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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青来找我时,我还躺在宿舍床上看书。
    我正看到荷西死于意外,三毛不断呼唤着荷西的名字。我哭得泣不成声。
    世界上最痛的事就是你深爱着一个人,你和他有着太多的牵绊,可是却在某一天他离开人世,这个世界,你是如此的孤单。
    就在这会,葛青打来电话:“你在哪里?”
    我这才想起他昨天给我发了短信,他今天要来学校找我。
    葛青的学校很远,所以他基本上一个月回来一次,就和大姨妈一样。
    这星期到了他回来的时候,因为我们下午要去给明月上坟。
    我翘了上午的课,在宿舍等他,可谁知看书看入迷了,忘了时间。接到电话时我还没有洗漱,让葛青等我几十分钟除非我是不想活了。
    我忙说:“你等我十......五分钟!”
    我立刻一边刷牙一边穿衣服,一边梳头一边收拾东西,然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楼下,就看到葛青站在女生楼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帽衫,留着利索的寸头——经过了青涩,他终于剪了他的“非主流长发”。不知是不是因为弹钢琴的缘故,葛青身上越来越散发一种沉静的气质,而且和我的话越来越少,他变得能不说话就不说。
    葛青坐在凳子上,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交叠着,带着大大的耳机。每个走过的女孩都对他指指点点。
    我略显尴尬的走到他面前:“走吧。”
    他从地上拿起两个巨大的塑料袋:“我妈让我拿给你的。”
    我一看,全是我最爱吃的橘子!
    我感动的接过来:“阿姨每年都记得我,好感动。”
    我们几个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互相家长都认识了,每年都会互相送点吃的。李目妈妈每年做了腊肉就会叫我们去吃,而我妈妈每次都送自家腌的泡菜;戚妈妈做菜不怎么样,就送点从农村带的很新鲜的蔬菜;特别是葛青的妈妈自己种了一块农田,每年都会给我吃橘子。
    接过橘子我又跑了一次宿舍把它们放回去。
    等我再下来时,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走,走吧。”
    李目在集合地点等我们,我们过去时,戚斯年也到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李目说:“我们都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葛青指指我:“你们问游小柏。”
    我泪目:“我只不过跑上去放了次东西。”
    因为没有车过去,我们四个包了车。戚斯年从葛青手里接过我的包:“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葛青还给小碗带了橘子。”
    前一天我就买了纸钱,香火和生日礼物,戚斯年一大早就去买了一大束月季,而李目买了很多书,还复印了很多资料。
    在车上李目把资料给我们看了看:“我准备了咱们三个的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和老戚店铺的照片,对了,小柏,王泽的录取书你要到了吗?”
    我忙从包里拿出来给他。
    我们约了王泽,但是他们队马上要比赛,这段时间请不了假。王泽也说:“我过几天自己去就行了。”
    “那个呢?”葛青问:“王沁给你的。”
    我想起来最重要的东西,让戚斯年把包打开,我拿出一个同学录。
    我打开同学录给他们看。
    第一页,就是一张明月的照片。
    第二页,第三页分别是初中合影和高中合影。
    后面的每一页都写满了——王沁在同学会后面,让每个人都为明月写了同学录。
    王沁把这个礼物给我时,她说:“替我去看看宛明月吧。”
    我拿着厚厚的同学录,觉得说不出的沉甸甸的感觉。我在翻阅时,看到有几页都沾上了泪渍。
    我记得照毕业照时,照相师傅都要按快门了,班主任突然说了句:“游小柏,你那里站松点。”
    戚斯年看着高中毕业照,指着我旁边说:“这里就像是有个人没有来一样。”
    “是啊,小碗永远都是我们的一员。”
    到公墓,整整用了接近三个小时。
    下车时,我已经饥肠辘辘,戚斯年说:“咱们先找地方把饭吃了,在上山。”
    我们和司机师傅一起去吃中午饭,找了个素菜馆子。
    师傅说:“你们几个来看谁啊?”
