舍了自己一半家产,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倪小姐,男人有时候为了女人,是可以舍命又舍财,这是更古不变的。可一辈子这么长,你愿意赌?”
    倪蔷长久沉默。
    绛马陆道:“一辈子太长,不如我们赌一年吧。一年,你离开堰州,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他等你回来,身边没有别人,你就是我绛马陆认定的儿媳。”
    倪蔷后来才知道,这不仅是绛马陆的意思,也是倪青云的意思。
    他用自己的名声,用自己的才华换取女儿的幸福。
    倪蔷摸着自己的脸说:“我爸院里有个项目,他以前死守着不放,那是他半辈子的心血,现在也给别人了,那天他跟我视频,眼都红了。”
    张佳佳道:“对老人来说,什么能比儿女幸福更重要?而且他这是给亲家的,以后结亲了,绛首长还能亏待你爸他们?不过要说他们这些人也够心狠的,一年时间,也不想想你跟绛仍然都多大年纪了!你今年回来都三十一了,孩子呢?不要了呀!”
    倪蔷笑:“我婆婆说我身体没问题,她儿子也没问题,孩子会有的。”
    张佳佳嗤一声,道:“真别说,父母够开明,真是赞到炸!你家这些天,唯一不顺堂的就是你那大伯子,这些天又自请调去内蒙,家里人愁的,你老公也在帮,但是没用,你那大伯子死心眼呀,一心要扎根大草原!”
    倪蔷摇头叹息,想起了那时她在尼罗河畔,收到王澄绚发给她的邮件,说绛伯庸已申请离婚,感谢倪蔷那时候对她的帮助。
    倪蔷回了句:也谢谢你。
    没有她,绛马陆和白悦也不会见她,而她更不会有这样的转机,即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张佳佳开车到千岛酒店,门厅若市,堂前立着大大的字牌,写着“恭喜绛先生和倪小姐今日大婚”这句话,旁边一帮曾经的同事候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她,蜂拥而上。
    倪蔷被围了个严实,眼眶热得不行。
    “倪经理!恭喜恭喜!”
    “倪经理,新郎官要等哭了!快去看看吧!”
    笑闹一场,倪蔷被推进休息室,途径大堂,被里面盛大的情景吓了一跳。
    张佳佳说:“绛家里外亲朋好友,无不来道贺的,瞧你面子多大!”
    都是化妆好手,七手八脚把新娘妆给她画上了,倪蔷对镜一看,差点叫出来,“太浓了!”
    只有一个林古华匆匆说:“新娘妆都是这样!上台灯一打,你就不说浓了!”
    然后就有人说:“鞋呢?鞋呢!”
    白色镶钻高跟鞋套在她的脚上,倪蔷站起来踩了踩,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但又熟悉。
    那么浓的妆都遮不住她脸上的笑容。
    忙活了一圈的人看她都弄好了,时间正好,还多出了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终于才松了口气。
    张佳佳说:“我去叫人!”
    其他人一哄而散,也都忙自己的去了。
    倪蔷一个人在屋里等,没一会儿,门被人推开,她听到脚步声。
    立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带着寒气,倪蔷后背一紧,回头看过去。
    他一身西装,剪裁得体,处处精致,最让人移不开眼的当然是那张脸。
    眼窝深邃,五官立体,英俊逼人。
    她冲他笑,绛仍然像是没看到。
    她偎上去,直接一句:“我错了……”
    他冷冷问:“哪里错了?”
    她说:“我不该昨天放你鸽子。”
    “骑大象好玩么?”
    “好玩……”她心虚,不敢继续说下去。
    绛仍然看着她,忽而笑了。
    她搂着他:“你不生气了吧?是不是不生气了?”
    绛仍然无奈道:“我哪还有脾气生气,你出去看看,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老太太还指着我鼻子骂我说,谁让我亲自去机场接你!就因为我那会儿一气之下说了谁也不准去接你的话。你这女人,本事真大!”
    倪蔷搂着他,乐道:“对啊,谁让你不去接我。”
    绛仍然盯着她:“别笑,粉要掉了。”
    倪蔷一愣,脸上热起来,捶他一下,“你这就嫌弃我了?”
    他胸腔里闷着笑意,“不敢,我爸今天来腰上别了拄杖,我小时候挨过,特别疼。”
    倪蔷心里暖烘烘的,牵着他的手。
    绛仍然眼中的寒冷早就退却,留下温柔,带着她出门:“跟我走吧。”
    倪蔷踩着步子,跟在他身边。
    是啊,这时候,该她跟他走了……
    她始终记得一年前她在机场,他对她说,他从来不会去等一个女人回头,这事有个很好的例子,比如阮七喜。但她突然想起来他还说过一句话,他说让她穿着他送的鞋子,这样,不管她走多远,他都追过来,追上她……
    所以她在埃及骑上骆驼时,看到他拿着相机在不远处为她拍照,阳光很烈,他露出来的手臂挂着汗珠,脸上被太阳帽遮出一抹阴影。
    她就知道,一年之约,她会赢……
    这一天,她跟随他的脚步,站在灯光下,冠上他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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