    “一个朋友。”戚斯年说。
    师傅“哦”了一声:“不容易啊,大多数都是人走茶凉。”
    他感慨:“我离开老家都几十年了,回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我老爹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给他上过坟。”
    着师傅眼睛有点红,我连忙说:“有心就行。”
    戚斯年也接话:“珍惜现在吧。”
    吃了饭,我们又在山下买了点酒水就上山了。
    天渐渐有点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
    我们加快了速度,怕一会下雨点不燃香。
    他们三个接过我手里所有的东西,戚斯年还怕我摔跤,一直牵着我。我说:“哪里这么娇气了,我一个人都爬了好几次了。”
    我带着他们找到明月的墓前。
    这还是李目和葛青第一次来。
    李目将花轻轻放在墓前,对明月说:“小月儿,对不起,这会才来看你。”
    而葛青,只是呆呆的看着明月的照片不说话。
    明月的样子依旧是十六岁,而我们都已经快要十九岁了。
    “两年了,真快啊。”戚斯年拿出打火机,蹲下来点燃香:“小碗,你家小柏我可好好看着呢啊。”
    我也蹲了下来:“我和戚斯年还在一起,王泽本来想来,实在抽不开身,不过他过两天就来。”
    李目拿出纸钱,放在香上:“这里不准烧纸,我们先烧点吧,一会下山再把其他的烧了。”
    我拿出同学录,翻开对明月说:“这是阿沁给你准备的,她说她不敢来,怕哭。她让每个人都给你留言了。小碗,大家都很想你。”我揉了揉眼睛:“我想你,非常想你。”
    戚斯年挽过我的肩:“咱们今天不准哭,小碗在天上看着呢。”
    我们四个各拿了点纸钱,赶快烧了,不知是不是烟熏得我眼睛疼,我实在忍不住掉了泪。
    葛青抬头望着天,一直一言不发。
    突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点打在明月的照片上,像是她掉了一滴泪。
    葛青抬手将雨点擦掉,可是雨水不断的滴落,而他不停地去擦。
    “够了,”李目拉住他:“别再这样了。”
    “为什么是宛明月?”葛青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为什么是她!”
    我站起来,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墓碑上。
    我突然想起了余光中的“鬼雨”里的诗句。
    “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雨在海上落着。雨在这里的草坡上落着。雨在对岸的观音山落着。雨的手很小,风的手帕更小,我腋下的小棺材更小更小。小的是棺材里的手。握得那么紧,但什么也没有握住,除了三个雨夜和雨天......”
    葛青缓缓开口:“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知道,或许能少一点遗憾。”
    我的话被噎在喉咙里,确实是我瞒住了大家。只听戚斯年说:“其实你自己早该发现。”
    戚斯年将外套脱下来,丢在我手里:“每一次生病,每一次晕倒,你早该有预感。”
    葛青再次沉默,李目接过话:“你们在干什么?要在这里打一架?”
    “走吧,”李目叹气:“小月儿,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我们四个沉默的下山,我轻声说:“对不起。”
    李目揉揉我的头:“瞎说什么呢,”他擦了擦眼镜上的水:“当时最痛苦的就是你了,而我们三个却让你们两个承受着,什么也没做。”
    回去的路上,葛青再也没有说过话。
    道别了他们,我和戚斯年回到家,我赶快让他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他让我先去:“我身体好得很,你先去。”
    上次他提议后,我就渐渐搬东西过来了,不过因为前些日子的半期考试还没有过来住过。
    等我们两个都洗漱完了,我们窝在沙发上不说话。
    许久我才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们?”
    “葛青只是说气话而已,”他捏捏我的手:“我们三个都很抱歉,没有为你们两个多做点事。”
    “三哥,你还记得我们五个‘结拜’的那天吗?”
    戚斯年轻笑:“怎么会忘?”
    那是初二开学不久,我,明月,葛青和李目都做得很近,过了段时间戚斯年也被调了过来。后来我们五个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
    明月说:“咱们五个关系这么好,干脆取个组合名字了。”
    那会我还小,觉得特别有意思,就和明月捉摸了一下午,结果全部被他们三个否定了。
    明月大怒:“有本事你们取名字啊!”
    葛青突然说:“狼牙山五壮士。”
    李目和戚斯年都说:“这个好。”
    我和明月强烈反对。
    “那举手表决,”葛青说:“少数服从多数。”
    然后三票比两票,从此我们就是“狼牙山五壮士” 了。
    想到这件事,我和戚斯年都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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